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郑哥和经理他们离开之后，我在饭店的大厅里收拾出一片空地，将我的行李放定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便走进厨房，决定把这饭店转让时弄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并给郑哥他们写一个较为详细的清单，这样一来可以知道他们接交时都留下了些什么物品，二来给郑哥他们一个实际的数字，也好让他们心中有一颗定心丸（其实这一切都是勇哥教我的）。……
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了大约三个多小时之后，伴随着一阵凉爽的晚风，夜色渐渐笼罩了四周的一切，门外四环边的上的路灯也稀稀拉拉地亮起了一大串，经过一阵急促而入繁重的劳动，满身大汗的我本想着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小歇一会儿，没有想到这一坐下，竟然不愿在动弹了，直到饭店大厅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我依然不愿起身去拉亮那久有二米远的电灯。疲惫的我望着不远处四环上那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周围，除了一套套呆板的桌椅和几幅用作装饰的字画外，几乎是别无它物了。突然间，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孤独寂寞，而又略带几分恐惧的感觉弥散在了我四周的空气中，凝团了周围的一切。（毕竟我是第一次一个人呆在这么大一个陌生而又特黑的环境中）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轻轻地动了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出于本能的反应，而又略带一丝惊恐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就在我慌忙站起来的那一刻，屋里的灯亮了起来，紧接着，刚才的那个黑影说道：我以为你在屋里睡着了呢？“你……你是……？”我吱唔着问了半句后，听见那个人又说道：“我是隔壁车行的保安。是过来做饭的……”直到这时我发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看刚才吓我的那个黑影，见他从上到下穿着一身黑色的保安制服，留着一个不太流行的寸头，但却没戴帽子，（大概是下班的缘因吧）凭我的想象告诉我他不是个坏人后，我不大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后说道：“我也是今儿刚到，你需要什么，请自便吧！”“那谢了啊！“他学着范伟说了一句后，便走进了出厨房。
由于我们是同龄人，聊的也挺投缘，又加上我在《聚胜楼》时跟勇哥学过一些不入流的厨艺，于是我们不大一会儿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与他的谈话中，我不但知道他是我的老乡叫祥子，而且还了解到在他们单位，还有一个跟我一样喜欢下棋，看电影，喜欢在文字中寻找欢乐的，多才多艺的大学生（只上了一年）阿军，甚至还知道了他们老板喜欢开什么样的车，泡什么样的马子，我们这个饭店的前身有多么的火……在不知不觉中先前的生米、青菜已经变成了喷香可口的饭菜，在他的一再坚持下，给我留下一份后，我们又寒喧了一阵，他才在老板的一再催促下，提着做好的饭菜，朝我们饭店边上的大众汽车城走去。
祥子离开后，我沉浸在了刚才的交谈之中，也沉浸在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喜悦之中。不但忘记了初来时的寂寞，也忘记了独自过夜时的恐慌，胡乱地扒拉了几口，祥子留下的饭菜，便躺在了用椅子支起来的床铺上幻想着得到了老板的重用，幻想着自己的事业，当然也想到了飞黄腾达之后衣锦还乡时的情景，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的故乡……
不知是昨夜那急促的劳动把我累的够呛，还是实在割舍不下梦中的锦衣玉食和香车美女，总之是我还在梦中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当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看了看桌上的闹钟时，它已无情地走向了十点多，于是我赶紧打开门后朝那个敲门的人看了看，只见他穿着和祥子一模一样的保安制服，不过比祥子高出了半个多脑袋……由于我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祥子所说的那个阿军，于是朝他笑了笑问道：“你有事吗？没想到他却一字句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在边上车行上班，想借你们自行车一用。