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悲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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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毒药,因为每个人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死去;也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它可以使任何人都变得更加成熟。
对乌雷来说,在莫依离开的三年里,他成熟了很多。身高长到了一米七,拥有了健硕的身材,还有一张不失柔和却又刚毅的脸。当然,这里说到的成熟只是他的身体方面的,他体现得更多的成熟在于——他所做的那些事情。
莫依离开后,乌石村获得的外来援助少了很多。一来是因为这里的人烟本来就稀少,二来是因为原本有八成的援助就是来自莫依大叔。不过,村民们并没有因为莫依的离开而失去信心,因为他们的村里崛起了一个新的希望。
会更多技巧的乌雷,简直成了野兽们的克星。他布置的陷阱在加了诱饵和香料后,捕捉到野兽数量大大提升,几乎每天都有收获。而且,因为少了木刺,捉到的野兽大部分都是存活的。比较危险的野兽,乌雷都用风雷枪直接杀死,而一些比较温驯的,乌雷则把它们圈养了起来。
在莫依送来的书中,有几本讲到了驯养技术。当然,这不是莫依本人选的,书本的事情他是拜托一位女士帮忙采购的。在听完莫依的说明后,这位女士很细心地把各种各样的书都选了几本,这个举动为乌雷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根据驯养指南,乌雷成功地养起了鸡鸭牛羊。一般这些动物除了专门的养殖场,很少有个人会去饲养。城市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直接到集市去购买。乌雷是聪明的,他的天才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成功驯养后,他开始把这种技术普及到村里的每家每户,并且把新生的小家禽们按户做了分配,自此,家家户户除了能分到乌雷打到的野兽肉,还能尝到自家饲养的家禽料理。当然,料理的做法也是乌雷从书来,再教授给他们的。
自从读书之后,乌雷的见识越来越广阔。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村庄为什么会一直穷困。那是因为村民们与外界隔绝了。莫依大叔说得对,只有村民自己能帮得了自己。只有割断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方式,才能够让乌石村得到新生。
怎么样才能加强与外界的联系?乌雷知道这得要一个过程,而且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太快。村民们和外界已经有很大层次的距离,太快与外界建立过多的联系,那也许会是一场灾难。
乌雷用了一年的时间读完了莫依送来的书,并且开始教授起其他村民和孩子们。
对于村民们,他更多的是讲授外面的世界现状,还有一些生活技巧,比如说交易。村民们自给自足的生活过得太久了,对待所有人都是那么的真诚,这样是无法适应外面那个真真假假的世界的。
对于孩子们,他教授的除了锻炼身体的方法,枪法,更多的是三字经。三字经是莫名出现在乌雷脑海里的知识之一。和风雷枪法一样,乌雷觉得这是一门神奇的知识。它很容易上口,又隐含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很适合作为启蒙教学。于是他把三字经默写出来,作为识字的入门课程。
除了充实村民们的自身修养,乌雷又根据一些旅游指南,开发出了乌石村旅游项目。因为靠海,丰富而美丽的海资源当然是旅游景点之一,但是,要想吸引游客远道而来,却又还嫌不够。乌雷研究了各地的一些美食的介绍,发现风味烤肉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民以食为天,有人愿意为美食倾家荡产,有人为美食夜不能寐,美食是所以人心里的一道软肋。乌雷在乌石山中找到了诸多特别的草药,加上芝兰粉这个莫依大叔的独家香料,乌雷可以保证,他烹调出的食物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面对莫依大叔,乌雷也有不输的信心。
在乌雷觉得一切准备就绪时,他开始为乌石村的发展迈出了第一步。
首先,要做的当然是做广告。广而告之,只有让人知道了,才会有人来消费。这个道理千古不变。
每当有冒险者上山时,乌雷就会拿出精心烹制的食物招待他们。当然这是免费的。“这些食物,不但美味可口,而且,用来当诱饵,也是十分吸引野兽的。”这是乌雷的广告语。
对于免费的东西,每个人都不介意拿一点,更何况这些东西还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实在令人食指大开。猎人们开心地接受了乌雷的礼物。还真别说,这些食物除了美味外,还真能吸引不少野兽。
