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将酒斟满,先干为敬,武傲林与那老者见罢也只好一口干了.那老者不知对方有何深意,一脸尴尬,口中只道:"好酒,好酒."李灿大手一挥,正色道:"老哥不必拘谨,大家聚一处便是朋友,休得多礼!"竟是越发熟络起来.
那老者心道:"好说,好说,你真当我是朋友么?"看一眼伏于桌前的秦公子,没话找话:"这位公子..."
李灿忙道:"我这位兄弟偶染风寒,不胜酒力,已然醉倒,老哥不必挂怀."随即一脸真诚,又道:"唉!想我老李当年落泊街头,便如老哥一般看尽别人眼色,尝足世间冷暖,那是何等的凄苦不堪.那成想方才几口糟酒下肚,却他娘的忘了老本,又当自己是谁了?竟对老哥如此无礼,当真瞎了眼了!来!姓李的自罚此杯!"说罢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连呼过瘾.
老者看看武傲林,二人这才恍然.原来老爷子适才一番辩白之言,竟是勾起了李灿多年伤心往事,萦怀不散.其早年确是苦不堪言,流落街头,终日乞讨为生,险些性命不保.若非李神驹收留门下,只怕早成了孤魂野鬼.见老爷子声情并茂,说得动容,痛定思痛,不由感慨万千.那自是同病相怜,不打不成交了.
那老者见有此由头,暗道一声惭愧,双拳一抱,说道:"武少侠,李兄弟,适才多有冒犯,实是不得已为之,还望二位多多海涵."
武傲林二人连忙还礼,心道:"早知你老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般连番挑衅,自是另有隐情了,不过如此装疯卖傻,胡搅蛮缠,确属行家里手水准,只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又听那老者道:"兄弟杨海石.乃丐帮门下.此行得识二位,啊不,三位好汉,荣幸之至.武少侠名震江湖,果具侠者风范,李兄弟也是快人快语,一般的磊落爽直,与我老杨很是相投,当真是缘分不浅."
武傲林闻言一凛,心道:"此前我已料到几分,竟真是丐帮中人.丐帮近几年风声水起,一枝独秀,帮中好手如云,从之者众,甚是了得.此番若真与丐帮扯上干系,可是麻烦得紧."当下说道:"杨老兄,丐帮汪帮主一向可好?武某人仰慕已久,只可惜机缘浅薄,难得谋面."
杨海石道:"多谢武兄弟挂怀,敝上一切均好.此次杨某人来此叨扰,便是奉了汪帮主之令,一时未及奉告,着实失礼之极."
他尊上头号令,故作疯颠,待得武傲等人现身,随即过来一探三人虚实.心想武傲林既为一方绿林豪强,当是性烈如火,自己这般有理没理乱搅一通,便是泥人也有土性,眼见李灿已然如此,那武傲林焉有不撮火的?岂料武傲林偏偏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倒是大感意外.眼见周围兄弟们已布置停当,只待双方言语不和,大打出手之际,里应外合,好歹先困住几人再说.不料无心插柳,自己一番胡闹,竟又惹得这位李仁兄大起同病相怜之念,更是意外之意外了.
但听武傲林问道:"汪帮主又怎知我等行踪?却不知所命何事,可否奉告?"
杨海石左右看看,道:"此间不便细说,三位若信得过杨某人,请移驾至敝帮分舵一聚如何?"他眼见对方并非江湖传言的那般不堪,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这点当不至走眼,是以变武对为文对,且稳住对手,待回帮复命再作打算不迟.
武傲林心道:"这丐帮腹地虎踞龙盘,高深莫测,自己一身绝学,倒也不如何害怵,只这秦李二人终是拖累,缚手缚脚,难保不被对手算计.此行是福是祸虽一时难测,但丐帮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即主动寻上门来,想来必事出有因,只自己一时不甚了了罢了.还是莫去招惹为妙..."
正待寻个借口回绝,却见李灿一拍胸膛,连道:"妙极,妙极.这等江湖大帮,我老李钦慕已久,却之不恭.杨老兄,头前带路,兄弟这便去也."当下一挽杨海石,作势欲行.
杨海石眼见武傲林沉吟不语,犹疑不定,心道正主儿不往,你老李去也不去也倒不急在一时.因道:"李兄弟这等爽快,鄙帮上下甚感荣幸,只是,不知武大侠和这位秦公子..."
李灿啊哟一声,道:"对,对.我老李他乡遇故知,一时高兴,倒将咱们大哥抛在了一旁,这还了得!"他只顾移驾丐帮大开眼界,心花怒放之下,不免忘形.
武傲林眼见对方一再邀约,自己若总一味托大,倒显小家子气了,况且即为中原第一大帮盯上,便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与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相机行事便了.他数载绿林生涯,不知赴过多少生死之约,早自习以为常.虽说丐帮绝非善与之辈,但即拿定主意,倒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当即大冽冽点头应允.杨海石见总算有了交待,哪敢怠慢,汇同外面接应的一众人等,直奔此间分舵而去.
不一刻,但见迎面好一座险峰,层峦叠嶂,秀奇险峻,端的雄伟.那杨海石抬手一指,道:"武少侠,李兄弟,前面便是鄙帮分舵所在,请二位先稍事休息,待在下前去通报一下."武傲林顺势瞧去,但见山阴处好大一片市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倒是看不出有何异常.因道:"杨兄太也客气,何劳大驾,大伙儿一同前去便了."
杨海石但觉武傲林每每开口皆有一股不可违拗之力,果然是叱咤一时的人物,处处尽显大将风度.便道:"既是如此,便请二位随我来."言罢头前引路,武傲林几人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一座大宅之前,只见宅第占地数亩,气势恢宏,房舍桎比鳞次,里里外外怕不有几十进之多.李灿连连搓手,道:"道上朋友皆说丐帮近来声威大振,气派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人叹服."他眼见乞讨过活的弟兄们如今终是扬眉吐气,出人头地,自己虽非丐帮中人,倒也由衷欣慰.
那杨海石道:"李兄弟误会了.本帮祖上帮规极严,又以勤俭之德尤甚.汪帮主向来以身作则,三令五申,我等兄弟怎敢乱了规矩.实不相瞒,此间主人乃本镇大户,为人乐善好施,仗义疏财,与本舵孙舵主意气相投,莫逆相交.在下见这位秦公子宿醉未醒,李兄弟背来背去多有不便,若不嫌弃,便在此间小憩片刻,我这便带二位去本舵覆命."
李灿这才恍然,心道:"可难为了这一众丐帮兄弟.如此大帮,偏偏这不行,那不准,岂不大煞风景.想那杨老
兄适才确是馋得紧了,借机大快朵颐,也是事出有因."
正寻思之间,只听武傲林言道:"杨兄美意小弟心领,我等江湖莽夫随意惯了,这锦衣华服,玉食佳酿反倒无福消受,还是作罢的好.义弟,这便随杨老兄拜会孙舵主."
杨海石知多说无益,也不勉强,头前带路.七拐八拐,又到了一处所在.这处宅院只廖廖数间房舍,普普通
通,毫不起眼.瞧其经年累月陈旧破落之相,十九便是丐帮栖身之所了.
果然有望风的早早进去禀报,不一刻便从厅内迎出三个人来.当中一人身材魁梧,头似麦斗,围一圈络腮胡,虎目圆睁,好不威风.左首之人中等身材,颜容慈善,一双长眉垂落,年龄颇长.右首之人面色阴郁,一脸愁容,眼睛细小几成缝隙,然则瞥眼之间,精光毕现,显具高深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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