不知可否，”“自行车”我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后，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在大门外的窗台下竟然放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待我思索了一小会儿点头同意后，他尽然一声不吭，骑了车子便朝菜市场的方向驶去，当车子骑出了大概六七十米远的地方后，一个急刹车又返回来后，朝我说了声“谢谢啊？才再一次朝菜市场飞去。时间往往在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悄悄地流去，那个保安离开后，我还没来及整理昨天未清理完的冰柜，他就一边按着车铃一边推着自行车朝大厅走了进来。他进来后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将大米和菜放在厨房的角落后，便一边和我聊天，一边清洗着刚刚买回来的菜在与他一起做饭的过程中，我们相互通报了姓名年龄以及一些习惯后，他又朝我问道：“星哥，你在这儿，一个人累吗？晚上怕不怕，一言击起千层浪。我听完后，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后，他却大方地说道：“出门在外，能聚到这一起来，大家就是兄弟，日后若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我见他如此爽快而且义气，于是说道：“行！那你以后也要常过来玩啊？“没问题”他说完后，边往回走，边又说道：“那咱们今晚九点半棋上见功夫。”……
晚上，九点多，阿军果真提着棋盘来到了我们饭店，我呢？一是由于盛情难却，二则是实在闲的无聊，便与他展开了一场没有硝烟与战火的争斗。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位号称棋圣的阿军，刚刚与我下了三十多个回合，当我拿下他二卒一马一炮之后，问他认不认输时，他却摇了摇头笑道：“现在认输未免，过早了点吧！见此情形，我不服气地说道：“二卒一马、一炮，连连败北前途担忧啊！”“无兵无车匹马，照样征东。”他边笑着边用马踩住我的炮后又说道：“应该担忧的是你才对吧！我心一急便说道：“此时一箭之仇，他日乱你开封”“哈哈……我劝你！莫逞匹夫之勇，大意失了街亭”恰在这时我的车又落入了他的炮眼里，但是为了尽快赢定这一局，于是我笑了笑说道：“你想围魏救赵，我偏不上当请看帅府处的连环马就差几步啊。”！这时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停地挠着头上的短发，过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他轻轻地笑了笑后，说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说完后，他一个回马枪，将炮拉下来后，正好将死了我的元帅，他见我一个劲地盯着棋盘发呆时，轻轻地推了推棋盘，然后朝我说道：“我们都太专注与眼间的事物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故而才倒置，明明已经是一步死棋了，却一直没看出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阿军祥子和我闲着没事时，不论是午后，不是黄昏，我们都会在饭店门口的遮阳伞下，砌上一壶清茶，放上两种棋子，跟三三两两的路人侃会儿大山，与来去匆匆的艺人耍耍嘴皮，看着悠闲自在的老人，话人生，下象棋，品世间苦辣，也时不时的会给收废品的大叔和对面修自行车的老哥哥送上几杯开水，让隔壁车行的员工们品尝一下自制的果汁……，就这样与各行各业的邻居们和睦地相处着，愉快地生活着，并细心地寻着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从而不断地改进与弥补着自己的不足……
时光在这些日子里，变成了一缕缕轻柔的蚕丝，慢慢地轻轻地将我包裹起来，并用他那温暖的身躯感化着我，哺育着我……在半月后的一个黄昏，吃过晚饭，我给郑哥打了个电话，报告完近日的情形之后，闲着没事，便躺在供自己休息的长椅上，一会儿思索着这段日子的功德，一会儿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进入了梦的天堂，不知道在那块乐土上玩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我睡觉时，初夏的晚风是如何敲开了饭店的一条门缝，猛的一个寒颤，从梦中惊醒之后，听到门外吵吵闹闹的，出于好奇，我便走了出去。
走出门后，看见一个头发零乱，衣服上也打了不少补丁的小老头，跟阿军在竭力的争辩着，听了好一会儿，才从他们的吵闹声中得知，这个小老头是一个六十多岁的河南人，由于自家的田地被村上的恶人霸占，儿子前去讨说法时，又被当地派出所的人痛打了一顿后，以故意闹事斗殴的罪名关了起来，后来他听说像这种情况可以到北京的信访局上访时，他便不顾老婆子的竭劝阻，独自一人为那仅有的一点土地和被打的遍体伤痕的儿子，踏上了漫漫无边的上访之路……
