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十三》
朦胧中，莲子听到好多人在喧哗……还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哦！汽车从菜地的道上直向茅草屋开来……是那天和元珍，金秀在街上看见的宣传车……好多戴袖套的造反派站满了一车……奇怪！张老师怎么也站在那汽车上呢……哟！他还是指挥呢……
他们一窝蜂的冲进屋来，把先生和莲子推到屋角……莲子惊恐的双手紧紧的怀抱着儿子，先生一只手紧紧的把莲子和儿子搂着……一只手插在衣服的口袋内……，二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满屋乱翻腾……
突然，见他们把床底下那包，没有沉入水底的塑料包翻了出来……忽然，莲子看见张老师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麻绳……又忽然见几个年青的人，把先生五花大绑捆起来推出门……，莲子大哭着抱着儿子赶到门外……
刚才还是在街上看到的宣传车，怎么一下子变成像电影，那古时候押犯人的囚车了呢……是一个木笼子，先生只有一个头在外面……天啦！要杀先生的头了……
“先生！……先生！……”莲子抱着儿子拼命的跟着那囚车跑……叫着……哭着！……不停地哭喊着“先生！……先生！……先生！……”
“莲子！莲子！你快醒醒！你怎么啦！”先生一直没有睡觉，忽听莲子在梦中大哭不停地叫着先生……“莲子！你怎么啦！快醒醒！……”赶紧把莲子推醒。
莲子还在不停地抽搐……“我刚才梦见，要杀你……呜！呜！……车子开得好快！呜呜……！我怎么也赶不上！呜呜！……”
先生赶紧坐起来，把灯点亮！见莲子满脸泪水还在哭……心疼的抓起枕巾不停地给莲子擦眼泪……安慰着她：“你不要哭了！没有那么严重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好怕……！”莲子想起那梦中的情景，能不怕吗？见先生不睡了，靠在床头抽烟。她也坐起来不睡了。
先生和莲子都没有一点儿睡意了，二人坐着靠在床头，先生是不停的抽着烟……莲子依喂在先生身边。莲子好像时刻就会有人冲进门来把先生押走似的……。
先生一只手把莲子搂着：“莲子！我和你讲真的！你不用怕，其实我那清出来的没有一件是反动材料！全是学习资料！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嗯！……”莲子点了点头。莲子见先生手里的烟快完了，赶紧给先生取一只烟，并把那只烟贴着先生嘴里的烟上的火，很快这一只烟就接燃了。这都是跟先生学的，因为莲子见先生每次一只接一只抽烟都是这样接的。
先生接着说：“莲子！你想一想，像这样的资料，我们读大学的每一个同学都有啊！你想，难道说我们都成了反革命吗!这是不可能的事啊！……我只是不想惹来麻烦，有一些扔掉，投一个安静！……”
“是啊！”莲子听先生这么一说，好像心里踏实多了。可转念一想，还是心慌意乱，“唉……！元珍她家真的是好人呢！可现在硬说她们家是牛鬼蛇神呢！……”
“以后会搞清楚的……”先生看来还很自信的。
“还是把那些扔掉算了！”二人靠在床头苦苦思索。
还是莲子主意多：“我看还是这样吧！我明天就再那灶里烧！……锅里就放一锅水……，别人来了也只以为我是煮吃的……”
先生又点燃一只烟，兴奋的望着他聪明的妻子笑了，“你这办法好！我和竹老师给你放哨！……”
第二天，莲子和先生早早的起床，先生从池塘提来水，后门外边锅内装了满满的一锅水。
莲子把那床下晚上没有沉的那些纸和书，拿出来一少部分放在水桶内，上面用一个洗脸盆盖上。其余的扔然用洗衣的大木盆盖上。一次不能拿出太多的……
唉！那在水里泡过的书和纸是怎么也烧不燃，急得莲子用火钳夹着烧……还是不行啊！
隔壁的竹老师看来一晚也肯定没有睡好，听到先生家有动静，连忙过来见莲子正在灶里烧那些书和纸，只见烟不见火。见莲子不停地用火钳拨动，于是说：“莲子！我去捡些柴来，用树枝和纸搭在一起烧，一定能烧得燃的。”说完拔腿就往树林子快步走去……
先生在前面放哨……一会儿竹老师就捡了一大抱柴来了：“莲子！俗话说的，湿柴怕猛火，财来人不和！你多放一些柴，这树林子多的是柴，烧完了我再去捡！……”
莲子先把柴烧燃，然后把那些书和纸架在那树枝上，这办法还真好！那些湿书和纸在那熊熊大火中开始燃烧……，莲子又用火钳不停地拨动……总算是烧着了。莲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锅内的水是烧干了就加水……，先生和竹老师轮流放哨……
由于一心想着这要烧的东西，三人中饭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做，竹老师都捡了几次柴……莲子一直烧到下午三点多钟，当把床下的最后一张纸烧完，莲子深深地松一口气，兴奋的跑到屋前：对着放哨的先生和竹老师：“哎……喂！……”
