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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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魂楼的练武场,风势不减。原本尚算齐整的树叶此时已无了那优雅模样,如脱缰之野马,似咆哮之波涛,与混沌的沙尘一起,卷起这滚滚红尘,在各自的操纵者手中,向着对方席卷而去,碰壁后软软滑下,没了前一刻的张狂,凄凉地散落了一地。等待着下一个狂风的袭来,卷起自己,开始下一轮的攻击。它们,如浮萍,更不如浮萍,在掌握不了自身命运的年代里,随风聚散,那匆匆的冲锋陷阵,也只是为了配合主人的攻势而已。
孤眠双手结成半月状,不断地散发着灵力。他虽没有天生的灵力,却有着后天别人无法比拟的勤奋,因此,力量的挥洒,竟也是强大无比。可是,在如此耗灵力的比试里,切且对方又是一个和他灵力不像上下的师兄,难度可想而知。不一会儿,发际已是有了一层薄汗。他一抬眸,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晗羿,偶然瞥见对方的额上也是渗出了些许的汗珠,不由得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分嘲讽。师兄,左祭师,晗羿,拥有天生的灵力又如何,一个不知道努力为何物的人,也只会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了将原有的灵力耗费掉。这样的人,又凭什么拥有祭司的提名资格。
“师兄,你还记得洞天绝境最强的作用吗?”孤眠一面抵抗着由晗羿操纵而来的风刀的攻击,一面将话语传入对方的耳里。
晗羿猛然一怔。洞天绝境,在南疆也许只是作为研判修习术法高低的辅助工具,可是在中原,它所产生的幻境就足以使一流的高手命丧于内。这也是中原武林就算争斗太甚,也甚少会染指南疆的原因。蛊与术法,南疆的不传之密,却也是中原的死敌。
就是这短短的一怔,也足够孤眠占住上风。高手对决,讲究的也就是对手露出破绽的一刹那。
“引,决,破。”字一个一个从孤眠的嘴中吐出,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带着刻骨的怨恨与嫉妒,在手中掐成了诀,引导着灵力,毫不留情地向晗羿席卷过去。
一愣神的瞬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晗羿在怔忪之间,竟然忘记了掐诀,防御的光罩瞬间减小变弱,弱到连月白的袍角都微微地上摆。
一时间,本应该势均力敌的术法之争,竟是呈现一边倒的状况,狂风肆虐着向着晗羿的光罩而去,猛烈地撞击着,像是要极力撞出一个缺口来。
“师兄,二十年期限已到,南疆的玄月圣女已率部属亲自来到中原,会一会师兄所选的圣女人选。而我倾魂楼,既然接下了这一桩刺杀第二绮陌的生意,又怎会轻易罢手。你说,和他们合作,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这一句,平地惊雷般砸在了晗羿的心中,这么快,就过去了二十年了吗?
二十年里,他花了三年的时间苦苦寻找心中的女神,又花了一年的时间企图打动她,带她回去,无奈地放弃之后只好秘密选择了她的女儿。那个每三年只见一次面的女孩是否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他不怕中原的杀手对她的攻击,她有着聪慧的头脑,有着一流的侍卫,完全可以轻松地解决这些障碍,因此,就算与孤眠打下这一赌时,他也未担心分毫。
当初,玄月的部属签下了二十年之约,为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替玄月圣女排除异己,而不落下一个欺凌弱小的口实。二十年期限已到,绮陌也已长达**,一旦过了及笄之礼,也就拥有了圣女继承权。可是,现在的她,又真的可以应付得了那些人吗?亦或是,自己高估了她。
南疆的人,用的是术法与蛊,她,又能否应付得过来。绮陌,当初我选择你,看中的是你与我一般的天生的灵力,那你又是否真的可以胜任圣女一职?
