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丝曙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射在这个仍是夏季、花团锦锈的世界，吸血鬼们已经完成了一次重大的变革。在民国，若说是凡德勒斯成了所有在这里生活着的吸血鬼的王，不妨说克罗亚对他所谓的伟业又迈进了一步。但凡德勒斯还是得意洋洋且兴致勃勃。他毫无困倦，拉着卫涛的手，用像发情的火鸡一般的声音赞美道：“啊，您就是卫涛骑士！您的大名真是如雷灌耳啊，您神武的行为让我们传诵至今哪-----瞧瞧您像黑珍珠一样乌亮的头发，您挺拔的身躯，您是来自民国的吧，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啊，您真是我见过的最英武的民国成员！不瞒您说，对民国人我是了解至深的，瞧瞧我们的别墅，像这样的房子我们还有好多处，这都是我在掌握了民国人的弱点和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建起来的。在民国，我们发展了许多我们的代言人，他们夜以继日为我们工作，为我们聚敛财富，为我们提供食物和娱乐，为我们收集情报和信息，在其中几个地方，我们甚至控制了那里的经济命脉，我们决定着数以千万计卑微人类们的命运，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决定着他们的未来。。。您知道的，这对我们血族、对我们魔党进一步的发展是多么的至关重要。。。”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尽管卫涛对他的所作所为甚至他的模样都感到深深的厌恶，但对他说的吸血鬼对民国的渗透、在民国形成的势力，他还是感到极大的震惊。当然，他明白，凡德勒斯之所以这样说，对他表示好感和亲近倒在其次，利用他对克罗亚表白他的功劳还是他的主要目的。可笑的，他却不知道自己连克罗亚的亲信都算不上，进言？就更别提了。
不过他还是冤枉了凡德勒斯。按克罗亚和他谋士的构想，作为一个来自龙族的吸血鬼，若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进入核心层的。
而凡德勒斯却像个梳着油光澄亮毛发的、彬彬有礼、表情丰富又纠缠不休的商人般的推销着他的商品。他时而对克罗亚表现出凛凛忠心，时而又为血族的前途表示忡忡忧心，他时而为血族有了卫涛的加入而欣喜异常，时而为他刚刚获得的重任有些苦不堪言、随即又对他治下的美景夸夸其谈。他的动作优美，时而躬身，时而挺胸，时而夸张的挥动着手臂，时而谦逊的搓动双手。。。并且他对卫涛表现出的震惊进行了曲解。他作出一副了解的神情说道：“若您不感到麻烦，我会竭诚的邀请您作为我们的联络官常来常往，当然我们会为您的辛劳奉上您应得的报酬的----哦，要是您不好说，我会向尊敬的克罗亚大人打个报告的，我想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面子的。。。”
“卫涛骑士还有其它任务！”突兀的，休谟顿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好了，凡德勒斯，若没有别的事，你可以退下了！”
听到他的命令，凡德勒斯身子一颤，马上骨朵了嘴，知趣的离开了。
“你也去休息吧！”看着他，休谟顿闪现出一丝奇怪的神情。“哦。。。”看他转身，又叫住了他，一副不在意的口气说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又是在民国，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你的家乡去看看，当然，不要暴露你的身份，不要惹事生非，而且，我只能给你二十天的假期。”
“我愿。。。意！愿意！谢谢！我愿意。。。。”突如其来的喜讯让他一时手足无措，若用感激零涕来形容，正是他此时的心情。
那么，这就要回去了么，他简直等不到次日夜晚的来临。但吸血鬼是不能够在白日里活动的，那灼亮的光茫，在一个古老的契约里，会像道道利剑般的不可阻挡的穿透他们的身体，直至他们彻底毁灭。
暗夜里，星光下，卫涛起飞了。他不担心找不到，那像蝙蝠一样敏锐的方向感使他永不致迷失。
而稍候，休谟顿也带着几个吸血鬼们出发了，遁着他飞翔的轨迹、远远的辍着-----他们要去哪？要去干什么？----心潮澎湃的卫涛啊，你可知道，你将给你的家人带去一个怎样的境地？
夜，又一个夜晚。准时的，像一团愈来愈浓的黑雾，渐渐的笼罩了大地。
