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二十》
这天晚饭后，来了先生的四位同事，大家欢天喜地的争着要看先生的小宝宝。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好愉快。大家在一起讲白话，莲子则在煤油灯下给她的小宝宝做一条登腿裤子，就是用一双坏了底的大人的长统袜子，用上面的一截，给小宝宝改一条裤子，连着袜子还有一双小软底鞋的连腿裤。莲子正做那双小软底鞋。
老师们和先生说，有些不爱学习的学生真难教。并说一位男学生，一天到晚课桌内常放糖果，专找女同学递纸条谈恋爱。大家都被说笑了。莲子也笑了，莲子认得这一位学生，知道是初三的。
于是莲子忍不住笑道：“都读初三了，还用糖果哄她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
莲子的话刚落音，没想到先生对着莲子一瞪眼，板起个面孔对莲子怒斥道：“你知道什么……”
大家都惊呆了，有俩位老师对先生用眼制止，同时“嘿嘿！……”
缝衣针刺到莲子的手上……，此时的莲子只觉得受到的莫大的耻辱。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先生……双眼内立即湿润起来，生成了一层迷雾……她立刻起身背向先生和他的同事们，弯下身子假装看小孩……那双眼内的迷雾在眼中凝聚，终于变成伤心的点点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滴在了那小女的脸上……
屋内的气忿虽然有了一点短暂的僵局，但老师们很快的仍然是谈笑风生。
莲子手颤抖地拿着针线和那双小小的毛毛的软底鞋，一句话也不说是羞怒交加，悲愤填膺，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我莲子原来只觉得在社会上是低人一等，没有想到在家庭里也会低人一等……为什么我会低人一等，无非是因为我没有工作，……为什么我会没有工作，是我蠢是我无能吗？哼！结婚前不是说我的工作户口没有问题吗？……哼！现在我算个啥呀？……除了给男人生小孩我还能做什么？……看来女人在男人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只会生蛋的母鸡……”
莲子用那颤抖的手扯断了手中的线，拿起剪刀开始把那手中的软底鞋一剪刀，一剪刀地剪成条……剪……剪……剪不完的愤怒！剪……剪……剪不完的耻辱！莲子在不停地剪。把那剪成条的又在剪成一点点的小碎块……剪……剪……剪不完的凄凉与悲哀……
老师们发现莲子在把那快要做好的毛毛裤子，在用剪刀不停地剪烂。尽管莲子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老师们已经看出是因刚才那先生对她怒斥而引起的……。
于是，大家起身告辞，笑着对莲子说：“以后我们再来玩！莲子你别见你先生的怪，他这人是很直的，就是说话乱捅……”
莲子听老师这么说，仍然不出声，心想：“哼！人是很直的，是啊！直人才说真话呀！说话乱捅……不知先生上课做实验会不会乱做啊……他怎么不把那硫酸，盐酸当醋和酱油用呀！……”
莲子等老师们刚出门，立刻脱衣上床，面向里看着那小女，止不住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在枕头上。……
先生送客转回，一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不停地抽烟。过了半过小时，刘妈把煮好了的鸡蛋端来了，“老师叫莲子快点吃不要放凉了。”说完刘妈就回她房去睡了。
先生走到床前：“到吃蛋的时候了……莲子快起来……”
莲子此时已经被气填满了五腹六胀，她哪有心情吃什么鸡蛋，何况是凡间的鸡蛋，就是天上王母娘娘送来的长生不老的仙蛋，莲子也不想吃了，因为她觉得人活在这人世上太没有什么意思……
先生见莲子不吃也不出声，但他知道莲子是醒的，也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可他还假装宝：“快起来吃呀……”
先生见莲子仍然睡在那床上一动也不动，继续装宝说，“你做么得啊！又发的什么脾气嘛！……刚才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莲子听先生如此说，只觉得这男人才好笑呢！“他羞辱了别人，他竟说没有发生什么事……当然啦打别人，只有被打的人才伤疼呀！”
先生见莲子在那儿装聋卖哑，在这一年多的相处中，他似乎知道这个老婆是一位多愁善感的人，有时遇到不愉快的事，想起心事来是可以几天不说一句话，甚至不吃也不喝的。
先生坐在床边，望着快凉了的鸡蛋和那睡在床上装聋卖哑的莲子，还在假装宝：“你什么事嘛？刚才我觉得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呀！别什么都想在那心里，你怎么想，我希望你能说出来！……”
“你是真想听还假想听！……”莲子开口了。
“当然是真想听！我希望你能把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说出来，不要闷在那心里！……”先生心想我就不信我一个教书的说不过你。
莲子一下气呼呼的坐起来，就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结婚一年多这是第一次对先生针锋相对的发火。那埋藏在地壳深处的烈炎一下喷射出来：“请问你‘人格上要彼此尊重！’是你结婚前说的吗？怎么这人能口是心非呢！”
先生没想过莲子竟然会把结婚前的话拿出来，心中只觉得好笑“此一时彼一时她竟然不知道！”忍住笑说道：“你说吧！说吧！……说完吧……”
