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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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终于不期然的来临。绮陌从茅屋里走出,遮掩不住的悲伤静静地流淌。她垂着眸子,也不如平日般与她的四卫说说笑笑,径直走到在小溪旁,双手抱膝。除去鞋袜,将玉足伸入水中,轻轻地撩起溪水。水冰凉入骨,她却恍若未觉。远处,草地上火堆生起,不大,却是足够照印照出火堆旁四卫的脸。
四卫默然不语,绮陌坐得离他们很远,除了间或发出的水声,竟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将脸隐进了黑夜里,虽是看不清那表情,但是整个人依旧散发出一种悲伤的气息。
她是悲伤的,四卫都懂,他们跟随小姐十多年,小姐可以把快乐告诉所有的人,但是悲伤,她总会留给自己,选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默然不语,一个人去承担那种悲伤,甚至要承担的是,百年的孤独。
微云担忧地看着绮陌,她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姐为何会知道此处的存在,小姐又是在此处等着谁,她担心的,只是她的小姐,那个她发誓要效忠一世的主人,那个总是装得很欢快,实际掩藏了所有伤痛的女子。可是,她无能为力。小姐从不肯将软弱轻易视人,如今能够保持这样的距离,已经是她的极限,那自己,只要努力保证她的安全即可。
上玄月。
风过无痕。
清雨的眉轻微一动,猛的睁眼,恰巧对上了残月,晓风同样警戒的眼。微云已是在向着绮陌身边移动。这一切,只是因为,杀气。
杀气,明目张胆的杀气,蔓延在空气里,阻塞了风,染黑了月。
夜色浓重,隐去了月色,遮蔽了辰星,而那火堆,也在杀气袭来的瞬间,终于全灭,此时,天地之间,只剩下不见五指的黑。黑漆的夜幕里,十三个蒙面男子提剑而来,一如继往的黑色装扮,一尘不变的西潘莲花纹,这是倾魂楼的第三批杀手,在潜伏了一日一夜后,终于再次出手。
四卫习武,自然夜能视物,绮陌对于危险的天生敏锐力,也让她感觉到了那浓厚的杀气。绮陌交下轻移,凭着直觉,走到了微云身后。剑终于出鞘,四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瞬间被抽出,剑尖,直指着那杀气腾腾而来的十三刹。
“师兄,你我师兄弟十多年不见,何不剩今晚切磋切磋技艺,总胜过在这里枯等结果。”孤眠又是一揖,他虽然踏足中原数十载,纵是心有不甘,对于这同门中的礼数却是不敢忘记。
晗羿并不答话,皎若晨星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只消这么一眼,仿佛就可以把人都看穿,任何的把戏在他的面前都无所遁行。
在这样的目光下,孤眠觉得那背后似是湿了一层,但是靠着那一股子的桀骜,还是不服输地挺直了腰板。
“师兄不敢吗?”孤眠一直都是讨厌晗羿这样的目光,好象天地之间,他已超脱物外,居高临下地,冷眼旁观着红尘里人的苦苦挣扎。
晗羿依旧不语,不再看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一轮明月。今日的月算不上明亮,许是夜深的缘故,那月上似乎笼罩了一层灰暗的纱布,隔阻了它原有的皎皎清辉。没有了月的照拂,那周边的星似乎都暗淡了下去。
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孤眠却是觉得等待了好久,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从拜进师门,见到这位师兄起,他就感觉到了这位看似不经世事,温润如玉的师兄总是会无时无刻地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来,那样强大的压迫力,不同于中原武林人通过内力制造而成,而是一种灵力,那是属于他们这种修习术法者梦寐以求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却是需要后天修习而成,修习的时间越长,这样的力量也就会越来越强大。可是,晗羿,他的灵力却是天生,一个天生就拥有了几百年灵力的人,注定了从天生起,就接受了众人的顶礼膜拜,成为教众心中神的化身。
终于,晗羿将目光从月上撤去,也不看身后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好。”
十三刹显是有备而来,估摸了对方的形势,三人直奔微云和绮陌而来,其他十人自然是很有默契地将清雨,晓风,残月团团围住。
破矢之剑,锋而利,剑锋的迫近,风停止盘旋,连空气都在瞬间冷凝,变得阴冷而肃杀。
这第三批杀手,不简单。四卫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手下的剑丝毫不留情,专门攻向对方的死角。大战一触即发,兵器与兵器的交接,发出一阵阵脆响,激烈的交锋中,火花四溅。清雨,残月,晓风饶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手中不敢含糊。一招一式,均已用老,三把宝剑,在隔挡下黑衣武士的兵器后,迅速地划向他们的脖颈,一剑穿喉,鲜血喷洒,不留余地。
微云手执宝剑,眉微挑,身子不离绮陌半寸,一套剑法挥洒而出,没有花俏的剑招,看似简单朴实的手法,却是最为直接地抵挡了所有欲刺往绮陌身上的剑。有了担忧,下手就自然不可能肆无忌惮,微云的剑比之平常,确实弱上几分。