“微云,小姐。”残月,清雨,晓风急切地呼喊着。就在刚才,原本还是黑不见底的青茗洞天突然亮如白昼,正当他们感到惊诧时,如来时般浓厚到铺天盖地的迷雾又弥漫开来。雾气飘渺,即使身旁有人,也感受不出。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绮陌和微云的身影在雾中渐渐地淡去,想要追,却是无能为力。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无力感油然而生。这是他们应付刺杀小姐的杀手时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们甚至感觉到,这一次,所有的人都会在劫难逃。
而微云也是惊慌不已,一开始,她还可以辨别出晓风等人的声音,可是现在,那些急切的呼喊已是分外的飘渺,仿佛是从各个方向发出来般,毫无踪迹可寻。
绮陌的心却是沉了下去,有人,启动了青茗洞天内的幻阵。这个人,会是晗羿吗?
“小姐,不要松开我的手。”微云小心地叮嘱着,在这样的迷雾里,能够保护小姐的,也只有自己了。
她右手紧紧地握住剑,左手拉住绮陌,在虚幻中慢慢地跺着步子,五识已是被充分地调用,这样的迷雾里,对手在暗,己在明,想要对付,就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
果然,微云右耳一动,右侧的迷雾里猛然伸出了一把剑,极长,极利,如破空之矢,正是倾魂楼的破矢。
好,第四批杀手这么快就来了。微云敛眉,手腕微微下沉,剑斜挑,剑尖直指破矢剑身。这一招看似缓慢,如守己之势,实则招式已是用精,带上一些内力,已是锐利不可阻挡。而这一招,就是为了这一招之后的反守为攻。
“叮。”兵器相交之声,已不陌生,微云手腕翻转,挽起几朵剑花,便是朝着对方刺了过去。这一招,由她使出,足以致人于死地。
然而,这一剑下去,微云却感到了无比的吃力,这一剑,并没有想象中的刺进皮肉,撕扯筋骨之感,如同插进了坚硬的巨石里,想要拔出剑,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
她大骇,将内力灌注于剑中,将剑一步步抽出。同时,又有几把剑破空而来。微云紧紧地拉住绮陌,拧腰错步,不停地躲避着那快如疾风的破矢。剑尚未拔出,身后又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姐,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衣衫已是被划出了几道,留下了些细小的伤痕。
绮陌心中一痛,为了救自己,微云竟是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她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刺客,杀手的无数次追杀,已经很少会在四卫身上留下伤痕。上一次的受伤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她几乎都记不清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大约是七岁吧,粉雕玉啄的娃娃第一次偷偷的溜出家门,只是带着一个刚刚收了不到两年的残月。两个野惯了的小孩子,兴致勃勃地在第二山庄山下小镇的大街上随意地乱晃。标志性的第二山庄的服饰使得她们一路行来,都没有遭到任何的拐卖之流,却也给杀手们决佳的机会。
那是有生以来,绮陌第一次面对杀手,那时的她在杀手们靠近时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是如此面无表情的,就像是自己手中的面人。想到面人,她还不自觉地舔了一下。
杀手却是不留情,一招一式,都是夺命的招式。
年幼的她只能跑,她自小便不能练武,随身准备的迷药也不可能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
是残月,当那致命的一击扑向自己时,就感觉身子猛的向一边歪去,再回头时,便见到了满眼的红,红色开在残月的又手臂上,像极了盛放的妖娆红莲。
“残月,你痛不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她能想到并说出口的,竟然只有这么一句。
是啊,自己的一时贪玩,竟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两个孩童的惊恐,并不会让这群以杀人为职业的人有任何动容。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对面的人的剑已是慢条斯理地举起。此刻的她们,完全是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能力。
剑锋锐利,她瑟缩在受了伤的怀中,看着剑的下落,脑子里转了几转。她知道,自己的出门,怎么可能瞒得过母亲大人的眼睛。她知道,身后定有许多暗卫守护着,可是,到现在,那些暗卫也还未出现,难道,他们已经。。。
她不敢再想,那么多人,就在这一会的时间里,全遭屠戮。一个人的生命,真的可以如此简单的就被终结。
以前,她总是豪气干云地想去江湖上闯一闯,而母亲总是一笑而过,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虽是不发一语,也可以感觉得到她浓重的叹息。