“哼！你既然要我说，那你就好好听啊！哼！……”看来这次莲子的火山是真正的要喷射出强烈的火焰了。
先生反正只觉得有趣“好啊！我洗耳恭听……”
莲子是一口气源源不断地说：“我再请问你，今天是你的几位同事是来家玩，大家在一起讲白话，说笑话，是不是？我莲子觉得你们不是在开讨论会！在一起玩和在一起认真的讨论工作是二码事，是性质上的不同。
“你们如若是开会，研究工作，我不可能插嘴的。我莲子难道说那点自知之明都不懂吗？
“既然你们不是开会，大家在一起玩，那人就是平等的，那就没有谁可以说话谁又不能说话！
“请问先生！我说的那句话又错在哪儿呀！都初三的学生了，一个男学生竟然用几粒糖果就可以哄同班的女同学和他谈爱，除非那些女同学是白痴，
“请问先生……如此说来你们学校原来大部分学生是白痴啊！那白痴到底是你们学校收来的，还是被你们这些白痴一样的教书匠教成白痴的呀！……”
“啊呀呀！你这个回击可打击一大片了啊！……你可只对能我一人哟！……”先生越发觉得好笑，站起来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一支烟，看那莲子怒发冲冠的样子是想笑又不能笑。
“是嘛！你有什么了不起！……”莲子看那先生得意洋洋那好笑的样子，越来气了“你以为有工作就可以欺没有工作的，就可以任意羞辱那些你们认为低你们一等的人是不是？”
先生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暗自好笑，第一次看那莲子发火要吵架的样子，得！得！得！……！像放连珠炮一样，觉得特有趣的，“你说完了没有呀！……”
“没的呢！……”莲子好像还有好多的怨气没有出完。
“好吧！好吧！……你说吧！……”先生看莲子的那火山的烈炎不喷完是不行的。他很明白，此时是如能如何不能往上面泼油的。于是他想缓和一下气忿“哈哈……实际上我说话越是对亲近的人，我有时确实没有细想的。”
“哼！你说话不细想。可别人会细听呀！……你是一个读书人，人人有脸，树树有皮。你难道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
“俗话说的‘当面教子，背面教妻’，就是儿女犯了错也要说清楚，告诉他是错在哪儿。”看来今天莲子是不把话说完是不会住口的：
“我觉得我今天真的没有犯错呀！退一万步讲，就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你也不能当众羞辱我呀！好呀！你说得好呀！说我不知道什么！行啦！我是一个蠢宝。
“我和你讲‘人抬人高，无阶之宝’呀！我的天啦！你怎么连这点都不懂呀！
“请问先生！你是要别人觉得你的老婆聪明能干好呢？，还是要别人觉得你的老婆是一个蠢宝好呢？
“你刚才怒斥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好呀！以后你的同事们就会说：哎呀！那聂老师的老婆呀！是一个蠢宝沙！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二百五呢！是一个蠢猪呢！我是一个猪！如此类推那你又是什么呀！我不说你自己去想！……”
“不说了！好呀！终于说完了！……”先生笑道。
“没有说完呢……还有呢！……”莲子头对着先生一歪。
没有想到先生一句话竟引来了莲子的长遍大论。还来了那么多个请问……。一点都不泼妇骂街，还那样条条是理，句句是道。骂别人是白痴和猪还转了一个大弯儿。听起来还有点文雅。
先生一边抽烟一边透过那烟雾，看莲子那张嘴轮廓分明，两片不薄也不厚的嘴唇在不停地翻动，口中不停地像放机关枪似的。看她书读得不多，脑子反映竟然如此的灵敏。反倒觉得她很有趣很可爱的。心想看她今天还有好多说的。于是说：“还有呀！那你继续说吧！……”
“那你就听啊！哼！一个男人只会在家欺辱老婆又算什么男人哟！……我确实不明白，你当着你的同事的面羞辱我，你到底脸上增加了多少光彩……”莲子继续说：“你知道吧！如果我今天当着老师的面和你对吵起来，你羞辱我你不但是添不了光彩，反而是会把脸丢光啊！……”
“好呀！听你如此说来，你今天倒为我添了不少光彩啊！……哈哈！……”先生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
“你好笑呀！当然呀！你是胜利者呀！”莲子仍然气鼓鼓的。
“在家还打仗呀！还要分个胜负不成呀！……”先生还在故意逗她，“你今天可是什么武器都有用上了啊！步枪！机关枪！冲锋枪！手榴弹！飞机！大炮！……还好没有用原子弹！哈哈……”
“你不要笑！我跟你说，请你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不尊重我的人格。希望下不为例。否则休怪我以牙还牙的啊！到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光彩。我反正是一个农民，你就不同啊！……教书先生！……。不说了啊！唉！我什么都明白了啊！……”莲子说完钻到被子里搂着毛毛睡了。
“好个以牙还牙，看来真的是敌我矛盾了。哈哈……不说了呀！终于收兵了呀！还给了一个警告，还行，最后胜利受于你了！哈哈！……”先生听莲子最后那句“唉！我什么都明白了啊！……”他明白莲子的心不会平静的啊！于是说：“说饿了吧！鸡蛋也凉了，我去热一下。”
“谢谢您！不饿！早气饱了！”莲子把被子往上一拉蒙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先生望着那碗没有一点热气，凉了的鸡蛋，无可奈何摇
了摇头。心想“好一个背面教妻，这不明明是在背面教夫吗？我好男不跟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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