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姑姑家的屋角上，不知什么时候安了一个小广播。天刚亮就听到广播通知“社员们请注意！大队召开社员大会，请8点准时到会……”
莲子心想：“反正我是不能参加社员大会的，我还是在自留地种我的菜吧！……”
莲子刚准备吃早饭，生产队来了一个人：“莲子！你吃了早饭也到大队去开会……”
莲子心想：“哦！好奇怪……怎么今天破开荒的来叫我参加社员大会呀！……”莲子总觉得不对劲……“叫了能不去吗？哼！去就去……”
莲子本来就和外面没有什么联系，除了本生产队的人，其它生产队的人也认不得几个……莲子来到会场，很是纳闷……怎么不见金秀和元珍她们呢……于是她扯了一把稻草缠成一个草把，放在地上坐在那稻草上。
大会开始了，几个戴袖套的头头一一讲话……紧接着就是一个，一个的叫了六，七个人站在那前面……莲子终于明白了，哦！原来她是来参加的一个批斗会……看来自己是来接受教育的……
莲子庆幸自己平时说话做事都注意，不像先生乱说一捅……嘿！我可没有你们斗争的材料呢！莲子正在得意……突然听到大叫一声：“莲子！滚到前面来……”
莲子还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在叫我吗？……”
“滚上来！打倒……狗崽子莲子！……”哦！这不是在喊口号打倒莲子吗？
莲子仍然坐着没有起身心想，“好笑！我可没有做坏事呀！难道我又犯了哪一条罪不成！”
“莲子！你不老实……你还不滚上来！……打倒莲子……”
“打倒坏分子莲子……”“打倒大黑鬼……打倒狗崽子莲子……”
莲子看到所有的人都望着她，挥着拳头，喊着口号……她明白了自己没有听错，是在叫她……于是，呼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到会场的前面，站在那几个被斗的人旁边……偏着头，怒视着窗外……心想：“哼！我倒要看看你们斗我什么材料……”
那几个被斗的人都一个个挂上了各种罪状的黑牌子……只有莲子一人没有挂黑牌子……此时莲子心想：“哦！原来我是赔斗的……”
斗争会在继续……会场上那些人都在不停地喊口号，挥着拳头。被斗的人，别人喊打倒自己，那么自己也要挥起拳头高举打倒自己……斗他们的什么内容，莲子是一句都不想听！莲子一直呆呆的望着窗外，像一个木桩一样站在那儿……这时不知谁大吼一声“这个莲子最不老实，你们看她站在那儿样个死人一动不动！找一块牌子来给她戴上！……”
好一个雷厉风行！不到一代烟的工夫，就给莲子做好了一个牌子，一个头头使劲的把牌子，戴在她的脖子上骂道：“狗崽子！看你老不老实……”
莲子愤恨地瞪了他一眼……等他刚转身，立刻用力托起这个木板做的大黑牌子……她要看看这上面给她写的什么罪状……
“坚决打倒潜逃外地不爱劳动的地主狗崽子莲子”这莲子的名字上面还像那布告上被判死刑的人一样，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我什么时候潜逃外地……哼！我不爱劳动吗？我做的事比你们少吗？……”翁！莲子的血液一下涌上大脑，整个身子在颤抖……眼喷火……怒气填胸……
“打倒狗崽子莲子，打倒大黑鬼的堂客！……打倒……打倒……”漫骂声，口号声混杂在一起……
“哦！还打倒大黑鬼的堂客！看得出来他们知道先生的事了啊!真可谓是‘夫荣妻贵’……”
莲子她强忍那泪往肚子里流……千万不能哭给他们看见！……可早已是气满喉……只觉得是……嗡嗡的……慢慢地莲子听不清他们声音，莲子真想看清是哪一个骂得最凶！……可怎么越来越迷糊了呢？慢慢地她看不清他（她）们的面孔了……慢慢地莲子分不清男女了……心在剧烈的颤抖翻腾疼痛，呼吸急促……脑袋发账……眼前发黑……唉！眼前的人怎么一个一个的连成了雾蒙蒙的一片呢？……慢慢地一片灰黑……
此时的莲子神志告诉她……这难道就是她在小说里看过的，人气得发晕的表现吗？不能倒下去！……于是，她赶紧跌跌撞撞的向旁边的窗子跑去……双手摸索着，紧紧的抓紧窗子上的钢筋……头靠在手上……自己命令自己：“莲子你千万不能倒下去啊！……”
