第五十九章 独当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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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的卡雷尔就像是纸人一样轻盈,他略微调整了下落的角度。最后,他安稳地落在一堆松软的积雪上——这里正处于蜘蛛的背后,是它视线的死角。
忽然,带着腥气的黑影笼罩在卡雷尔的额头上。青年在惊异之余,敏捷地闪避开:一眨眼的时间,蜘蛛粗壮的前肢准确地扎在卡雷尔刚才所在的位置,不但激起飞溅的泥土,还留下木桶大小的一个坑。
“是依靠嗅觉吗…”卡雷尔并不意外,长期的经验让青年对魔兽的嗅觉有很深的认识。他的小队里曾有个矮人猎手就异常崇拜冰原狼的鼻子,并成天以自己的大鼻头为荣。
一想起队友那红得发亮的大鼻子,卡雷尔就忍不住想笑。虽然他从来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但此时的他需要一点难得的轻松心情。这不,蜘蛛抽回螯肢,缓慢地把头转向卡雷尔,示威似的吼叫起来。当卡雷尔看到大蜘蛛口腔里盘错的数层利牙时,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大蜘蛛只有两对螯肢,其它的肢体则要艰难地支撑分量不轻的体重。它像是并不急于使用其余的手段,而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曾让他受到伤害的人类在它的螯肢间穿梭。
一对螯肢挥舞得越来越急,卡雷尔却每次都能让大蜘蛛失望。一味的躲避毫无意义——他手无寸铁,钢剑正插在蜘蛛的身上。“快跑啊,莉雅。”佣兵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多久。
大蜘蛛在疯狂报复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周围还有他人存在。
莉雅并非不知道卡雷尔迭遇险境,正相反,通过聆听风声,她准确地感觉到青年的速度开始下降。但少女告诫自己不能乱了心神——繁复的咒语已经接近完成,而这正是它最不容出错的阶段。哪怕一个最细微的迟缓或错误,都可能造成前功尽弃的后果。
所以,她艰难地控制着语速和心跳的平衡。
黑黝黝的前螯从卡雷尔腰间擦过——这次又差了一点儿,他却顾不上心有余悸。一个纵越,卡雷尔正想钻到蜘蛛的肚子底下去,大蜘蛛却压低头颅,身体贴近地面,匍匐着朝佣兵低吼。
“看来此路不通…”卡雷尔握了握拳头。记得巴克斯曾说过,那些能安然活到退休的佣兵,都是用腿思考的人。但他现在只想把这头凶兽引得越远离冰桥越好。青年先是向冰桥的方向缓慢地跨出一步,这个动作打破了与蜘蛛间暂时的对峙。魔兽当然不会让目标逃掉,它挪动身体旋转半圈,从而挡住冰桥。猎物的退路被封死,它随时可能用螯肢刺穿对方的胸口。
大蜘蛛仰起脑袋,冰色的光芒出现在它那两颗巨大的獠牙之间,这个动作不在佣兵的意料之内。卡雷尔当然没有傻乎乎地发呆,而是本能地找寻隐匿的角落,他没有想到魔兽会这么快失去耐心。
像是划破玻璃的声音一般,数万条蜘蛛丝被瞬间吐出——它们在落下的过程中,都被大蜘蛛冻结成了冰柱,如暴雨般占据了青年的全部视野——他无处可逃。卡雷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灾厄降临,他不禁略微有些后悔曾经对死神的怠慢和不屑——它老人家居然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带自己离开这个世界。
“呵呵,赶上啦。”拥有圣骑士身份的少女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出现。尽管苍金色的秀发被气流刮得有些散乱,但她仍笑得很从容,在圣骑士队长的眼里,好像从天而降的不过是些碎纸条罢了。
“三、二…”卡雷尔原本默数着自己生命里最后的时间,身旁射出的金色光辉让他的嘴唇停在了“二”上。
莉雅的手心相对,竖于胸前。圣光把她和卡雷尔包裹起来,而瀑布般的冰锥又把他们吞噬。
