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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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国,亲情实在是一种古怪的东西。它很黏稠,常常稠的化都化不开。它可以促你上进,也可以沉溺其中、羁绊的你施展不开手脚。但它无疑是一种伟大的东西。因为它的无私,因为它不图回报的付出。倘有例外,那仿佛是在最聪明的豪门中、或是在最鲁钝的乡民间被可笑的利益化了。而在大多数的人家里,除却了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失去它,活着还有什么目标?
往往就是这样,拥有它时,并不在意,甚至还心生嫌隙;失去它,却又觉得空空落落、揪肠扯肺般的疼痛,总会念念不忘的想起它的好来。
那么,为什么不在拥有它时,对它细细的呵护呢?
他在狂奔。在这个夜,在这个他曾倘佯过无数遍、熟悉的如同他掌间纹络般的街道中狂奔。身后,滴滴洒落地上的是他灿若梅花的鲜血。
狂奔。但一阵的狂奔就能发泄出他心中不平,他心中的悲哀吗?
他终没有进入那间小屋,他不知道,见到他如今的模样,他那恪守本份、与世无争一直谆谆教导他要正直、奋发、友善、且对他充满期待和希翼的父母会不会感到失望,会不会更加悲伤。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在这还有人不时匆匆走过的街道上踽踽而行。那匆匆走过的人们,你们是急着要回到你们的家吗?回到你们那温暖、舒适、充满笑声的家吗?回到那有人等待、有人疼爱、有人关怀你们的家吗?他羨慕的看着,嫉妒的想着。他抬起头,他发现他来到了一幢小楼前。
啊,是这里吗?是的。这就是曾给自己带来快乐与梦想、自己的爱、自己愿用一生来守护的爱人、只属于自己的彩霞的家。
但。。。但这里为什么张灯结彩,为什么人声喧沸-----那贴在门上的大红喜字。。。一阵恐慌向他心里袭来------难道她要结婚了么?
他呆立着,听着那里的声响,里边此起彼服的祝福声告诉他,是的,她要结婚了。是的,是她在结婚。
是的,她像大多数人的婚礼一样,正在辛勤的收获着亲友们的赞美与祝福,正在七嘴八舌了无新意的嘈杂中展望着她的未来。。。。然而,这片嘈杂响在呆立在门外的卫涛耳里,响在美好婚礼外的另一个人,喔,是一只吸血鬼的耳里,却像一支支利箭、一支支闪着冷冷寒光利箭般的、一支支的插在他原本破碎不堪的身上,他的心,遍布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一分分的慢慢的,他身上的每一处都似瓦了,裂了,都似碎掉了。。。。
哈,难道,难道她也要离自己而去了么?难道,难道这就是自己像个最污浊的小老鼠般在阴沟里苦苦挣扎着的,像美梦一样一直希翼着的,像无尽黑暗中一点光明般的结局?我的彩霞,我的爱啊,难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海誓山盟?这就是所谓的美好未来?
他一阵的摇晃,一阵的眩晕,一连串的打击使他站都站不住了,使他站都不愿站了,若是可以,那就像堆泥的委在地上吧!让人随意践踏去吧!但也许人们还会嫌脏的,哈,人们会绕行的!哈哈!哈!
这时,楼上的窗子“格”的一声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是她!就是她!她昂着头,美丽的脸上泛着圣洁的光辉-----你在看星星吗?你可曾记得我们一起看星星的日子?在那一个个有风儿吹拂的夜晚。。。忽的,她垂下了头,她看到了他,她睁大了眼,用力的看着,脸上布满了突然间的惊疑、不信。。。突然,她缩了回去,接着窗子“咔”的关上了。

-----难道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么?卫涛一阵心酸。那一个个充满快乐的日子啊,爱情一旦褪了颜色,就真像拔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了?
但一阵嘈乱的响动后,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披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搽着淡淡的胭红。她的手臂前伸着,迟疑着,她的泪珠在打着转,盯着他,她梦呓般的喃喃:“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接着一个青年出现在她身旁,他扶着她,诧异的问着:“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
星光和灯光的交相辉映下,他俊朗的外表掩饰不住他殷殷的关切,一身合体的西服更衬托出他英姿的挺拔。在世人的眼里,这无疑是一对般配的,如图画中人物般的神仙眷侣。
他慌乱了,面对她的追问,他支唔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说着他掉头、逃也似的走开了。
她挣脱了他,追向他,她大声的喊着:“是你!我知道是你!。。。你站住。。。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讲。。卫涛啊----”
他飞一般的逃开了。靠着一棵城外的大树,他无力的滑坐地上:“既然这样,那么,就结束吧,就当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那么,就祝你幸福吧。。。是的,是的,他。。。他翩翩的风度。。。他很文雅吧,那么,他就会甜言蜜语的哄你,而不会动辄的对你粗暴,他一身的名牌。。。他很富有吧,那么,你将来的生活就不会为衣食而忧,他会给你富足的生活-----而我算什么?我只是个见不了光、被人唾、被人弃、一辈子只能活在阴暗里的吸血鬼!我能给你什么?给你富足和舒适吗?我的生命还朝不保夕,给你像我一样看起来不死的生命吗?你又不愿意。。。那么,祝你幸福吧!至少你还记得我,是不是?刚才你不就认出我了么。。。够了,只要你还记得我就够了。。。到你生了孩子,教他呀呀学语,扶他渐渐长大,直到你两鬓渐渐的苍白,直到你牙齿掉光,只要你还记得我就足够了,足够了。。。我会祝福你的,我一直会祝福你的。。。
-------可怜的吸血鬼啊,他的心都片片的碎掉了。
在一整天自怜自艾的反复碎语中,第二天,他在一个**洞里像一堆破布般的慢慢爬起,抖了抖身子,搓了搓脸,他想:看一看父母吧,再看他们一眼,偷偷的再看一眼就离开,若让他们看到一个恶魔般的儿子,还不如让他们一直记住那个本份且孝顺的儿子。尽管他们很难受,尽管他们老了,但若让他们知道有个吸血鬼的儿子,若让别的人知道他们有个恶魔般的儿子,他们会更难受,他们会老的更快的。
一路上,他慢慢的走着-----多美的地方啊,那一枝一叶,一砖一石,蕴含着自己多少美好的过往啊,可惜,也许今后自己再也不会来,再也看不到了。
而这个地方,已和他离开时的外观大不一样了。经济的发展,使这里多了楼,多了绿,也多了些许欢歌笑语。就像那个神示里说的,东方古老的民国,它逐渐的昌盛起来了。但可惜,他却不是投入到这建设中的一员。
到了他家的巷口,他猛然间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们指指点点的对着他家的门口,神色诡秘的小声议论着什么----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了?难道爸妈。。。他顾不得隐藏自己,猛的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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