谁知，祸不单行，这苦命的老爷子刚刚踏上了人地生疏的北京，还没有来得及寻找上访部门的大门，那仅有的67.2元人民币就在混乱的人群中没有了踪影。……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老乡在颐和园附近，于是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他便一路上沿着374公交车的路线，一路上寻问着老乡的住址。一步一步地朝着这片朦胧的希望走来，当他走到我们饭店门口时，在饥饿与疲劳的攻击下，许久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他望见厨房的灯光和冰箱，以及那摆放在外面的水果、熟食时便不自觉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一来补充一下自己的体力，二来也想得到店主的一点施舍，然而还没等他坐稳，便被值班的阿军撞了个正着，于是阿军便于他争吵了起来……
由小老头的不幸，我想到了我的过去，看了看放在地下的血衣和一大堆我也看不懂的文件，猛然间，我的心里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由自主地起了恻隐之心，我推了推阿军将老爷子让进大厅后，又给他泡了一碗热腾腾的泡面，见老爷子开始吃面后，我正欲再寻问点什么时，阿军捅了捅我的后背，将我带到离小老头较远的一个角落，朝我问道：“你计划下一步怎么办。”“下一步”“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老爷子，风险了并没有在听我们的对话，便说道：“下一步不如打电话给110好了。”“啪，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老爷子那边传来了啪的一声，紧接着听见他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不中啊，不中啊！小伙子，俺可不是坏人啊！俺这就走，这就走，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老爷子一边捡着掉在地上的碎碗片和泡面，一边不情愿地朝门口挪动着，别急啊！阿军一边拽着老爷子一边说道：“咱们还可以再想其它办法是不。”“对对对？不管怎么着，您先得吃点东西。”说着我又拿出了一个汉堡和上午祥子寄存在这的冰红茶朝老爷子说道：“我们不打110了，您先吃点东西吧！”“哼……哼……！”看着惊魂未定的老爷子稍稍平静下来后，才又一次悄悄地和阿军商量起接下来的对策……
过了许久，看着老爷子吃完后，靠在椅背上抱着那个装着他全部希望的小袋子睡着后，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朝着正在吞云吐雾的阿军说道：“他真的是太可怜了如果我是他的话宁愿一辈子都向现在这样，在梦中渡过。”“那好啊！”阿军笑了笑后说道：“以后就让他住你这吧！”“那不行”我看了一眼刚刚入睡的老爷子，压低了看书的声音说道：“这要让郑哥和朱姐知道了，我还不玩完了吗？”“这倒也是啊！可总不能大半夜的把老爷子赶到大街上去吧！”听完阿军这无法抗拒的疑问后，我没好气地说道：“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110你不让打，在这儿留他，郑哥与朱姐肯定也不会同意……”“你、你着什么急”阿军抬起头看了看我将那即将浮现的怒气凝固后，又半笑不笑地说道：“办法总是人想再来的！难道我们以后就不落难了吗？”“行……行……行……你想吧你？”我甩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走出了那满是浓烟的屋子。
初夏的午夜，早已没有了白天的高温和闷热，一股清凉的风从脸面吹过后，本应清爽愉快的我却被一种不知名的委屈压抑着，是啊！我也有一颗助人为乐的心，我也很想帮助屋里的那个老爷子，可是谁又能够理解我呢？谁又知道，我此时此刻的我也有着难言之隐，表面上看上去，我在这里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毕竟我也是一个打工仔啊！……“星星”听到阿军的叫声后，我努力地平静了一下看书的情绪，问道：“怎么着，有好办法了吗？”他一边朝我走来一边说道：“或许我们是把简装的事情想的复杂化了，你看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边给我分析着当前的情况，一边询问着我的意见，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我猛的一个欢喜，朝他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只要帮老爷子找到他的老乡便万事大吉吗？”“对啊？难道老爷子你还能帮他把地要回来不成？”“那到不可能……”哈哈……
此刻的夜，静悄悄的，除了四环路上偶尔有几辆载货的卡车悄悄地驶过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的响动了，我和阿军带着老爷子在昏暗的路灯下，静静地等了许久，许久……，直到东方的昆玉水面上渐渐露出鱼肚似的天空，路边的街灯也断断续续地休息之后，我们才拦住了一位面善的出租车司机，又经过一阵询问和争论后，才将连连道谢的老爷子和那张皱巴巴的老乡地址，以及我和阿军的所有零钱都交给那位面善的出租车司机后，并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影子慢慢消失时，我和阿军才掩饰着内心的喜悦与欣慰，各自朝自己的单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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