大蜘蛛被激怒的吼声在数里之外都能听到,埃兰达在冰面上快步疾行。王储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身后发生的事,因为他还要保护泰特。
少年恨透了自己目前扮演的角色。他不是脑袋里长满肌肉的莽夫,更不是胆小鬼。但一想到自身暂时的安全是靠同伴拼死拖延而得来的时,少年的心里便不是滋味。保护老人先走没有错,保护同伴也没有错,他不想因为选择其一而终生受到良心上的谴责。这看上去也许是两难的谜题,如果他有自主权的话,少年深信以他的头脑,会做出更好的判断。可是,谁让卡雷尔和莉雅把泰特托付给他了呢?同伴替他做出选择——保护老人。

泰特终于跟不上埃兰达的步伐,脚下一个趔趄,滑倒在冰层上。少年这才想起来,他刚刚专注于思考,忘记了替老人考虑。
“没事吧?”埃兰达拉起泰特,“抱歉,刚才我…分神了。”
老人一边喘气,一边苦笑:“神的考验看来并不容易完成呢。”
“我已经…可以看到桥的尽头了。”埃兰达实际上只能看到厚重的雾气,“就快到啦。”
泰特并没有揭穿这个善意的谎言。
忽然间,埃兰达怔住了,他听到窸窣的低鸣从冰面下传来。
借着柔韧的蛛丝,一只霜蜘蛛从桥面下翻越上来,挡住两人的去路,显然是事先潜伏在这儿的。它兴奋地摆动水桶大小的脑袋,“身材”虽不如它们的王,却更为灵活、凶残。
“我说…普通的霜蜘蛛都有这么大吗?”埃兰达持剑挡住老人。
“不是的,一般来说它们只有手掌大小,这只蜘蛛恐怕是首领的亲信。”由于风很大,泰特只能扯着喉咙喊。
“抱歉,我还忙着呢。”少年的手指在剑身上抹过,皇家佩剑上立刻亮起一段红色咒语,“喽啰就应该靠边站。”
南瓜大小的火球从剑尖吐出,扑向蜘蛛那镶嵌着众多单眼的额头。少年计算得很准确,在狭窄的桥面上,魔物是无法做出有效闪避的。
“嘭”,火星四散飞溅,高温熔掉蜘蛛的半边脸,它的大部分单眼永远也无法再使用了。嘶哑而恶毒的呻吟声压在蜘蛛的胸腹里,顾不得残存的火苗仍在肆虐,野兽退回到浓雾中去,就像是被驱赶走的幽灵一样,暂时不见了。
透过较远的距离,蜘蛛回敬给埃兰达的是绿莹莹的毒液。他立刻本能地把剑舞成扇形,随着手腕上传来轻微震动,他和老人都没有受到毒液的伤害。“没记性。”埃兰达嘟囔了一句。
这头蜘蛛很狡猾,即使偷袭失败,它也没有脱离浓雾的保护。王储却也不愿贸然追击——这样一来,泰特便无人保护。
埃兰达微微侧过头,问泰特:“我说…你的炼金术好使不?”
“一般程度的绝对难不倒我,怎么?”泰特答道。
埃兰达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老人:“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口袋里还有不少面包吧?”
泰特慎重地点点头。
“很好,我需要一瓶麦酒,不是给小姑娘喝的,而是真正的烈酒!”
“真会拐弯抹角的。”泰特登时会意,“我这儿有更好的呢!”
看到老人拿出个缠绕着细细金链的皮囊,埃兰达悻悻地将普通的水壶收起。他接过时感觉到光滑的皮革表面带来的舒适触感:“里面装的什么?”
“当初矮人之王宴请我们全体‘熔石城地址协会’成员的时候,喝的就是这种酒。”泰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偷偷留下小半瓶…”
埃兰达微一摇晃,只觉酒囊里荡漾着黄金:“谢了,相信有不少商人和贵族会为它出个好价钱的。让我想想...拿它换一座大葡萄庄园?挺美的嘛。”
老人立刻后悔了:“别急,我这里还有许多收藏啊,比如说酿造于二十年前的最地道的火龙酒…”
“那怎么行。”王储毫无讨价还价的意思,“看不出来,你手里的货物比地精投机商还多。”说着,王储把酒囊一抛一抛的,好像那已经属于他的私有物品。埃兰达拔开瓶塞,浓郁的酒香顷刻间四溢开来。
“真是浪费。”泰特不满地撇嘴道,他恨不得把酒囊直接抢过来。
埃兰达并没有理会老人的抱怨,他正在专心地倾听,并试图分辨出气流在风中的细微差别。不多时,他捕捉到一串细碎的、不自然的声音。“抓到你啦。”王储睁开眼,虽然雾比刚才更大了,但他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一头负伤的蜘蛛在酒精味道的刺激下不知所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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