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十四》
深秋的清晨，江堤坡上白色，黄色的小野菊花，从枯黄的草丛中攒出头来，那一朵朵小野菊花上，尽管披上了一层淡霜冷露，在凉劲的秋风中抖颤，但仍然散发着它那独特的芬芳。
天空中一群大雁南飞，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身背包裹的莲子听到雁声，不由得抬起头来若有所思……我的奶奶和女儿在家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唉！我这一走先生就只一人了……
先生怀抱儿子，转过头来，看到一直不说话双眼闪着泪花的莲子，望着天空的大雁，也不看前面的路面……于是，关切地说：“莲子！不要光看天上，快看前面路走，小心会跌倒的……”
先生见莲子两眼泪汪汪的仍然不说一句话，接着说：“你放心，不要挂念我……你回去告诉哥哥，我就是和你说的那几个问题……我想我不会打成反革命的……至于斗就让他们斗嘛！……反正我现在就打钟和写检查，写去写来就是那么几句老话……我都背得了……。莲子！你知道吗！我现在可有时间学习**著作呢！有的我都记得是在第几卷，第几页呢……”说到这儿先生忍不住笑起来：“哈哈！跟你说呀！有一次斗我，我听他们说错了，我就反驳他们说：“**不是那么说的；”他们说我是胡说。于是，我就说：“不信你们打开**选集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起，你们自己去看……，他们好几个人，赶紧打开**选集，翻呀翻呀！哈哈……照我说的一看哈哈！……结果我是对的！哈哈！……他们一下傻眼了，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莲子被先生说得是破涕为笑。
先生边说边笑个不停，“哈哈……真的，当时我可高兴呢！哈哈……！他们没有办法斗下去了……哈哈……只好说：这个问题不斗了，牛鬼蛇神你放老实一点！老实的交代下一个问题……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莲子是笑得弯了腰，蹲在地上笑“哎哟……！咯咯……咯咯……会笑死我……咯咯……我的肚子都笑疼了……我说呢！难怪那天我来见你没有瘦，原来如此啊！……”
是啊！知识是无价之宝，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先生平时言语不多，看来他是废话少说……与先生在一起莲子觉得要增长好多知识啊！……是啊！看来自己回去也要好好的读一读**著作，看来是不学习不行啊！……
唉！……来时只觉路途长，回时却觉路程短……不觉来到了乘坐木船的地方……此时莲子再也笑不起来了，站在先生身边，先生迟迟的不把儿子交给莲子……
船老板再催：“快上船！迟了等会赶不上泥港口的船了！”
先生把莲子送上小木船，把儿子是亲了又亲……先生强忍着泪，他不能让莲子看出来他伤心啊……站在岸边看到莲子又在流泪……于是强装笑脸对着莲子挥了挥手“放寒假我一定会回来的……”
先生站在岸上，无奈的眼望莲子母子乘坐的小木船，慢慢地离岸，载着他的患难与共的妻子消失在弯弯曲曲的河道中，……终于滴下了那男人不轻易流的泪珠……断肠人送断肠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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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萍儿！”莲子一路小跑上了那台子屋前，还没有进门就叫道！
“哟！萍儿是你妈回来了！”奶奶听出是莲子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踩着那三寸金莲急步出门，从莲子怀中接过小外孙高兴地叫过不停：“我的儿！我的儿！……快吃饭……”
“萍儿！”莲子看那小萍儿呆呆的望着自己，背包也来不及解下，心疼地一下抱起她“萍儿！你不认得我了呀！”
哦！小萍儿终于认出是她妈妈，不知是伤心还是高兴，还是害怕妈妈再从她眼前消失……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莲子的脖子哇！……大哭起来……！
奶奶告诉莲子，小萍儿天天哭着到处找妈妈弟弟……奶奶哄她说妈妈给她买糖去了……
天啦！莲子真该死！整个脑海都是想的先生会不会打成反革命，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小萍儿买几粒糖果呢！……