就这样,日复一日,猎人们渐渐习惯了每次上山前的免费美食。不过他们已经不再用这些食物去当诱饵。因为这些食物实在太美味了,令人每次吃完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而且,这诱饵引来的野兽也太多了吧,猎人们实在有点吃不消。
终于有一天,猎人们却再也没有收到上山前的礼物。有的猎人忍不住了,就去问乌雷。
“请看先生,”乌雷很有礼貌地指着驯养圈说道,“我这里剩下的动物已经不多了。剩下这些,我得用来维持自家的生计。虽然我很想为先生们服务,可是,实在是力所难及。”
猎人们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说要求他即使饿死也要给自己烹调食物吗?有的猎人脑筋很灵活,试着用自己打到的猎物请乌雷进行烹调。善良的乌雷当然义不容辞了,可是烹调出来的食物却少了那么一点的滋味。
“是这样的,先生”乌雷依旧彬彬有礼地解释着:“野生的野兽肉比较粗糙,而我们村子里自己驯养的家禽,不但肉质嫩,而且韧性也佳,口感更棒也更鲜美。”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乌雷自己掏钱向邻居牛二买了一只鸡,并且当着猎人们的面,用同样的手法烹调了一次。
熟悉的味道回来了,猎人们吃得是神采飞扬。可惜一只鸡始终太少,实在很难让人满足。有的猎人看到刚才乌雷买鸡的价格并不是很贵,只是比市价高了一点,便自己掏钱也跟牛二购买了几只。一个,两个,接着所有的人都学着自己掏钱买,牛二家没了,就跟张三家买。猎人之间开始形成了在乌石村买点心的习惯。当然,这是在下山后买的。出售家禽的人家也都会提供烹饪服务,烹饪出来的食品味道一点都不比乌雷烹调的差。
每次在客人们等待烹饪食物的时候,村民们总会请客人泛舟出海,到一些比较美丽的滩涂欣赏美景,而食物也是在舟上烹饪完成的。这样,客人们在欣赏完美景之后,在徐徐海风吹拂之下,又能吃到美味的佳肴。
因此,每次打完猎下山,猎人们除了比较谁的猎物比较多外,还会谈论今天去了哪个景点,谁家的点心更好吃。当然,因为购买的量多了,这些点心也流传到外面去了。乌石村的美食美景的名声也慢慢广为人知了起来。
在乌雷的努力下,乌石村变了。那种改变并不只是财富多寡的改变,而是一种从骨子里发生的蜕变。村民们自信了,也自强了,不再是以前那些总是希望得到外界援助的弱者。如果莫依大叔回来,肯定会吓一大跳。也许他会认为,这又是乌雷这个小子身上的奇迹之一吧。不管怎么说,乌雷已经成为了村子里名副其实的宝贝,村民们的主心骨。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乌雷的存在,这个村子将会更加强盛。

村子的改变,源自乌雷的改变。从学习如何与野兽做智力游戏开始,他明白了如何骗野兽;从书本上的知识,他懂得了如何骗村民;在做生意上,明白了怎么骗消费者;甚至,脑海里最经常闪过的“兵者,诡道也”方面的知识,也说的是如何欺骗敌人,欺骗士兵。乌雷渐渐懂得了,或许生活就是在欺骗与真实中寻找一个奇点,点找对了,就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就好象如果不欺骗村民,村民如何能找回自信。而在这种欺骗状态下,村民经过努力,却又能使欺骗变为真实。在开发乌石村上,同样如此,如果没有最初的把戏,怎么能让猎人们自动掏钱在这种穷乡僻壤消费,而正由于开始的欺骗成功,才有了成功的乌石村美食。
当然,欺骗的艺术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通过书本就可以获得,乌雷总是感觉脑子里有很多很多奇怪的知识与经验,正偷偷地与自己学习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在这种融合中,他成长了,村子也改变了。
要说唯一不变的,那就是乌雷的想要变得更强的心。
三年来,虽然一直忙于村里的事务,不过,乌雷对于自己的锻炼并没有丝毫放松。特别是对风雷枪法的领悟,他已经做到了真正的融会贯通。除了原本迅捷,勇猛的特点外,他在诡变上下足了功夫,力求奇正结合,虚实共存。
不过,由于本身不会斗气,所以在于一些猎人的较量中,乌雷总是处于下风。虽然风雷枪有一百斤重,但是,猎人们只要运上斗气,就能轻松地在力量上压制乌雷。如果不是乌雷这三年来,力气又大了很多,那么,乌雷只有落败的份了。不过,作为一名不懂斗气的普通人,乌雷的实力却让猎人们很是吃惊。这些冒险者都是来自瑞南帝国各个地方有点名气的武者,用上斗气却还不能打败一个不懂斗气的普通人,简直可以算的上是一种耻辱了。
在乌石山有一块区域,被猎人们称为黑色地带,没事绝对不愿进入。那就是乌雷布下长蛇陷阱坑群的地方。乌雷已经对这些陷阱做了改变,在每个陷阱里打上粗细高矮不同的木桩。共计九九八十一个桩。乌雷苦练了一年的步法,总算练到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从第一个坑走到最后一个。哪个地方可以踩,哪个只能用脚尖踩,哪个地方踩下后会微微下沉,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练成步法后,乌雷经常用这些陷阱坑与野兽斗,练枪法,与猎人们较量。事实证明,在这里,他是无敌的。
