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八》
莲子差不多每一个星期要收到先生二封信，莲子让先生牵肠挂肚……。此时的先生非常明白。这半年的相处他似乎对莲子更加了解。只要莲子有一点绝望的念头她是什么傻事都会做得出来的……。
哪怕是莲子没有给他回信，他也不停地给莲子来信，他要让莲子知道他是她的依靠，是她最亲的人，……鼓励莲子要坚强的活下去，……
在这半年的相处中，他深知莲子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虽然有点倔犟但不是横蛮不讲理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女人。他不能失去她……只要是节日如“国庆节”“元旦”有时甚至是一天来，住一晚就赶回学校。他都会来到莲子身边的……。
“你能和我一同到学校住些日子吗？……”每次来先生都要这样对莲子说。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多么希望啊……！
每到这时莲子只是摇头，咬着嘴唇，闭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她能说什么呢？……每次送走先生，她只能躲在她的世外桃源，呆望着苍天长叹！……从此在这园子里只有莲子悄悄的哭声，再也听不到二胡声，笛声，口琴声，歌声……
莲子要努力的完成每月的二十六个劳动日。除此以外就是种好园子里的菜，经常天刚朦胧亮就把菜挑到街上去卖。她要自己挣钱贴补家的一切另用钱！因为她知道先生每月要寄钱给他哥哥家。是啊！爷爷奶奶妈妈常说“打虎还要亲兄弟”有兄弟姐妹多好啊！
哥哥的负担很重的，哥哥和先生一样多的工资，哥哥他要养活八口人——嫂嫂没有工作，丈母娘——因为嫂嫂是独女，哥哥有三儿二女。好像只有大儿参加工作了，其余的都还没有参加工作。
秋去冬来，每逢下雪天不出集体工，和夜晚，奶奶就教莲子学做小毛毛衣，这小毛毛衣全是用很旧的大人衣改成的。没有想到奶奶竟然还会做衣呢！懂得什么跑马针，倒回针，保险缝……。莲子在奶奶的指导下小毛毛的单衣，夹衣，棉衣，各内小裤子，大尿片。小尿片。包片等等……差不多全都改好了。
终于盼到了学校放寒假，先生心花怒放的翻看着莲子用旧衣改成的一件件小毛毛衣。是啊！他快要做爸爸了！还伸着手来量小毛毛衣的长短，笑眯眯的问莲子：“这么一点点大呀！能穿吗？……”
莲子笑着说，“我不知道！反正奶奶说就做这么一点点大大！……”
奶奶在一旁乐陶陶的说；“穿得的！穿得的！……”
莲子觉得自己在稀泥糊涂的过日子，什么理想愿望全没有了……她觉得结婚以后除了给男人生儿育女还能怎么样……。
“正月开学我又要走了，……对你我还真有点放心不下……”先生忧心忡忡，：“三月你生小孩我肯定不在家……。”
莲子在煤油灯下做着针线活，她的头顶就像有块终日驱不散，移不动的云层笼罩着她，忧愁，不知不觉地永远紧紧地追随着她，……
“我看这样吧！我和哥哥讲，三月份你就到他家去住，我就放心了，因为在城里隔医院近……再说有哥嫂他们在，也好有一个照应……”先生在给莲子作最好的安排。
莲子一句活也不说。静静地听着。仍然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做她的针线活。
过了春节，先生到学校上班去了……三月眼看快到了，莲子这天上医院捡查……回家前到了哥嫂家，她要观察一下他们的态度，哥嫂对她说：“你如果发作了，（发作在当地就是说要生了）肚子痛了就上街来，我们送你上医院！”
莲子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谢谢哥哥嫂嫂！”就再也没有说什么，像她这样自尊心极强的个性，她是不会说什么的……。就是平时上街卖菜路过哥嫂家，她也只给他家放一点自己种的菜，哥嫂叫她吃饭。哪怕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也撒谎说她到街上吃了东西。哥嫂有时还说她太不随便了。可她内心总觉得，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为最好！
这生小孩对莲子来说，她自己都弄不清她平时的勇气，坚强自信……，都到哪儿去了。此时在那小屋里她感到是那样的恐慌，算着那越来越近的预产期，她望着那三寸金莲的奶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苦怜叮。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六神无主。昼思夜想是心慌意乱终日惶恐不安……。
先生来信责怪她为什么还不住到哥哥家去。手棒先生的来信，只觉得先生是如此的天真……。她真的不知如何给先生写回信……。唉！先生啦先生！你怎么就不明白，那不是我莲子的家啊！……怎么能去麻烦他们啊！……
夜晚莲子忧虑不定孤单单的躺在床上，望着那被烟薰成酱油色的蚊帐辗转反侧。唉！她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先生，哥嫂要她发作了才到他们家去呢！……她自己也拿不准什么发作啊！到那时我还能走到他们家吗？此时的莲子是愁雾漫漫惶惑万分……
眼看隔预产期还不到十天了了，此时先生是不管莲子回不回信，差不多每隔一天就会来信催莲子快到哥哥家去……莲子左思右想不得不如实告诉先生，哥嫂要她发作了再上街去……。
