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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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剑,抵上了咽喉,毫不留情地贯穿而过。
啪嗒……啪嗒……
节奏越来越慢,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清脆。这是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鲜血染红了半壁墙。
神色可怖的死者被剑活生生的钉在大厅正上方的牌匾之上,上书——剑霸天下。锋利的宝剑穿透他的喉咙,血,顺着衣襟,沿着墙壁缓缓流下。墙上的人睁大双眼,瞪着前方,仿若遇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深蓝的影子终于回过身,不再背对着月光让人看不清她的脸。月光透过刚刚被剑气击出一个个洞口的屋顶,映出了她无暇的脸庞。这场打斗胜利并未让她冲昏了头脑,而身上的伤也没让她皱眉,她只是用酷酷的眼神看着刚刚被她钉在墙上的人,嘴角自顾弯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深蓝的影子收起沾满鲜血的血影剑转身往外走。
晃!
她一个步子不稳,就这么倒了下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来睁着双眼空洞地看着屋顶。
她要死了么?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血一丝一毫的离开自己的身躯,魂似乎也在空中混合着新鲜的血腥味飘忽不定。
渐渐地她松开紧握剑鞘的左手,微微发抖的右手探向空中,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突然她嘴角扯开一抹可怖的笑容,眼睛无神地盯着空中虚幻的影像,右手猛的一阵空抓,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只剩渐渐涣散的瞳孔渐渐扩大。
自从娘死了以后,她再不曾安心闭上过眼睛,可是这回她真的好累,好累……娘死之前也回想起自己过往的种种么?
如扇般的睫毛,最后终于沉沉的覆上了眼。
自从带着娘带给她的盘缠骑着马逃离了那个小村落,她未曾睡过一夜好觉。娘那无神的双眼充斥了她的梦魇。是幽怨?是不舍?
“默儿,等一会儿,爹回来以后你就躲在屋外,千万别进来,知道么?”颜乐的脸色异常的苍白。
她点头。看着娘亲忙碌的身影从床板下翻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都是当初我离开颜家的时候,我娘给我的细软,就怕我日后被你爹虐待,过不了日子的时候,可以离开他。而今……”颜乐双手抚上小女孩的脸庞,静静地看了好久,然后把打包好的细软塞到她怀里。
“默儿,这方玉不可弄丢了。知道么?你一路跑去鹿城找颜家,你外公和外婆都在那里。他们看到这方玉,一定会帮你的”说着,颜乐吧一方系了红绳的玉,挂在小女孩的颈上,放在最贴心的位置,“我的默儿,你还要记得,你一定要胜过男儿,千万别像为娘一样被你爹这般欺负。”
过不了一会儿,高松林果然回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让躲在外屋桌角之下的她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爹是否心情不好,才有如此急促的马蹄声,爹爹回来是否会拿她当出气筒,打她?娘千交代万交代,一定不能让爹发现她。
自懂事以来,她从未见娘发怒过。一向温顺的娘亲,居然会冲上去抽爹的耳光。这个愤怒的耳光换来了两个耳光的回敬,还有一连串真实却又伤人的话语。
最后娘亲一个哀怨的眼神望向她,毫不留恋的就一头撞上了墙,痉挛了一会儿,就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了。
她着实被吓到了。她不曾想过,一向温顺的娘亲,性子居然这么刚烈。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蹑手蹑脚地往院子挪去,解开马缰借助一把矮凳爬上马背,这不是她第一次骑马,以前爹爹心情好的时候有教过她,然而一个小人在马背上催促马儿狂奔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当她听见身后那个男人从屋里跑出来,追赶着怒吼的时候,她再次恍过神来,想起了所有发生的事情,想起了争执,想起了鲜血,想起了她如果不跑就要被卖去赌场,于是马背上的人一阵痉挛后,忍不住就抱着马颈,脸朝一边吐了起来。
无尽的黑夜席卷了她。
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深蓝影子的脚步。回头。一块划满剑痕,溅满鲜血的牌匾掉落在了地上。
“又是你的杰作。”没有温度的声音,继而似一阵轻叹。
伴着月光,两道深蓝并为一道,离开了南宫府。
次日,剑城南宫铸剑世家剑圣——南宫比天死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洛阳城,乃至武林。
“你听说了吗?剑圣南宫比天昨晚被人钉死在南宫府大厅的墙上……”
“现在谁不知道这个消息啊,听说死相凄惨……”
“我家邻居的儿子在南宫府上做事,听他说剑圣的死相,我到现在都觉得恶心,你说谁下那么毒的手……”
