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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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灿看一眼武傲林,武傲林使个眼色,示意不可莽撞行事.李灿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拗,忍了几忍,强自压住心头怒气,自顾喝酒吃菜.未吃得几口,只觉酒也不对味,菜也不对口,那是半点心情也没有了.
当下将杯碗一墩,扭转身形,眼见那老者兀自吃得兴起,登时火起,一拍桌子,怒道:"阁下一把岁数了,如此胡搅蛮缠,到底是何居心?"
对方老者便似耳聋眼花一般,瞧也不瞧李灿一眼,端起酒杯,夹了柱菜,又旁若无人地大嚼起来.
李灿虽性子急躁,却知对方这般倚老卖老,软硬不吃.那是轻了也不是,重了也不成.更何况目下境况不明,对方是敌是友,是真傻还是装疯俱一概不明,妄自出手,后果难料,万一中了圈套,岂非更加糟糕.是以仅是拍案而起,却也不敢拍完案接着拍人.
那老者喝光杯中之酒,这才悠悠回过身来,突见李灿竹竿一般戳在身前,怒目相向,牙关紧咬,生似要将自己撕开来吃掉一般,不由骇得一跳.一抹油乎乎的嘴巴,说道:"这位兄台,要坐便坐,要走便请,这般凶巴巴盯着老夫不动,太也失礼."说罢也不等李灿答话,自顾手脚并用,大吃大喝起来.他批评别人无礼,自己却二郎腿一翘,油手搭于其间,汁水淋漓,好一副吃相.
李灿再有涵养,也知对方实乃故意找茬.当下大手一伸,叼住那老者的手腕,道:"得罪了."便欲收了他手中酒杯.
武傲林立时停箸,忙道:"不得无礼!"他知李灿火爆性子,一旦出手,决不留情,倘对方全无武功,这一下非将老人的手腕捏断不可.
但听李灿轻咦一声,随即手臂急缩,便似被毒蛇咬噬一般.大惊失色.那老者亦是身形拿捏不稳,险些翻倒在地.双方一招甫毕.均知对方武功不俗.尤其李灿,出其不意间只觉老者手臂间一股大力撞来,几欲将自己手掌震断,忙不迭催动内力,反击冲去,两股真气相碰,这才稍缓对方劲势.只觉半身酸麻,已是为对方内力带到.
那老者虽于不动声色间化解了对方攻势,但实属一时侥幸,毕竟乃有备而来,蓄势待发间攻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未见得便有多少优势.是以亦觉胸口一阵翻腾,适才一通大吃大喝,差点尽数奉还出来.当下将酒杯往桌间一拍,道:"掌柜的!掌柜的在哪?"
武傲林和李灿不由一愣,均想:这老爷子莫不是酒足饭饱,要结帐走人?
那掌柜的眼见这一桌人个个古怪,尤其李灿说动手便动手,最是凶巴巴吓人,心里一阵犯怵.战战兢兢近到前来,点头哈腰道:"列位客官,叫小的有何吩咐?"
那老者盯着掌柜的左看几眼,右看几眼,道:"你是掌柜的?"那人忙不迭点头,道:"好说,好说.小
是."那老者摇摇头,道:"不美,不好看."那掌柜的闻言一愣,心道:此话怎讲.忙道:"这个...大爷说得是."神色甚是尴尬.
武傲林和李灿相视哑然,均想:看来又不象埋单结帐了.
只听那老者道:"素闻天香酒楼徐三娘驻颜有术,风韵迷人,颠倒众生,怎的竟是如此模样?"那掌柜的这才纳过闷来,道:"徐三娘子的天香酒楼不是小的这间,小号叫闻香楼,客官定是搞错了."
那老者沉吟片刻,道:"明明是天香怎的又叫闻香了,当真胡闹的紧."
掌柜的一脸无奈,陪笑道:"客官要找天香楼,只管出门右拐,走到尽头再右拐,便可瞧见."那老者道:"拐来拐去恁地麻烦.老子有的是钱,那姓徐的婆娘半老妈子了,当自己很抢手么?我老人家现下兴致缺缺,偏不赏脸便又如何?"
武傲林心道:这位仁兄如此为老不尊,酒色财气样样来得,好端端的招惹了他,算咱们倒霉.