“她装死！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莲子迷迷糊糊只觉得她的头上，被重重的打了二耳光！满腔怒火促使莲子睁开眼睛，目光如剑的怒视着打她的人……
“望着我做么得！你还不服气呀！打死你！……”拍！拍！又是二个重重的耳光打在莲子的脸上……如果不是莲子紧紧的抓着窗户的钢筋，早被打倒在地了……
莲子啊！可怜的莲子！你为什么就不识时务啊……俗话说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怎么就不知道啊！你就低头认一个罪不就没的事了吗？
莲子何罪之有呀！简直是岂有此理！莲子她是不会认罪的！没有罪，认什么罪呢？
在一片的打倒声中，“散会了，下午继续开会，……”头儿在发话！
莲子悲愤地第一个冲出会场……，奔到池塘边，用手捧起一大捧河水往脸上洗掉了嘴角的血迹，泪水，血水混在河水中……莲子是气恨难消……她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水中莲子的倒影子……回到家一句话也不说是越想越气……她在想：一定要找一个说理的地方去说理……
原来听人说本大队的党支部书记，杨书记是一个好人！这时的莲子想到了这位老书记……对！找他去！……
奶奶叫莲子吃中饭，莲子只说不饿，不想吃，她的肚子早被气填饱了，没有装饭菜的空间了啊！……给完儿子的奶，急匆匆地出门去寻找杨书记……
杨书记住在哪儿莲子一点都不知道……莲子下决心一定要找到他……哼！鼻子下面有嘴，一路上三队。四队，五队……莲子是逢人就问，……
有人告诉莲子，杨书记住在五队……于是，她双脚如梭的向五队奔去，她有好多委屈想对这位老书记说啊！……中午必需找到，下午还要准时到会，不能迟到啊！……
在一块菜地边，有一位看上去五十左右的男社员在锄草！莲子急步上前，很有礼貌的问“大伯您好！请问杨书记住在哪儿！”
这男人抬头看见莲子，不假思索地说：“哦！你是莲子！”
“他怎么知道我叫莲子呀！”莲子用疑惑的目光望着这位大伯心想“好奇怪！……”
只见这位大伯停下手中的活，指着不远处的一栋瓦屋，和蔼的说：“你找我有事吗？到我家里去说吧！”
天啦！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莲子没想到一下竟然问到杨书记本人了！跟在这位老书记后面边走边想：“难怪都说这位老书记人好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一点架子都没有啊！……”
刚进屋，老书记就给莲子一个凳子，和气的说：“你坐吧！”
莲子就像见到包公青天大人，委屈的眼泪在那眼中打着转，像放连珠炮似的：“杨书记！我对今天上午那块牌子上的罪名不服！什么潜逃外地！我认为简直是胡说八道！……”
杨书记惊诧地望着莲子心想：“你好大的胆！……”
莲子一点也不在意老书记的表情，她要把心中的话全说出来：“杨书记！我出去代课教书是经过生产队同意的，生产队同意不给我基本口粮，也就是说不给我一粒粮食，我可以出去代课！……”
老书记抽着烟，静静的听着……
“潜！我是潜伏起来的吗？我代课的学校就在本地区，每逢星期六和星期天不上课，我都要回来种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出去代课是公开的，……”莲子越说越激动，“杨书记！所以我说这个潜字用得不对……还潜逃外地！……我认为完全是乱扣帽子，更是无稽之谈！出去代课就叫不爱劳动！劳动也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呀！……”
杨书记听莲子说得那么怒气冲冲的，一点也没有发火……起身竟然给莲子递来一杯开水：“来！喝杯开水！”
这倒把莲子弄得不好意思了，住了口，慌忙起身接过杯子：“谢谢！”
杨书记见莲子不说了。微笑着说：“莲子！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你，都不要生产队的粮食，都出去教书！那田都让它荒着行吗？……大家都不种田！吃什么呀！都去喝西北风呀！……”
莲子听老书记此言，不得不从心底佩服……老书记的话是对的！
