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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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浪费了一片好景致,此时窗外月光皎洁。
“尘管家,尘管家!”丫鬟惊慌失措的呼喊,门外一片嘈杂,火光冲天。
听得门内无人回应,那丫鬟哭哭啼啼,语不成声,似在和身旁的人说话,“淑儿,怎么没声?尘公子不会……刚才……老爷……老爷的别院……还有前庭都被烧了。人都去那里了,这可怎么办啊!?”
另外一个丫鬟的声音紧接着刚才的声音,“尘公子是少爷所重视之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少爷醒来我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快去找人啊!”
“我这就去!”
丫鬟们的脚步声匆忙而起,步履已然蹒跚,看来她们真是慌了。
想乘着这场火把我烧死吗?那管家实在失策。
忘记了我本不是人了吗?
瞥了一眼门上那道黄色的咒符,原来如此。
不过他一定没想到,他所谓的道长竟然和我是一路货色。只是觉得可悲,他如此忠心耿耿,难道忘了当初正是因为我这狐媚男子,他家主人才把他的位置给了我吗?
“你当你是金刚不坏之身么?就算不是三昧真火,也足够把你那清秀可人的脸蛋化做灰烬。”某人坐在悬梁上,姿态娇慵。一双眼邪邪看我。
抬头死命看着某人,那人竟然还厚颜无耻的道士打扮,我微微开口,“你不会告诉他放火可以杀了我吧!”
池靡但笑不语,在我眼里已是默认。
此人到底意欲何为,我已不敢多想。
迟靡飞身下梁,笑了,仍旧是似笑非笑。
火光之中衬托出他的姿色更加妖媚,“飘尘为何总是对我如此防备。你知我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我不置可否。
在多年以前,我已不相信任何人了。
我踏入满眼的火光之中,有衣物烧焦的声音,还有皮肤灼烧的痛楚。
原来鬼,也是会疼的。
“你疯了么?”
我回头痴痴看着某人,疯了?大概是吧。只觉得全身的刺痛。
有人把我拉回,“你已借梨花为身,不是魂魄。这样不施法保护会烧坏的!”
原来他早知道,果然道行不浅。
朝他凄美一笑,歪着脑袋,几屡发丝垂于胸前,“那又如何?”
是啊,只不过是被火再烧一次。
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捂着腹部,似乎那伤口仍在。
绝望的看着破庙内的蜘蛛网。
死前还要受那屈辱,和当日君出羽对我做的事一样。
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呻吟。被几个男人压在身下。手筋脚筋早被挑断,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满身都是男人的秽物和鲜血,我却只是默默看着那蛛网。丝丝盘连,可笑到死我都没数清楚那些纹路。
他们拔起长剑,往我大腿内侧划了一刀,好痛,可是连叫也叫不出来。
原来我早咬了舌,血顺着口角流下,好鲜艳。
私处被穿刺,被**,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最后被长剑刺穿身体,然后被活生生的烧死在破庙里。
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焰包围,看着放火的凶手离开。
他们——就是君出羽派来的杀手。
原来让我绝望还不够,他要赶尽杀绝。原来赶尽杀绝仍不够,他要我死都不能瞑目。
我看过我的尸体,的确没有瞑目。
只是终究没流一滴泪,自始至终。
“君飘尘!君飘尘!”身体被摇晃的厉害,在看清楚眼前的人。
不是杀手,是池靡。
他表情冷漠,对我说,“快出去!否则你的身子就毁了。”
我朝他笑着摆手,“不碍事,再做一个就是。”
他直直看我,眼神却是戏谑,“你浪费修为做这种事情,还不如早日想想怎么度过万妖之缚。”
火苗烧上身子,还在痛。真好,是痛的感觉。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那是痛楚亦是提醒,提醒我莫要再相信任何人……或者妖。
身子却突然被定,不能动弹。原本火辣辣的痛楚也缓解下来。
“你做什么?”我怒视于池靡,他却完全忽视。长袖一挥,火海之中出现一条路。
他一把抱起我,缓慢走去。
末了狠狠一推,我便狼狈出门,状似火海逃生之人。
“尘公子没事!他没事!”一出门就被一阵喧哗包围。原本心急如焚的丫鬟见了我欣喜若狂,连忙上前查看伤势。
我气若游丝伏倒在一边的衫树上,“我……没事。府里情况如何?”
