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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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籍,那青白的丝被上沾了血,好不艳丽。
原来男人的初次也会流血么?
森冷宫殿之中,我却是冷笑不断。
身边躺着的是吾皇凌玉,他睡态安详,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是诡计得逞的得意笑容。这样恶劣的男人,就是吾皇。
心心念念,难以成眠。偌大的床,凌玉与我各占一方。
欲哭,却是无泪。
多少年了,除了儿时哭闹,我可曾哭过?
“朝以,朝以……”
我四下查看,无人。
又是那冷冷的声音,迷惑于我。
刚开始的害怕早就成空,现下只有支离破碎的羞耻。
既然是妖魅,为何刚才不来救我?
这样的想法油然而生,心下一惊。
那白衣人与我何干?他凭什么来救我?
“朝以,朝以……”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此地清冷,你偏偏来扰我做什么?
“朝以,朝以……”
终是抵挡不住那清冷诱惑。
披上薄衣,起了身,朝那声音处走去。
有冰冷的液体顺着不堪的地方流下,兴许是血,兴许是……
不愿多想,我缓步而行,步履蹒跚。
顺着高楼望去,窗外,是一泓碧水。
声音飘渺,看着那一片湖水,失了神魂。
“朝以,为什么?”
名唤池靡的人被人压在身下,神情凄楚。
那眼神,是不信,是不解,是心碎。好似有人背叛了他,生生剜了他的心。
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谁的声音,这般心痛?
“朝以……求你停下,求你停下!”
他声音沙哑,衣衫褴褛。残破如陨蝶。
白衣星星点点,是被血和污秽染红的。那血,竟是从私处潺潺流出。
纯洁顿时化做妖艳。哭喊成了呻吟。
池靡?就是那白衣人吗?
我看着那一幕幕,心中某处微微抽痛。
那人是谁?是谁?竟然舍得把我的池靡这样肆意毁灭。
我的……池靡?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怎么他成了我的了?
那白衣人到底是谁?
而我,又是谁?
被侮辱的画面历历在目,和刚才发生的重叠。
你要报复吗?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
心下一片混乱。
我是谁?池靡又是谁?
故事仍然继续。
十年了,我的梦境除了那白衣池靡的欢颜浅笑,就是那一次次的强迫和玷污。一再重现。
我从不碰男子,总是害怕浅笑的少年。原因便是如此。
强迫池靡的人笑了,笑声却凄惨的紧。
“池靡,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他说,声音也是凄楚。
那声音,似我一般。
终于还是看到了。那张容颜,竟是我的样子。
原来,是我吗?
是我做了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所以被恶鬼报复?
原来我也是白衣飘渺,绝世艳丽。
只是,我是艳丽,那池靡,是出尘。
梦里,我唤池靡师傅。
“师傅师傅,为什么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年少时,我常这么问池靡。
池靡只是浅笑,温雅得醉了人。他把小小的我抱在腿上,“修道之人讲究善缘善道,因果报应。如今我们帮助了那些人,自然是种了善因,往后才有善报。”
小小的人点头,却不看池靡。
记忆混淆了。那么那白衣池靡,是我前世的师傅?
有冰凉的手指抚着我的脸,我微微抬头,是面无表情的白衣人。
“池……靡?”我不确定,微微张口。
他笑,却不似梦中柔和,是冷艳。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朝以,该还给我了。”
还你什么?
还没来得及开口相问,就觉头晕目眩,一阵痛楚。
醒来是在凌玉寝宫,他倚靠在床边看我,仍旧是邪邪的笑。
“怎么?羞愤的想投湖自尽?”他问我,眼中满是调笑。
我不怒反笑,“怎么会呢?能得吾皇宠幸是无上的荣幸,皙儿怎会觉得羞愤呢?该觉得荣耀才是。”
觉得头痛,想不起来。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晕倒?我站在窗边,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凌玉细细打量着我,挑起我的脸笑道,“那皙儿好生休息,朕退了朝再来看你。”
意识有些不清不楚,只是看着那飘渺的白纱,伤感欲泣。
我心已死。
怔怔看着窗外景致,才觉得自己这十六载毫无回忆。只有那白衣人伴我多年。
只是他的面容模糊,我始终想不起他的种种。
是啊,我经常噩梦连连。可是突然想不起那梦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被君王强迫的点点滴滴。
我这是怎么了?