莲子泪流满面，紧紧地贴着小萍儿的脸……“萍儿！我忘记给你买糖了，我明天上街给你买啊！……”
“呜！……呜！……我不要糖！我要妈妈……”小萍儿双手把莲子的脖子抱得更加紧，哭得更加凶了！
“萍儿乖！不哭了啊！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呀！”莲子亲着她的小脸蛋。
“好！”不到两岁的小萍儿似乎比同龄的小孩要懂事。“妈！我要和你睡，弟弟抱头，我抱脚啊！”
“你和弟弟都抱我的头，”莲子听那小萍儿说得如此天真可爱，亲了一下她的小嘴：“你和弟弟一个睡我的左边一个睡我的右边好不好呀！”
“好！好！”小萍儿拍着小手，开心的笑了！
第二天！早早地吃了早饭，莲子背着小萍儿急匆匆地进城，向哥哥家奔去……她要告诉哥哥先生那儿发生的一切事情啊！
莲子来到哥哥家，只见嫂嫂在她家的屋后门边，正在用一个小铁锤，慢慢地，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把身边的一些上面有长命富贵字的碗和盘子敲破……
莲子站在嫂嫂身后她也没有发觉……看得出嫂嫂是多么的舍不得把一个一个的好碗好盘敲乱啊……！“嫂嫂！……没有什么舍不得的！长命富贵这些都是四旧啊！”
嫂嫂听见莲子说话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哦！莲子你回来了呀！”忙停下锤子起身，“快到屋里坐。”
莲子牵着萍儿和嫂嫂边向房间走边说“嫂嫂一个也不要留啊……这次我不在家时，我们家被抄家什么也没有抄到，一个装肥皂的瓷盒，听奶奶说，这瓷盒是过去女人用来刷美人焦的。上面也是有长命富贵几个字呢！那些造反派的说是四旧，拿走了呢！……”
“莲子！好好的碗和盘子。就这样打乱，多可惜啊！……唉！……”嫂嫂无奈的叹息着。
“图个安静算了！跟您讲呀！这次好危险啊！幸好我早就把和萍儿的爸爸原来的信件烧了，要是被抄出来，还不知要被扣好多字眼来他们大做文章呢！”
莲子见哥哥闭着眼，靠在睡椅上，一只手在捏双眉头……
“哥哥！”莲子拉着萍儿，“快叫伯伯，伯娘！……”听到莲子叫，立刻睁开双眼坐起来，迫不及待地问“他那儿到底怎么样了！”
莲子如实地向哥哥汇报了先生那儿所发生的一切……。哥哥抽着烟，静静地非常认真的听着……。
嫂嫂不知什么时候给小萍儿买来糖果，莲子拉着小萍儿：“快谢谢伯娘！”小萍儿躲藏在莲子身边不接糖也不说话。“谢谢嫂子！她一直胆小！”
哥哥听完莲子的讲述，呼地一下站起来，拿起火柴点燃一支烟，气愤的说：“纯粹是莫须有的罪名！断章取义！无限上刚嘛！……”
“哥哥！还说他是反动学术传威呢……”莲子补充道。
“哼！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中学教师算得上学术传威吗？”哥哥哼了一声笑着说。
“不就是因为他教的学生统考得了全县第一吗？看来教个全班不及格，说不定还不得说他学术传威了，书教好了也有罪！……”莲子愤怒地说。
“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哥哥气恼的仍掉烟蒂，“莲子你放心，他不会被打成反革命的，如果就凭他这几点都打成反革命的话，那中国的反革命就没有地方装了！哈哈！……”哥哥对着莲子哈哈大笑：“我早跟你说过嘛，我是看着我的弟弟长大的，他没有做过坏事的……不过那扯标语纸还是不对的，还是要深刻检讨的……。”
不等哥哥说完，莲子抢着说“哥哥！他没有乱扯标语纸呢！他说那标语早没有啦！就是掉在那上面的一点红纸呢！”
“那也是标语纸呀！怎么能乱扯呀！还用来做试验！好糊涂啊……真是混蛋……”哥哥气恨地在骂他弟弟，“他不受点教训，他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看到莲子又被吓着了，于是，哥哥缓和了一下口气对莲子说“不过你放心，他打成反革命还不够格的！……”
从哥哥家去来，莲子背着小萍儿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哥哥的话，心中好像踏实了好多，高兴的和小女儿说：“萍儿！伯伯说爸爸不会成反革命的……我们回家啊！……”
“妈妈！我把糖果给弟弟和老家（老外婆）啊……”小萍儿手里捏着糖果一粒也不吃。靠在莲子的背上。
“啊！我的小萍儿真乖，真是好样的，好有良心啊！……”等莲子再次回头看看女儿时，小萍儿已经甜蜜的靠在莲子背上睡觉了，小手上仍然紧紧地握着伯娘给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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