丫鬟搀扶我起来,我接过她的丝帕擦起脸上污迹。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有人急忙赶来,面色愤然。
来人一巴掌扇来,我竟毫无防备。
“妖孽!是你害死了少爷!要不是要烧死你,少爷的房间也不会起火,少爷他也不会……我要你偿命。”说罢不知哪里弄来一把小刀,直直刺来。
我连躲也没躲,任凭刀没入身体,只是瞪大眼睛,“你说什么?吴宴死了!”
他恶狠狠看我,眼中尽是悲切,“你个妖孽!要不是你害公子昏迷不醒,公子也不会被活活烧死!”
耳边风儿呼啸。犹如青天霹雳,我竟连站也站不稳当。只能看着眼前憔悴的老人。
这么说我只有两月时间了么?
两个月,可以做多少事?
是眼前的人坏了我的计划。
抬眼看着眼前姓钟的人,明媚一笑。
池靡,看来你这般千方百计设计也没有用了。我们如今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因为眼前的人已经毫无用处。
一把扼住那人的喉,身边尽是惊呼。丫鬟们害怕的看着我,难以置信。
我忽略身边情状,问那人,“怕了吗?”
即使再胆大的人,面对生死总是恐惧的吧。眼前的老人亦然。
我讨厌他,只因他忠心耿耿。这让我想起了当日把我赶出家门的管家。我恨他,因为他坏了我的计划。
手上力道逐渐加重,他不甘恐惧的眼神望着我。
享受他人的恐惧,亦是我的乐趣之一。
“是不是害怕的紧?是不是感觉痛苦万分?”我问,虽知他不会回答,但是内心仍旧快意。
哪知手上一痛,微一放手就被一人抓住双手。那双手我是认识的,细细长长,白碧无暇的手,只是如我一般,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双手上,死于此人身下。
“池靡?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杀他碍着你什么事了么?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吴宴已死,你我如今毫无关系!”我吼到。

池靡却只嘲弄般看我,似笑非笑,眼神冷漠得很。
“你不就是要杀这些人嘛!我帮你就是,何苦对我大发脾气。”
说罢就变出一把薄若蝉翼的剑,口中轻念一句,那剑就化做丝丝银针飞出,整个院子的丫鬟仆人倒了一地。虽然我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这般大开杀戒过。愣是回不了神了。
池靡看我还未回神,一把抱上我,飞上行馆中最高的那棵树。
“若嫌不够,不如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可好?”他的语气竟然那么温柔。
只见指尖一点,星星点点的熔焰就如水般从他指尖滴落。行馆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丝悲切,又有丝得意。待回神的时候居然是笑若春花,语带欣然的,“池靡,有意思吗?”
大抵是气氛所致,池靡竟也诡异笑起来,仍旧媚到极至,“只要飘尘欢喜就好,我为你烧了这里,省得你看了心烦。”
“是么?”我攀附于他身上,姿态宛如媚蛇。
他仍旧满脸漠然,却是生生透着一些邪恶的笑意,不等我反应便吻了上来。
唇舌交缠,两人都乱了气息。
我看他眼神略有所动,知他是动了欲念。修习媚道的妖便是如此,对情事毫无收敛之意。况且又是妖物,自然不懂得人间伦常。
如若此时反抗也没什么意义。便顺着他的意被带到京城的灵山天池。传说那天池是个仙人眼泪所化,所以总是温热弥香。
想不到他这般附庸风雅,不过也是,他这样的姿容,的确需要美丽的方式行乐。
被放在温热的池水之中,身上白衣半褪,虚浮于水中。我想此时的我应是极美的。虽然我幻化的是自己的模样,却在这些年里增添了不少媚气。
池靡亦如此,在月光的晕染下美得叫我失了神魂。
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游戏人间而已。我承欢于他身下,水中交缠分外敏感。身子早就习惯淫糜的日子,不过十年而已,我已毫无尊严可言。
尊严是什么东西?几钱几两一斤?