我进宫一年,朝中有人开始圣传,曾尚书之子曾皙以色媚主,**朝纲。
凌玉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只是娇笑。
他问我,“皙儿不怕吗?”
我只是倚在他身上,毫无廉耻之心,“怕什么?”
“不怕那些大臣联名诛杀你?”
唇舌媚人,挑眉轻笑,“凌玉,你舍得吗?”
举国上下,敢直呼其名的人,怕只我曾皙一人了。
“舍不得。”他答,仍然是笑的慵然。
偶尔觉得几个特别讨厌的人,日日弹劾于我。就派了手下杀手解决了。
凌玉总是笑嘻嘻走进我寝宫,笑嘻嘻抱起我的身子,“皙儿,你说巧不巧?昨日上折子说要杀你的王语今日暴毙身亡了。”
我软在凌玉怀中,长及腰下的青丝流泻了一地。
“呵呵,那不是报应吗?我如此贤良的官员,他弹劾我做什么?”
“爱卿为我分忧,当然贤良了。”他一双冰冷的手覆上我的身子。
欢爱而已,我早习惯了。
只是每次承欢于君王身下,总觉得森冷。
似有一股子阴气弥漫于宫殿之内。
闭上眼睛,总是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身子受到了刺激,脸色微微发红。
心里念叨着的,却是那两个字——池靡。
某日梦醒,想起诸多前尘往事。
只是片段朦胧。
我似乎是被谁害死,又害死了谁。
那往事之中,仍有个白衣美人,唤池靡。
我总不懂,那人是谁?
而我为何又总是念着他的名字。
近日天有异相,凌玉手下的官员开始议论纷纷。说是该祈个福。
凌玉揽着我欢爱后虚弱的身子问我,“皙儿,想去祭坛看看吗?”
我半眯着眸子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微微点头。
是太久没出宫了,想出去看看而已。
那日我混在众朝臣之间,四处一看,竟都是鄙夷侧目,就连我父,也是其中一个。
浅笑,不知道媚态露了几许?
当日我抗命为了男儿气节,却换得家人几翻无奈劝说。
如今我认命委身于王,甚至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怎么他却露出这般神态?
我是你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我?
百官之首是我曾皙,凌玉朝我微微一笑,执起祭天的酒。那是好酒,却洒了一地。
我朝祭司年少有为,据说十四岁便可斩妖除魔。
祭司穿着厚重的黑白道袍,祈祷风调雨顺。
只是这风调雨顺,是能求的来的?
说是要沐浴斋戒几日,凌玉却把我也一同带去了灵山。灵山是好地方,据说有个漂亮的温泉叫天池。
凌玉指着灵山边上的朴素道观,“这便是斋戒的地方了。”
那实在不符合凌玉的作风,“斋戒?那圣上带着我做什么?”
凌玉掐了掐我的腰,意图不轨,“也不知道历朝的祭司怎么了,就爱住这种地方。还要我在此地斋戒~~我看皙儿生的颇有灵气,带来一起斋戒啊,呵呵。”
我只是笑,微微往凌玉身上靠了靠。
他带我来做什么,世人皆知,怕只有那祭司大人不知。
只有寥寥几个宫人,其余的人都退到灵山入口,等待他们的王斋戒归来。
那日是我第一次细看我朝的祭司,看上去与我差不多年岁,为人冷淡。
那次他看了我良久,随即微微皱眉。
那是在用膳之时,饭桌上只有三人。祭司,我和凌玉。
凌玉问他,“祭司大人怎么了?”
祭司未答,我终于知道,原来天下之间敢对圣上无理的人除了我还有一人。
他只是微微做礼反问凌玉,“敢问圣上,您身边这位是……”
凌玉和善轻笑,“看朕忙的都忘了介绍了。这是我朝大司马曾皙。”随即看看我,又指着那肃穆的祭司道,“爱卿,这是我朝主祭青安。”

我笑着看他,他皱眉看我。
难不成他对我早有耳闻?