那掌柜的眼见纠缠下去,不知如何收场.连道:"客官既不愿去,那是瞧得起小店.小店定保让客官满意.小人这便让小二好好招呼几位."说罢抱一抱拳,转身便走.

"慢着!"那老者大叫一声,吓得掌柜一哆嗦,心头怒气渐盛,暗道:"你这老鬼,莫不是存心找茬儿?老子一忍再忍,让你埋汰一顿也便罢了,还要怎地?"心下既如此想,脸上也就不如何恭顺,道:"客官还有何事?"
那老者也不以为忤,道:"我唤你来,原是要和他们理论来着,你这一走,我这理却如何个论法,到时莫说老夫倚老卖老,不给你们年轻人机会!"
武傲林几人均想:原来这位仁兄倒也有理可讲,当真咄咄怪事也.
那掌柜的话茬子接的也快,道:"客官勿怪.小人只道客官一心寻那徐三娘子,评理一事小人勉为其难,或可代劳.这徐三娘子的资色小人却是万万代劳不得,这才先行告退一步."果然伶牙利齿,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
"非也,非也."那老者大摇其头,缓缓道来:"此理大大不通也.那,你看,若徐三娘子在此,你自然非此间掌柜,适才我找掌柜的说事,你便不应出现.现下你即自称掌柜,那徐三娘子便非此间主人,我即是找你,那便不关徐三娘子的事.徐三娘虽好,但现下就事论事,岂可混为一谈.你如此不辞而别,是焉,非焉,你且速速道来!"
那掌柜的一脸苦笑,心道:"这次就又分得这般清了.天下的理莫非都成你的了!是你一上来纠缠不清,现下倒成了我的不是.可听来听去,这话确也没多大毛病,但若说自己胡搅蛮缠,那岂非更是莫名其妙!唉,自己未曾帮别人评理,倒先是有理说不清了."一时吱唔:"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难自圆其说.
那老者点点头道:"知错便改,善莫大焉.很好,很好.那,你听着,话说我老人家,本来好端端的吃酒,未曾招惹是非,只求消消停停解解馋虫,这大把岁数了,落迫如斯,还有几天好过?可倒好,无缘无故被其一会拍酒桌子,一会瞪眼珠子,还动不动上手来这么两下,我这把老骨头如何受得这般折腾!你倒评评理,还有公道可讲没有?"他侃侃而谈,眉飞色舞,口沫四溅,哪有半点忍辱受气之相.这老骨头分明硬朗得很.
李灿听他如此颠倒是非,不怒反笑,道:"说得好.当真妙极.掌柜的,这里银子你且收下,不用找了.忙你的去吧."说罢将两锭纹银往桌上一抛,理也不理旁人,静默得有些反常.
武傲林不怕李灿程咬金三板斧,知其抡过了则罢,哪来哪了.可今次这般二话不说,甘拜下风,退在一旁,倒着实透着邪门,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白食老者和掌柜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没做理会处.半晌,那老者悻悻然道:"无趣,无趣.有钱很嚣张么?银子老夫这里多的是,稀罕么?"说罢探手入怀,作势半天,却又不见真个掏出来.
武傲林摇了摇头,心道:一大把岁数了,如此没个正形儿,也难为这位老哥了.
那掌柜的眼见这瘦高汉子最是狠恶,他即愿息事宁人,那自然再好不过,自己收了银子,买卖照做,管他孰是孰非,可和自己半点也不相干.当下点头哈腰,收了银子,径自去了.
李灿见掌柜的去了,大手一挥,冲那老者道:"老哥,愣着作甚,若有雅兴,何妨再共饮几杯.请了!"武傲林与老者皆是一愣,均想:"只怕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就更是谈不上什么雅兴了."
明眼人均看出这老者此番绝非简单无理取闹,当是有备而来,另有意图.偏偏目下僵在一处,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灿这般反其道行之,当真令老爷子一身辩才,苦无用武之地.
李灿见其面露难色,当即起身过来,将老者往桌前一推,道:"但坐无妨.咱们不打不相识,老哥何必介怀."
那老者眼见对方这般礼遇,虽于理欠通,但也正中下怀,当下半推半就,随李灿坐了下来,口中连道:"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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