人生在世,应该及时行乐才是。况且可怜如我,只有两月时间,怎么能不好好享受此等禁忌之乐呢。
只是我仍旧不明白,眼前的人怎么可以如此清丽?以至于在我看到他杀人以后仍旧那么高洁。
我软在他怀里,奇特的是他虽然看上去那么冷,身子却比我还热一些。
我对他说,“池靡,你真是绝色。”
他朝我笑,冷魅异常,“彼此彼此。”随后又把我拥住。
他一双手渐渐下滑,往腰腹那里直打转,这点我必须承认,此人房术精湛。
本以为他要继续施怜,他却突然从水中抓起我的手。
我一时反应不及,只得愣愣看他,再看看自己的指尖。那里残余着点点水珠,上面还带着一丝未被水冲走的血迹。而他则看着我,眼神顿时降温。
“君飘尘……”双手猛得被缚,是他的发丝缠绕住了我的双手。我被他推倒在池边的青石上,姿态屈辱。“君飘尘,你以为我能饶你一次,就会饶你第二次吗?况且你那些血咒是动不了我分毫的。”
看着手中的针,我的手指甚至还渗着血。我没那么天真,所以我知道,此次我要葬身于此人之手了。
“杀吧。”我闭眼,只想死得痛快。
“啧啧,飘尘果真不是做恶鬼的料。妖魔鬼怪是很残忍无情的。所以你该知道,我是断然不会那么简单杀你的。”他故做惋惜道。
我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只做了十年的恶鬼。我只知道人是很残忍的,是无情的。看他一眼,“那你想怎样?”
池靡继续看我,冷眼冷颜,“你为何总不信我?”
此话甚为可笑,怪不得我在此时轻笑出声,我挑眉看他,“你为何总要我信你?”
他把我困于石壁与手臂之间,我只能任他作为。然后,莞尔一笑,
“飘尘,你不是还有仇要报吗?”
“是啊,可惜命该如此,我这缕幽魂要湮灭于你之手。”我低眉,不看他。
池靡抬起我的脸。那姿势暧昧,我无意中看到刚才我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只是他的表情太过冷寂,以至于我都不敢相信刚才我与此人有染。似乎自我见他以来他除了冷笑,媚笑以外,就只有冷漠的表情,真是糟蹋了一张倾城的脸。他微微开口,“飘尘,你的眸出卖了你。你眼中写满了不甘。”
不甘?有那么明显?我继续笑,不知道我除了笑以外应该还有什么表情。
“飘尘,你该知道你不可能杀了我,却仍然三翻四次想杀我,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他问,仍旧是那张冷漠角色的脸,只是眼中竟有别的东西。
我抬头看他,“如果不是你坏我计划,我不会只有两月时间。两个月,不够君府凄惨颓败。”是的,如果我要灭了君家,我何苦不直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太过便宜,我要他们生不如死,受尽折磨而死。如当初的我一般如当初我娘一般。而折磨,总是越长越好。
我朝他突兀一笑,池靡倒是愣住了,接着突然神色一变,松了手。“纵然你道行再深,也有疏忽之时。”我看着他,仍旧笑如春花,细细语。
池靡摇头,眼中丝丝难以察觉的,竟是哀伤,“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我挑眉而问。
他不语,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颓败。
指尖微微发痛,我的手原来还在流血,仍旧是指尖上的那一道小伤口。
池靡脸色煞白,满身的水,分不清是那温热的泉水还是冷汗了。我知他此时疼痛难挡,不过也只在这一时。
抬起他细致的脸,第一次可以那么近的仔细看他。他却直直看我,迷茫了。
在迷茫什么?
“池靡,你失策了。我的血咒不同于其他血咒,此咒术乃唤情鹣,必须鹣鲽情深,才能痛彻心扉。刚才你与我行了房事,又沾了我的血,所以才中了此咒。以后每月此时必定要发作一次。刚才你说对了,我的确不甘。”
他此时终于恢复冷漠,只是由于疼痛表情略微扭曲了。
“飘尘,你为何不杀我?”
我未答,朝他痴痴一笑,足尖轻轻一点,飞离此人身边。
为什么不杀你?
我也不知其中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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