的确,我曾皙已经艳名远播,他知道我也是情理之中。
我当作看不见他那厌恶神色,继续吃着精美斋菜。皇帝斋戒,菜色都比平常人家好上几分。
那道观破旧,却是大的出奇。
夜半,我独自夜游于此地。恍惚之间,却觉似曾相识。
突然觉得喘息不上,好似有什么东西压着胸口。
那是噩梦的开始。我不停奔跑,在道观长长的走道上奔跑。
有人在身后追逐。
我却在笑,儿时的我在肆意欢笑。
道观也不是如今这般阴森恐怖。是亮堂的,散落着几个白衣道人。神态安然,状似仙人。
唯我在撒欢奔跑,躲避在宽大的柱子背后。
等啊,等啊,却不见等的人来。
“抓到你拉!”我寻着声音回头,竟然是个散着发的美人。笑得温雅,似梦中人。
他对我絮絮叨叨,“朝以怎么又跑拉!叫你背几个经书而已,可不准再跑拉。否则为师的可要动怒拉。”
小小的我躲进他怀里,撒娇道,“你们都会法术,都不会老。只有我不会~~”刹时就见了泪。
那人笑着说,“以后我教你法术好不好?朝以莫要再逃跑,先学道法经书才能学法术,知道了吗?”
我抹了眼泪,“知道。”
有人来拉走那美人,“师傅,您是圣洁之人,不可与凡人多呆啊~~”
美人低头抱起小小的我,“世间一切皆平等,不碍事的。”
“皙儿,皙儿!你怎么了?”
睁开朦胧的眼,是凌玉把我抱在怀中。身后是一身白衣的青安。
那白衣的样式,甚是眼熟。
只得直直看着他发呆。
“皙儿?”
我被凌玉唤回神志,才想起此时境地,连忙起身,“臣,臣无理了。”
凌玉释然笑笑,“皙儿,此地只有你我和青安,不需多礼。”
我白他一眼,他倒胆大。
凌玉肆无忌惮,把我拦腰抱起。我惊呼一声,看着眼前祭司大人的神色一阵青白。
他微微低头,声音有些不自然,“圣上,望您能听臣之言,此乃天命啊~~天命不可违。”
凌玉却仍旧只是温和浅笑,“天命?我是天子,还怕天命吗?”
随即抱着我大刺刺朝他的房门走去。
只是刚到门口,我便拉着他的衣服指指他对门的屋子,“圣上,微臣的房间在那里呢。”
他邪邪看我,露出初见时的姿态,“哦?既然如此,朕今日就下榻爱卿的房间好了。”
“呵呵。”我掩嘴偷笑,定是淫邪惑人。
才把我放置在有些冷硬的床上,一双手就钻进我的衣衫,一把抓住那不安分的手,严肃道,“圣上,您可是要斋戒沐浴的人啊。”
“沐浴可以,吃斋也行,叫朕戒欲,实在是不人道。”
说着就把我压在身下极力缠绵。
痴痴笑,柔媚的轻吟。迷醉了君王,也迷醉了自己。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肆意躺在别人身下,大张着腿姿态媚人?
“你总有一天会相信的,飘尘,我是如此爱你。爱到,我都难以相信。”是清冷的声音乱了神志。
我为什么会被他抱在怀里,而那人的语气又为什么那么哀伤?
我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早在被爹送进宫的那时就疯了?
斋戒继续,第二日睡到午时才起。
我依偎在凌玉怀里,被一阵叫门声吵醒。
是青安,我朝祭司。
他仍旧是皱眉看我,眼中的厌恶渐渐增加,和不屑一起。
我乃弄臣,我乃佞臣,又何惧此人?
我任凭薄衣倾泄,起身给他开门,凌玉仍旧只是笑着看我。
挑眉,我不需要在知道我底细的人面前装什么温文尔雅的司马,我只是形同荡妇的奸佞而已。
“敢问主祭大人何事?”我笑问,神色冷魅,姿态不堪。
他细细看着我的脸,神色越发难看,“请圣上快些起来,是焚香念经的时候了。”
凌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略带嘶哑,显然是昨日做的太多的缘故。
“祭司先去吧,我与皙儿随后就到。”
青安随即狠狠瞪了我一眼,有愤然的离去。
我回头对凌玉轻笑,“他似乎很讨厌我呢。”
凌玉拨弄着自己的发,媚可比我,“昨日他和我对烛谈心,可知他和我谈的什么?”