莲子满腹委屈的心想：“各尽所能嘛！要是让一个文盲去教书行吗？那不是大文盲教小文盲吗？”手捧老书记递过来的热开水，面对这样一位慈祥的老书记。这一个服软不是服硬的莲子没有顶撞他。
此时莲子想到了他的同学们，眼眶中强忍了一上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满怀冤屈的说：“杨书记！我要是不下放，此时我应该是正式老师了呢！……我不就是出去代了一年多课吗？就好像我是做了天大的坏事……就要挨斗挨打！”
此时莲子是越说越伤心：“说我潜逃外地……我现在明白了，我当时怎么那么蠢呢！没有和生产队签一个文字协议呢！”
“你签了文字协议又能怎么样？……”老书记很耐心的在开导莲子“我说莲子！你就不要在这字眼上钻牛角尖了……”
莲子气愤激动地说“我现在没有教书了呀？现在我不是在生产队出工了吗？杨书记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犯了哪一条王法？说我装死！我干嘛要装死呀！我才不得装死呢！我当时靠在窗子上，杨书记！您知道吗？我发现我会晕倒呢！……他们刚好说反了，我不但是不装死，而是我会晕倒死去，我不想倒下才用手扶着窗子的……”
杨书记一边抽着烟，望着眼前这位面黄肌瘦，没有一点血色的莲子！慈善的老书记不免生了怜悯之心，“这样吧下午开会，我让人给你一个凳子，你就坐着，这样你就不会晕倒了……”
莲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老书记会对她如此开恩！此时的莲子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老父亲一样，泪流满面的给老书记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老书记！”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会场走去……
下午的斗争会照旧……果然有一位大婶给莲子拿来一个凳子……前面被斗的人都戴着牌子站着……只有莲子是坐着的……莲子此时心中是由衷地感激这位慈父般的老书记……没想到老书记竟言而有信啊！
莲子只是一个躯壳坐在那儿，斗争会的内容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心情听！胡思乱想着自己的心思，魂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这时会场中，上午那个打莲子人，向莲子冲来，拍！拍！给莲子来了一个左右开弓，把莲子打倒在地骂道：“他妈的B……你是来享福的呀！……你这个反动透顶的狗崽子！……喊打倒你，你还敢不举手！看来你是不想活了……”这个人一边骂着，把那位大婶给莲子的凳子拿走了。
莲子倒在地上，一种不堪忍受的怒火直窜她的脑门……切齿痛恨义愤填膺：“哼！为什么你们说我反动打倒我，我要举手呀！哼！这不是等于在判决书上签字吗！……我一件坏事也没有做过，我不怕！哼！你要我倒下我偏要站起来！……哼！打死我，我也不举手……”
莲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怒目圆睁！愤怒的火焰在胸中燃烧……此时莲子远远的见到杨书记无奈的看着她。
是啊！杨书记原来只听说这个莲子倔犟得很，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莲子眼望着老书记，内心仍然充满着感激之情，心想“我知道是您让那位大婶给我的凳子！……我不会说出是您说的下午让我坐的……我不会使您为难的！我也不想说出海哥队长同意我出去代课了……我知道，这样别人会说你们立场不稳……因为你们都是党员……你们有恩于我，我莲子会永远记在心中……我决不会坑害你们的……”
会场一阵躁动……头儿在发话：“游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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