在一个叫做红山的地方，在一个房屋栉齿鳞比的某一片，像民国的大多数地方、大多数样子、堆着些杂物的一个小院落里，灯光黯淡的亮着，听着左近邻居们这家电视里的喧闹、那家打骂孩子发出的尖叫、以及稍远些巷口传来的许是归家许是路过人们的车铃声、想是结伴匆匆去寻欢作乐年青人们的嬉笑声，卫涛的父母坐在一张很旧了的圆桌前、食不知味的吃着面条。至从唯一的儿子失踪后，他们明显苍老了许多。
忽的，他放下了饭碗：“我不吃了。”
她抬起头，迟疑着：“再吃一点吧。。。你最近的饭量越来越小了。。。”
“我不想吃----我吃饱了。”抱歉般的强颜一笑，他摸出一支烟大口的吸了起来，接着又大声的咳嗽。
她连忙起身，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埋怨：“抽不了就不要抽了嘛。。。你看看你，搞的自己像个痨病鬼似的，一点都不懂得爱惜。。。”
他连连挥手止住她，掐了烟，平息了一会道：“今天去警察局了吗？”
“去了。。。”她把刚端起的饭碗又无力的放下，眼神愈发黯淡了下来。但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她又急急的道：“他们说正在查、正在查呢。。。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我们。。。”
“唉。。。”他长叹一声。他知道，所谓的正在查什么的，只是她怕他生气编出来安慰他的。至从他们报案后，他们也曾当回事的来查了查，后来就以什么人手不够用啦、一天有多少多少案件发生忙的很哪，什么办案经费紧张、什么实支费啦、住宿费、交通费等等一大堆理由来推诿。无奈他筹出一笔款子交给他们，调动起他们一段时间的积极性，待款子用完后，他们就又皮了下来。刚开始，他们还有几句好言相劝，再后来，就算是他发了火、失了态、闹了事，不是还是那个样子么。换作她去，恐怕，连和善点的白眼也挨不了几个吧！
“唉。。。”他又长叹一声。他无能啊，想起前段时间，市领导的孩子只是偷偷和同学溜出去玩了几天，他们出动了多少警察？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他呢？只是个一个月挣几张大毛的小工人罢了！----这就是差别，不仅从能力、甚至关联到品德、生活、人生的境遇。在民国，这种差别已经让人麻木到无需掩饰的地步！悲哀啊，难道在众人的眼里、人与人真的不同，孩子与孩子也真的不同么？
“我去睡了。”他道。他没有看她。他实不忍心看衣着简单、操劳了多半辈子、双鬓愈来愈白、脸色越来越憔悴的她伤心的模样。
“嗯。。。”看着他越来越佝偻的身形慢慢的走进里屋，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着，强忍着，她跌坐回了椅子上，再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也没了收拾饭场的心情。
他合衣躺在炕上，拿着一张报纸，可看不了两行，眼前闪现的全都是恍若就在咫尺的、卫涛的音、容、笑、貌-----孩子，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啊，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还好吗。。。
而此刻，卫涛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他颤抖着，不断的颤抖着，两行血液从他的眼里噗噗的落下。他想哭，但他却没有了眼泪，流出来的，是他的血。“爸爸。。。妈妈。。。”他咽呜着，他多想冲进去叫他们一声啊，伏在他们的怀里，让他们轻抚着自己，用他们的慈爱，用他们的怜惜，用他们温暖的手抚平他的痛，他的伤，就像他小时候受到的一个个委屈一样。。。。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啊，他该怎样和他们说，怎样和他们解释，难道让他告诉他们他变成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变成了一个吸食人血的恶魔吗？不，不不不。。。但难道，难道眼看着他们在日以继日的思念中逐渐的衰老吗？难道眼看着他们在日以继日的思念折磨中渐渐的走向死亡吗。。。。不-----
一声悲怆的难以形容的长嗥在他的嘴里响起。。。。
平静且朴实的生活啊，难道你是如此难以企及？在这个当今物欲横流的世界，人人都在踏着出人头地、拥有荣耀与财富的征程，这种也许曾不屑一顾的生活，对卫涛而言，如今的渴望难道是在说，失去了，才觉得它弥足珍贵吗？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