我摇头,“还望陛下明说。”
凌玉起身,一身白衣拖地。这是这个道观所有人的装束,连皇帝也不例外。却只有我和凌玉穿得邪气十足。
他揽着我的腰,咫尺的距离,“青安说你是天煞孤星,恶鬼投胎,命犯天格。必定是祸害天下的人,再加上你现下正是朕的宠臣,青安赏了你两个字——祸水。”
我轻轻推开凌玉,“呵呵,这话我爱听,他倒是慧眼识人啊~~~你该好好重用他陛下。”
“是,遵命。我的皙儿。”他从后抱上我又是上下齐手。
我回头索吻,发丝缠乱,“凌玉,你的反应实在不合常理。历来君王若知道身边有祸水,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你倒好,搂着我在这神圣的道观里欢爱。”
凌玉笑得更邪,“莫说你是恶鬼投胎,就算你就是恶鬼,朕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我做感动状,“圣上,你待微臣真是太好了。微臣愿以身相许。”
凌玉直直看我,嘴角仍挂着不羁的笑,一把拦我在怀,“朕疼你爱你,这些都是应该的。”
我心下一惊,连忙推开凌玉,“圣上,还是快些更衣去主祭那里吧。”
凌玉摇头转身,我拿起桌上白的外衣伺候他更衣。
我怕凌玉的眼神,总是慵慵懒懒,深不可测。偶尔认真看我的样子,更是承受不起。
焚香念经的时候我和青安都不被允许打扰,我与他站在主殿外,四目相对。耳边是凌玉细碎的诵经声。
青安看着我,“曾皙,你的事我略有耳闻。圣上爱宠幸谁,此人是男是女一概与我无关。只是你命中带煞,必定会害了这个天下和圣上。”
我心中冷笑。说什么命中带煞,不过又是一个想劝我离开凌玉的忠臣。可惜他想错了我曾皙,我本不爱凌玉,这个国家是存是灭也与我无关。
我抬眼吃惊看他,“主祭此言好不伤人。曾皙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您何苦中伤于我?”
他仍然是冷眼看我,“你不信我?倘若你在与陛下一起,势必亡国亡身。”
干我何事?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给我陪葬。
那时我被迫入宫,可有人救我?
仍旧是笑,弥漫而开的媚,却是苦涩的微笑。眼前人都失了些许神魂。
软软开口,孱弱异常,一身白衣灵动。“主祭大人为何要如此待我呢?我曾皙是真心爱陛下的。因为这份情不容于世,我已被众朝臣弹劾联名诛杀。你还要我怎么办?况且圣上身边美人如云,我小小曾皙又能陪得了圣上几日?怕几年以后,你们不赶我陛下都要赶我了。难道这几年的光阴你们都不愿给我么?倘若你赶我走了,我又该去哪里?家父身为尚书已经以我为耻,家中亲人也是对我闭而不见。你如今这么说,不是逼死我么!”
我掩面,神情凄楚。
祭司青安不谙世事,慌乱了。连忙上前安慰,“曾大人你这是……不是我逼你,只是你命格不佳,若勉强留在陛下身边……哎~~”
我抬头,双眼通红,刚才掩袖偷偷揉的。
“主祭大人这是什么话呢?你空口无凭,就说我是祸水。我……我人微言轻,比不上主祭大人一句戏言。陛下若信了你的话要诛杀我,你这不是要害人性命嘛!”
“不,不,我没有叫陛下诛杀你,只是希望你们分开。”青安满是无奈看我。
“这不等于是要我死吗?我朝中树敌无数,若没了陛下庇护,死是早晚的事。”我站立不稳,似要昏厥。
青安连忙上前搀扶。
“要怎么你才能相信?”
我手扶额头,“此等神鬼之事,你要我怎么信?”
青安怔怔看我,然后抿唇思索,最后似下了决心一般。
“若我让你想起前尘,你可愿意离开陛下?”
我狐疑看他,“若我的确是恶鬼投胎,我自然不会留下害人。”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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