不过,这种奇巧的方法并不是乌雷真正想要的强。只是,在没有新的力量之前,他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增加自己的实力。因为,他身上有着守护村庄的重担。这担子是他自己决定挑起的。既然上天给了他不一样的天赋,他就要承受不一样的责任。这也是莫依大叔对他的期待。
可以说,乌雷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对莫依大叔的承诺。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莫依的归来。
终于,在莫依大叔走后满三年的日子里,他等来了莫依大叔的消息。乌雷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刻。
那是一个傍晚,乌石山上布满了被夕阳映红的彩霞。那时,他正在长蛇陷阱群里练习枪法与步法的配合。正练得兴起,却因为陌生来客的到访而停了下来。
入夜的乌石山是危险的,所以,乌雷一向禁止村里的人在这种时候靠近乌石山。当他听到脚步声时,乌雷是有点生气的。可是,随着来者越来越近,乌雷感到有些惊愕,入眼的是一名陌生的女子。那女子打扮极为端庄,像是一名贵妇。
“你好,我名叫特丽丝!你一定是乌雷吧?”乌雷还来不及询问,那女子就已经介绍起自己了。只见她毫不生涩地靠近乌雷,说完话便伸手摸去。乌雷不明其意,一时有些惊愕,却也忘了闪躲。
只见那女子轻轻地抚摩着风雷枪,似乎呢喃地说了句什么,接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乌雷说道:“这风雷枪你保存得很好,跟原来一模一样!”
“请问,您是?”乌雷疑惑地问道。
“我是莫依的朋友,他拜托我来的!你可以叫我夫人!”特丽丝静静地说道。脸上虽然没有一点波澜,但是,眼角隐隐有些抽搐。
“真的吗,大叔现在在哪里,我好想见他。”一听到莫依的名字,乌雷仿佛又成为那个天真的少年。一时间,忽略过了特丽丝的种种不妥,只感到一阵阵的兴奋。
看到乌雷兴奋的样子,特丽丝有点不忍。嘴角抖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夫人,请带我去见大叔好吗?”乌雷请求着。三年的磨练虽然锻炼着他的耐性,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耐性好象都离他而去。想见莫依大叔的愿望如海水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意志。
“孩子!”特丽丝终于开口了,虽然已经过来一段时日,但是每次想到那个消息,她总是忍不住流泪。她极力忍住即将迸发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你莫依大叔他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夫人的话在乌雷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放大,如一颗颗炸弹,把他的思绪炸得粉碎,炸地乱七八糟。乌雷不知道自己静默了多久,他只听到,从自己嘴里挤出那句生硬的问话,“夫人,请问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你莫依大叔所在的佣兵团参加了冰雪帝国发起的屠龙战役。最近一次的消息传来,说是去屠龙的勇士全军覆没了。”再一次从口中吐出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特丽丝的语气平静地很残忍。
“恩,我知道了。请夫人去舍下稍等一会,乌雷收拾完这里就回去与您细谈。”这次乌雷的话语也很平静,静得透出一股凉意。
看着乌雷无神的双眼,特丽丝想说点什么,喉咙咕噜了一声,又放弃了。她低头轻轻地叹了一声。
“孩子,别太伤心了。”蚊子般的声音是那么地细小,那么地心虚。夫人转过身,缓缓地往来路走去。一个伤心人,却劝他人莫伤心,真是可笑。夫人在心里自嘲着。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一声巨吼,那是悲伤的悼歌,那是无力的咆哮,怨的却是那不顾一切离去的灵魂,恨的是自己不能相随同往。夫人在吼声中听出了相同的心声,感受到同样炙热的泪光。但是夫人能怎样呢,只能摇摇头,继续自己的脚步。
此时的乌雷,有如一道旋风,不停地在陷阱群中来回盘旋。他用长枪狂歌,用步法舞蹈,曲子是空气中无尽的悲伤。四周的一切只有死亡,死亡。乌石山中最大的一次破坏,惊动了那山顶的魔兽之王。终于,一道闪电劈中无意识的狂雷。但是,狂雷身上,那股莫名的吸摄之力却正形成剧烈的旋转。黑暗中的无名无奈中喷出一口鲜血印在雷的胸膛。在一股暖流之间,狂雷终于扑倒,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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