“嘘……瞧,南宫家的家丁经过,别说了,不然,我们该倒霉了。”

剑城,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从来不缺少话题,而今天的重磅炸弹却是武林剑圣死亡的消息。大街上的行人讨论归讨论,但还是有所顾忌,因为,他们不会笨得在这个时候去触南宫家的霉头。
这是一个充满深蓝的屋子。床,一如房间的布置,彻底的蓝。蓝到发冷。这种冷,可以直冷到人的心底。让原本热血沸腾的心,不再躁动,心死。
不若一般女子闺房,没有绣花枕,绣花被,没有古筝,没有字画,甚至连一个姑娘该拥有的胭脂水粉都看不到,这里只有一室的清冷。
冷清清的屋子,毫无半点生气。冰冷的深蓝笼罩了整个屋子。
床上躺着一个极度疲劳的人。噩梦,缠绕着她,让她在睡梦中都不得休憩,她的眉头紧皱着。
门,被悄然推开。
屋外的光沿着床脚,一丝一丝地侵入……但是,这束光始终没有漫到床上。渐渐地,光随着门的关闭而又被黑暗吞没。床上的人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继续不安地睡着。
白衣男子坐到床边,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熟睡着,但却一直睡得不安稳的人。幽蓝的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头发虽长,可是从来没时间去细细打理,只是简单地用一条用紧蚕丝编织而成的带子扎着,这,仅仅是一条扎头发的带子么?不,它曾救过她一命,在危险时刻,杀手身上的一切物品都是可以拿来当武器是用的,攻击或者防御。紧皱的眉,似乎从不曾展开过。唇,如她的眉头,紧紧地抿着,时而会朝一边撇一撇。
白衣男子把手伸进被窝里,轻轻地拉出了她的手。静静地为她把脉。俊秀的五官,在触到她的脉搏之后皱了皱眉头。片刻后,白衣男子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坐在床沿,继续默默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当魅影醒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没有杀气——这是魅影的第一反应。片刻的恍惚之后,才觉得这个轮廓很熟悉。不,是坐在床沿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很熟悉。
“你醒了……”男子低沉的声音犹如一记猛钟敲进了她心里。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语调。
片刻后,魅影才虚弱地问道:“云战?”
“是我,”白衣男子从衣袖里拿出一瓶药丸,放在枕头旁边,继续说道,“喏,一日三丸,近来你身体越来越糟糕了,你得好好调养一下。”
虽然黑暗笼罩了屋子,但是习惯了暗夜生活的魅影却能轻易察觉到云战正在看着她,避开他的眼神,她淡道:“多谢少主关心。”
“三天后,就是义父的五十大寿了。”
魅影低头不语。
“难道你又有任务了吗?”
沉默。
“你不是昨天才从剑城回来的?他们说,你杀了南宫比天……”
沉默在密闭的冰冷的蓝色空间里继续着。
“丫头,告诉我,南宫比天厉害么?”
听见“丫头”这个称呼,魅影的眼里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厉害?呵……再厉害的人物,他也只是曾经。”本来死灰无神的双眼顿时闪起嗜血的光芒。
“丫头,悄悄告诉我,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男子的语气放得很轻,似乎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吱——
门被推开。阳光毫不客气地照亮了整个屋子,深深的冷蓝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深幽的幽蓝……
由于长时间没有见到光,魅影眯着眼睛很长时间,渐渐地适应了光芒才睁开双眼。方才嗜血的光芒在接触到阳光的那一瞬间,又消失了。
背着光出现在房内的是一位老者,也正是云家堡的现任堡主——云雄风。
“义父。”云战作揖。
“堡主。”魅影打算起身跪拜。
云雄风略过云战,直接走到床前,按住了魅影的右手为她把脉:“不用起身,躺下休息吧。”
过了一会儿,老者点头,沉声道:“恩……不错,恢复得挺快。”然后抬头觑了云战一眼。
云战不语,心神领会的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深蓝的影子走到桌前,放下佩剑。面无表情地打开锦盒。
嗤嗤——
一只毒蝎子从盒子里飞出,趴到了女子的左手背上。
深蓝的影子不为所动,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任由毒蝎子把毒液注入她的体内。右手拿着小剑挑开锦盒的底垫,抽出一张叠成方形的纸。看过之后,轻轻一碾,那张纸瞬间化为点点零星。
就在纸张化为点点零星的瞬间,蝎子不安地动了起来,摆了两下尾巴,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之后便趴在手背上,不再扭动。
右手轻轻一拨,左手上的蝎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不再动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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