那就只有这样了,微云并不讲究什么公平决斗,她的任务只是保护小姐,保护好小姐,用什么方法都无所谓。这样想来,一剑暂时挥退了身边的三个杀手,待得片刻空隙,手立刻抚上右手肘处,嘴角拉出了一抹微笑。

那里,是足以致命的九天凤尾针。普天之下,除了夜靖修之流,又有谁,可以躲得过它的攻击。
月光已是完全地暗淡了下去,倾魂楼的练武场上,两个同样身穿白色长袍,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各居于一端。晚风袭袭,不同于清茗洞天里的凝涩,此处的风猎猎做响,又像是饱含着凌厉之气,裹挟着纷乱的枯枝落叶,穿梭于两人的身边,狂野地肆虐着,呜呜的声响,听起来竟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如此凌厉的风刀,将那练武场四周的旗子刮得四分五裂,每一刀,都仿佛带上了十二万分的力量,裂帛声响不绝于耳。若是这风刮在人的皮肉上,又岂是疼痛可以形容。
孤眠晗羿一步未动,手均是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风呼啸地向两人撞击而来,却不知为何,在三丈之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再也无法跃近半分,努力地撞击,也是徒劳,只好不甘心地绕道而行。风,将两人包围,却是伤不到二人分毫。徘徊在四周,不听地咆哮着,却似乎是对那无形的包围圈无可奈何。
两人的衣摆,丝毫未起。
“师兄所布下的洞天绝境却实比孤眠略胜一筹,不但使毒药无法正常使用,就连暗器也是无法发出。却不知,这对于第二绮陌他们,是好事,还是坏事。”孤眠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讽刺。经过了前两次刺杀,他又怎会不知,绮陌虽不懂武功,可浑身的毒药与暗器却是不容小觑。当日的第二批杀手,就是被她的独创迷药所毁,并且那人不但拦下了这一刺杀,更是让倾魂楼背上那样的一个龙阳之好的名声。一想到这一日的江湖传闻,孤眠就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要食其肉,唾其骨,才能消心头之恨。
是传音入密,中原武林的绝学,只有功力上乘者才可使。孤眠身处中原数十载,又岂是单纯靠术法来取得江湖中的地位的。
晗羿神色一敛,随后又释然:“那第二山庄的四卫在江湖上又岂是浪得虚名。”
他手下用力不减,风呼啸而来,却是快接近三丈之时,自觉地呜咽着,对这一区域退避三舍。
没用,居然会没用。微云差异着,暗器居然无法从九天凤尾针里发出。当初小姐从那江远那骗出时,是实验过的,现在,为何无用。
绮陌却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设下这阵时,晗羿为了防止自己偷懒,就说过,此阵里,任何的毒药和暗器都没有效果。可是,自己居然忘了把这一点告诉微云他们。
杀手似乎对这一反应丝毫不意外,连一个隔挡回防的姿势也无,便是复攻了上来。
微云毕竟是多年经历这类事,立刻放弃那九天凤尾针,剑身一抖,又杀了上来。
而绮陌却是愣在了当场。青茗洞天,自己和晗羿的青茗洞天,只可以用他所教的舞打开的青茗洞天,为何这些杀手,会知道这一阵的位置所在;没有我的舞,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这一阵里无法动用毒药和暗器,又是谁告诉他们的。太多太多的问题,纠结在脑子里,竟是让她在一瞬间觉得头晕目眩。
既然指望不上暗器,那么,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微云的眸色便沉,迸发出凌厉无比的杀气。对,是杀气,护卫了绮陌十多年的微云又怎是个泛泛之辈。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中的剑再次展开,不再如刚才的谨慎,剑光灼灼,似乎有无限的剑气笼罩在剑端,冰蓝色的剑光流转,微云的身子一个凌空回旋,剑尖在杀手的脖颈三寸处游离。旋转停,身落,剑势止,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三名杀手,应声倒地,已是气绝,喉间鲜血汩汩,一丝剑气残寸。那停在喉间三寸的剑,利如真正兵刃的剑气早已刺破喉管。
而那边,残月他们也恰好料理完其余十人,收剑而立,眼底,是一片从容。当然,也有一丝丝对于这阵的疑惑。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绮陌见危险已散,又静静地坐到了溪旁。刚才的打斗,并未将溪水染红,绮陌欣慰了,这条清澈至此的溪水,怎可被那些杂碎污染。
四卫默然,他们望了望那个一遇到伤心事,就爱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小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先回到刚刚的火堆旁,将篝火重新点燃,相对而坐。手却是再也不力开剑,他们已经感觉到,这个地方,很不安全,而且,倾魂楼,绝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今晚。
绮陌仍旧坐进了黑暗里,她低着头,勉强可以看清水中的倒影。倒影里的女子,还是那样风华绝代的模样,那本该喜笑颜开的眉梢眼角,却是染上了一层悲戚之色。
晗羿,是你吗?这一切,会是你安排的吗?若是你,你要我如何接受,你又要我,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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