她以前不知道,母亲在叹息什么,今日,她知道了,江湖里,有不世出的英雄,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女,有威吓一方的门派,也有屹立百年不倒的世家,可是,支撑起江湖的,却是无数的血雨腥风,那里,是个喊打喊杀的世界,与她的那个宁静恬然的绝月小筑,永远没有交集。
剑在下落,她睁着眼,似乎在留恋着什么。
剑并没有如她们所愿地落在她的身上,因为,母亲的第二批暗卫赶到了。没有悬念的,杀手们被围困到中央,血味已不是淡淡,随着杀手的接连倒下,那红与白对比愈发的明显,这让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她不住地气血翻涌。她现在才知道,当剑气过颈间的皮肤的瞬间,一条生命便可以轻松地被终结,如此之简单,简单到如同家常便饭般。
回去后,母亲紧紧地楼住她,力量之大,就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体内般。这个美丽的女人,很久很久,都不感放开手,生怕在下一刻,她就会永远地消失。
她好想知道,那些人为何要杀自己。但是母亲欲言又止,和混杂了深深的痛苦与无奈的表情,让她没有办法忍下心肠去逼迫自己的母亲。
这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真的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也是从这一天起,她开始忙碌起来,不再是想着如何去玩耍,既然无法练武,那么也就只能在其他的方面多下点功夫;既然母亲不愿告诉真相,那么,就自己去把这个结果找出。
也正是这个念头,这么过年,她有了自己的情报机构,有了自己的杀手组织,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四卫,虽然由于母亲的阻拦,有些事情始终无法查出,但也是有了绝对的自保能力。
可是现在,这些引以为傲的自保能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是不是过于相信那个如水般温润的男子了。在他设下的阵法里,暴露着自己所有的弱点。
汗水已不再是滴滴坠落,汩汩流出的汗水一如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沿着微云的脸际,滑落下来,混进了迷惘的雾里,增加了丝丝咸涩。
那剑,竟是如此地难以拔出,微云自练武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慌,那不是面对强敌环绕时的技不如人,这是对于未知的恐慌,这一剑,她知道,刺中的决不是简单的人或物,如此地难缠。恐怕对方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让自己进退两难的机会。
怔忪间,她猛然觉得握住绮陌的手竟然开始松动。不是外力使然,是那个自己发誓要终生保护的女子,正在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挣开她紧握的手。
“小姐,不要。”在这一刻,微云彻底地慌乱起来,再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着,她只知道,自己这一放手,杀手肯定会对着小姐蜂拥而去,而在这个暗器与毒都无法施展的空间里,小姐连一丁点的自保能力也无。
“微云,放手。”绮陌哪里是练武的微云的对手,那只握住自己的右手的手,竟是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不行了,没有时间了,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越来越多了。她们,倾尽了所有来保住自己,那么,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弃他们的生命于不顾。
“小姐,我不许。就算是牺牲了我的性命,也要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山庄。”微云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倔强的小姐,那接踵而来的剑伤,恍若未觉。
“你们为我冒了那么多的险,这一次的祸事,是我挑起,自然要我一力承担。”绮陌已是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再不离开微云的身边,微云迟早会失血过多而亡。想到这里,她的手里再不迟疑,伸出左手,一根一根地掰开微云的手指。
“不要。”泪湿了衣裳,微云模糊了双眼,感觉到那手指一根根地被掰离,她还能够做什么,她能做的,只有握紧再握紧,将那些被掰离的手指再次努力地合上。
“放手。”绮陌用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力量,掰开了三指,迷雾里,她快看不清微云流着泪的脸了。她不敢不用力,只有自己的离开,才能换回微云的生。
她从来不是一个善良到可欺的女子,但是,她却不容许亲近之人有任何伤害。这一次的敌人,真的是他们所应付不过来的,那么,就让自己单独面对,解开这一切的纷纷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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