先生听到那熟悉的哎！喂！……心情激动异常！……对着竹老师做了一个眼神！
竹老师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看周围没有人，他们三人来到屋后，会意地笑了……
“我来做饭！”莲子终于露出了笑脸，“你们都饿了吧！……”
是啊！先生和竹老师这才感到真的是饿了，是啊！从昨天起至今整个神经，都紧张得晕头转向了啊……
十多年后，当先生和莲子再次见到当了校长的竹老师时，大家在起谈起这一次沉书烧书，自己都觉得当时真是荒唐可笑极了！都说这事要是说给别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一个是教化学的，一个是教物理的，二个大学本科生，竟不明白塑料包不可能沉入水中，听那莲子的说沉就沉，说烧就烧！，有时慌了神，那书本上的知识怎么就排不上用场了呢！
自从把那些书烧了，心中好像踏实多了……只是先生还是常说烧得太可惜了……唉！当时真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书都烧掉算了……后来回忆起来有时还真的后悔……
莲子在先生这儿，尽管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只要是和先生在一起，她心中还是总觉得有精神上的支柱。有一些不懂的可以向先生请教！遇事还有个商量啊！……
但当前的形势，莲子是不可能在这儿久住的……二个星期过了……先生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不停地亲着……心潮难平……
竹老师从门口过，见莲子在清点东西……，于是，进屋来问道：“怎么莲子要走……”先生点了点头。
竹老师抱过先生手中的儿子，左看右看笑道：“老聂！你这儿子好乖哟！”转过头对莲子说：“莲子！你把这个儿子送给我做儿算了！……我也不结婚了……啊！好不好呀！……你们再生一个……哈哈！”
莲子觉得好奇怪，竹老师何出此言……来了二个星期，她从来没有仔细的瞧过这位竹老师……听他如此说来，抬起头认真端详这位竹老师……
哟！好一个一表人材的竹老师……一米七四以上的个儿，身材魁梧！国字脸，真可称得上是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那高高眉丘上的眉毛是长而整齐又有光泽，双目是珠黑睛亮炯炯发光……有充分高度和长度挺直的鼻梁，准头上有着丰满的肉……一张男儿阔口吃四方的嘴是唇红齿白……
于是，莲子笑道：“竹老师真会说笑话！像你这样才貌双全，德才兼备还愁找不到对象！……”莲子见先生在给她做眼色，赶紧止住口。
“唉！……不找了！……”竹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结婚了，一人过吧！……”说完竹老师把小孩抱到他家，还不停地逗着他“呵呵！……呵呵！……小宝宝多可爱……呵呵！……”
先生走到莲子身边。附在她的耳边悄悄地对她说：“竹老师谈了几个，后来女方一了解他家出身地主，都和他吹了！听说他气得都不想回那个地主家了。”
“什么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泽！难道说你不想回那个地主家就能改变你的出身吗？……”莲子满腔怒火愤愤不平地说，“是啊！我读初中时，当时我们学校一个姓赵的校长谈的对象，听说是他的同学，那个女的来我们学校我还见到过，人长得好标致的呢！……后来我听同学说，因为那女的出生地主，赵校长的上司问他是要老婆还是要校长，二条路能由他选，后来这校长当然选了要校长这个职位呀！和那女同学只好分道扬镳了啊！……”莲子边清理衣物，对着先生笑了笑说：“从那时我就明白了，红配红，黑配黑的道理，所以我这出身地主的孙女就找一个出身资本家的儿子做丈夫啊……”
“喂！你可别搞错了啊！我可不是什么大官僚资本家的儿子啊！你不是听我哥哥说过，我家只是一个二百二十元的股份老板啊……”先生认真的说。
“哎！我们家也不是大恶霸地主呢！”莲子神秘的凑近先生说：“哎！我跟你讲一个怪事呢！那次我爷爷死，我听那几个埋我爷爷的人讲，我们家是十多亩田的地主呢！……”
“是吗？”先生惊愕的望着莲子
“不说了！不说了！我恨死地主了！提到地主二字我心里就烦！……”莲子烦躁地把叠好了的衣服，又提到手里抖乱了扔在床上。
“不说了！不说了！”先生见莲子那样，把被莲子又抖乱的衣服拿起来帮她叠好后，然后到隔壁竹老师家抱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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