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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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from《假如》信乐团(《挑衅》)
入院第二天,祥叔带了我最喜欢的红豆莲子百合粥和小鸡翅尖过来。
医院的食物卖相还算不错,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吃起来总觉得满嘴的消毒水味,因此一尝二试之后,我完全失去第三次尝试的勇气。
祥叔的到来无异于酷夏里的一场及时雨,我捧着粥碗吃了个底朝天,拿纸巾擦了嘴角,端端正正的把碗放在柜子上。
“谢谢祥叔。我吃饱了。”我说。心满意足的。
祥叔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声不响的看着我,眼光一直在我被烫伤的左手上打转,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好歹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的脾气摸的不是百分之百透彻,至少也有七八分了解。他起身,将碗筷收进随身带来的纸袋里。就着床边坐下来,清咳一声,说,“别跟你爸怄气,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容易。”祥叔有些心疼地托起我的左手,“好好的姑娘家,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我眼眶一热,趁眼泪没有流出来,迅速的转过头去。
祥叔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自顾自地道,“你爸他不是不心疼你。这么多年了,不论帮里多少腥风血雨他都走过来了,不管出多大事儿,他都扛过来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扛起一片天,让你过上安生日子吗!他就你这么一个种,不疼你,疼谁啊!你也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像个娘们似的,心肝啊,宝贝儿的,问寒问暖吧!你爸嘴上不说,可是他心里有!这不就比什么都强,是吧?”祥叔带着老茧的手,小心的婆娑着我受伤的手,他手上的温度,沿着指尖,一直温暖到我心底,缓缓的,轻轻的,宛若清泉。
我不自觉地点点头。看着祥叔站起来,走到窗前,立住。然后,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道,“蓂子,你也不是小孩儿了,有些事情你得理解你爸。”他停下来,意有所指的看着我,“你妈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爸才正当壮年……”
“祥叔,你要说的我明白。”我打断他,“以后我会注意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祥叔笑着说,“以后可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啊!多让人心疼!”他抬了抬下巴,指着我的左手。我立刻心虚的避开他的眼,一个劲儿的解释说这个是不小心弄的。
杜睿添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
除了留下值班的,大部分的医生护士都已下班。他捧着厚厚一叠文件,悄悄的溜进病房来。
“江医生已经下班了,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我说。
“你说什么呢?”他立刻警觉地看着我,一付没有听懂的样子,“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他走过来摸我的头。“还是有点热。今天打退烧针了吗?”
“打过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整天要侧身躺着很不舒服。”我不以为意地道。
说来也怪,不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天天活蹦乱跳的,又是喝酒又是跟人打架也没见怎么样。反而从知道生病开始,这胸痛,胸闷,咳嗽,气急,呼吸困难的症状也全出来了。甚至连平躺都不能了,只能侧躺,否则就胸疼得厉害,呼吸也不畅。
“我去学校给你请完假了。”他说,拉了椅子坐在床边,摊开手边的文件夹,一心二用。“好好休息,过几天就好了。”
“很忙?”我问。
他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下周有个新店要开张。”想了想,他补充一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弄好了。”

于是他埋头奋笔疾书。
我看着他精致的侧脸,耳机里响着熊天平的老歌“我都在乎”,陷入不可名状的思绪。
“忘记千辛万苦用力挣来的幸福
记住我们以为不能承受的孤独
频频回顾
不是怀念不要眷顾
忘记那天那夜那么单纯的付出
记住此时此刻如此丰富的背负
快乐痛苦
我都想在乎……”
这首歌听过很多遍了,每次听心情都会变得分外低落。
我都在乎,我都在乎?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
深深叹口气,胸痛让我彻底回过神来。
杜睿添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文件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深邃,像看不到彼岸的深海。
“我爸呢?”我问。
“出了点事儿,忠叔去了外地,还没赶回来。”他下意识的避开与我对视的目光。“忠叔一回来就会过来的。”他说。
我努力去忽略他说话时闪躲的神色,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一会悃意涌起,我沉沉睡去。
黑暗中似乎有人握着我的手说些什么,却是半个字都记不起。
第三天,祥叔照样带了红豆粥过来,外带我从小爱吃的京八件小点心。
祥叔笑眯眯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狂扫了大半食物,又递过我最喜欢的蜜桃果汁。我边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光光,边在心里暗恨,别人生病都会掉些斤两,搞不好等我出院反倒会变成大胖子。
待到江医生来做例行查诊,也说我恢复得很快,胸腔内的积液已经开始慢慢被吸收,再有一个星期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我轻声道了谢。说,这是江医生的医术好,否则不能好这么快。
她的脸在瞬间变得绯红,忙着说了一叠的哪里哪里。单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相处了好几天,我早发现江医生既单纯,又善良,常常会为了别人一两句的赞美而飞红了脸。完全不像我平日里以为的那些医生一样:严肃,古板。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天生嘴硬,如若不是发自真心,绝对不会说些场面上的奉承话。
到了晚上,又是杜睿添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有些抱歉的看着我,“事情还没处理完,忠叔实在走不开……”
我淡淡的看着他,突然连说话的**都没有了……
第四天,祥叔仍旧带来红豆粥。开胃的点心变成了抹茶蛋糕。
本都是我极爱吃的东西,但今天胃口却不甚好,只吃了小半碗粥,蛋糕连碰都没碰。
祥叔懊恼的埋怨自己老糊涂了,说天天吃一样的,任谁都会吃不下。
想着祥叔的一番好意,我又勉强吃了半碗。又让他把蛋糕放下,说是留着晚上吃,他才笑着收了东西回去。一脸的成就感。
目送他出了门,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夜里,仍是杜睿添一个人,悄悄的走进病房。
第五天.
祥叔带来一锅新鲜的鱼汤,和红小豆焖的米饭。
我恹恹的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舌头上结了厚厚的舌苔,喝水都觉得苦。
祥叔劝了又劝,我只微微抿了两口汤,摇了摇头,再吃不下……
第六天.
……
到了第七天,我突然发起高烧来。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最后连被子都被汗水浸湿了。小护士赶忙跑去换了一床新的,没过多久,又湿了个透。
后来江医生也被请来了,检查好久,她眉心打结,反反复复只说了一句:明明都好转了,怎么会严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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