就在隔预产期的前六天莲子收到了先生来信：“……莲子你快到我这儿来！快呀！快到我这儿来呀！……立刻起程…………”
看到先生的这封信，莲子就像是层层笼罩乌云的天空，突然从那云层中出现了一丝阳光。就像是在那波涛巨浪的漩涡中，突然有人给她抛来了一个救生圈……止不住激动的泪水是铺天盖地而来……。
莲子哭着告诉奶奶：“先生要我马上到他里去……”
奶奶流着泪双手合掌在胸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这我就放心了！去呀！快去呀！唉！你不去，会死我这儿哟……”说完奶奶竟放声大哭起来。
奶奶和莲子连夜清理那些做好了的小毛毛衣和尿片，刻不容缓得赶紧动身。
“莲子你把家里的那二只母鸡带去啊！”奶奶满屋子找，也没有找到一件好东西给莲子啊。
“奶奶带一只吧！留一只它生蛋，还可以卖得一点另用钱的。”莲子一边清理东西一边说，“我把那二斤多红糖带去。”
“是呀！你看这人老了把这都忘了……那是积了好久的呢！”奶奶还在那算积了多长时间。
“奶奶！我知道的一人一个季度四两红糖票……”是啊！奶奶知道莲子怀毛毛了，早把糖积在那儿了。
第二天，莲子帮奶奶安排好油盐柴米。
第三天清晨，莲子用一条小扁担，一头挑着小毛毛衣，尿片和自己的换洗衣。一头用一个竹篮放上那只母鸡和那二斤多红糖，还有二十多个鸡蛋和一些可以存放的坛子菜。起程前往先生的学校！
含着泪花在和奶奶告别“奶奶！我都给您安排好了，您要自己保重！……我走了啊！”
奶奶站在那台子屋前，一边哭，眼望着莲子挑着小担儿，渐渐的远去……双手合在胸前：“菩萨你要保佑我这苦命的孙女啊！……”
东边的天边雾蒙蒙中可见一轮红日。莲子就像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儿，好像满天的乌云都散了似的，向着那阳光处飞去。她抓住那先生抛过来的救生圈，奋力向岸游去，莲子明白此时只有先生那儿才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啊！……她激动得压抑不住心在扑扑地跳，就像那庄稼人久旱逢雨；又像打鱼人在雾海中望见灯塔。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好了！只恨自己不能脚下生风，要是能一下飘到先生那儿多好啊！……
经过一整天！轮渡——轮船——小木船，太阳快下山了。莲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小学食堂前池塘的洗菜的水桥上，一位认得莲子的，先生的同事正在洗吃过饭的碗。远远的望见大着肚子挑着小担儿的莲子。一边笑着往食堂跑一边高叫“老聂！老聂！快！你看哪个来了……你老婆来了！”
先生正在食堂吃饭，听到“……你老婆来了！”顿时心热血涌惊喜若狂，赶紧放下碗筷跑出食堂。远远的望见莲子挑着小担儿艰难的向这边走来，恨不得一步跨到莲子跟前。他就像离弦的箭飞也似的，眉开眼笑地向莲子跑去。“莲子！莲子！没有想到你今天就来了呢！你挑的一些什么呀！”
先生满面春风的看着莲子，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喜悦的光。赶紧从莲子肩上把小担儿接过来，“唉！……你带鸡和蛋来做什么呀？这儿有买的呀！”
“这是不花钱的呀！自己家里养的，……”莲子就像一只风浪中飘荡的孤舟，终于靠岸了。看到先生满脸喜气，不由得一股甜丝丝的感觉涌上心头。
先生左手放在右肩上，右手握着扁担挑起的那担儿搁在那左手上面。那扁担两头的东西是晃来晃去摇摆不停像荡秋千一样。莲子看那先生挑担的样子，咯咯……的笑过不停。于是对先生说：“来吧！还让我来吧！”
“不行！不行！……你已经累得不行了！”这次先生是如能如何也不让莲子挑担儿了。
此时的莲子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确实太累了。也没有和先生争了，跟在先生身后闭着嘴笑，看着先生一路荡着秋千把小担儿荡到了食堂里。
食堂吃饭的老师们看到莲子进来，可热闹了。七嘴八舌说什么笑活的都有……。
先生赶快给莲子端来了饭菜“快吃饭……饿了吧！……”二人一面吃饭。先生告诉莲子，他在镇上租了一间屋，月租是十元钱，她生小孩后，房东刘妈就照护莲子。给刘妈一十五元钱的照护费。并说莲子今天辛苦了，明天一早就带莲子去看房子，莲子听先生是如此的给她安排的得好，她脸上不觉露出幸福的微笑。几个月的忧愁烦恼，好像一下子被大雨冲洗掉了。
但莲子觉得很纳闷，为什么要租房子呢？
饭后先生带莲子来到先生搬的新家，这是在教室的后面用农村用的那竹芦席隔了一段空间，这隔断的中间又用竹芦席隔开，这样就成了二间房。供二个老师居住，一个老师走前门进去出，一个老师走后门进出。先生告诉莲子每一个教室都像这样隔了。先生是走的前门进出。
莲子一看全明白了。坐在房间内，教室里老师和学生的声音，是听得清清楚楚啊！学生上课时，在房间内连说话都不能的，咳嗽上课的学生都听见的。房内是一点儿声音都不能发出来的。这样的房间怎么能生小孩呢！
这简陋的房间在先生的手下，竟然布置得井井有条，竹芦席上面先生全用旧报纸给糊上了，要是不说还真不知道是竹芦席做的隔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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