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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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起白净素颜,一身蓝衣劲装的少女坐在窗台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伸出窗外,五指熟练地把玩着一把小匕首。水波流转的双眸凝看窗外淡蓝的天,扬上她微抿的唇角。
忽地,一阵冷风乍然而起,扑面而来的寒意冷醒陷入往日回忆的她,也袭落窗外老树的枯叶。
因风而落的枯叶轻飘入窗,坠落在少女把玩的匕首上,触及匕首锋芒的枯叶,随之便一分为二,分开旋转空舞着坠地。
扣扣扣——
一阵敲门声传打算了少女的思绪。
“何事?”少女起身,轻轻地关上窗户,利落的把匕首**剑鞘,入袖。
“少堡主请影姑娘去一趟修罗场。”在云家堡里,除了堡主和少堡主,所有人都喊她影姑娘,年芳十六的她,在修罗场的杀手里依然保持着年纪最小的记录,从她十二岁进修罗场开始,他们便对她的剑术心存敬意,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她为云家堡的暗杀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她的年纪之小还不足以让他们对她使用“您”的称呼,于是堡里上下都称她为影姑娘,以表对她的尊敬。
下一刻,门从里打开。
“走吧。”少女一脸冷漠。
修罗场是云家堡训练最高层杀手的秘密基地。这是个无情的地方。她曾在这里呆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里,为了生存,她没睡过一夜好觉,没安稳的吃过一顿饭,甚至连沐浴的时候安全都没办法保障,每时每刻都必须随时保持警惕,每次饮食之前食物都要用银针预先试毒以防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在修罗场里,无论你使出如何卑劣的手段都无损你的声誉,因为每个人都想成为最后的修罗活着走出这片见不得光的地方。
无疑,这里的竞争残酷而激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危险总是无时无刻不伴其左右,想要活着走出修罗场,太难……太难……却也因为如此,每一个云家堡杀手训练场的初级杀手们,都以成为修罗为自己的目标。
每年修罗场都会从训练场几千名的训练者中挑出资质较高的两百名初级杀手,一年后只剩下二十人不到能走出修罗场,这二十人,便是云家堡的精英杀手——修罗。
第一次进入修罗场的时候,她十二岁,凭借云家堡的少主云战的帮助,练就了一身精湛的剑术,从初级训练场一跃而出,被破格提拔进入修罗场,成为云家堡最年轻的修罗。十三岁的她,从修罗场战胜而出,成为二十名生存者之一,成为云家堡最年轻的精英杀手。被赐予名字——魅影。她第一次单独完成任务归来的时候,云家堡堡主云雄风送了她一柄无坚不摧的小剑。
同年,在一次任务中由于她的疏失,令自己和同伴落入敌人的埋伏,并且受了重伤,幸而后派的杀手顺利完成任务,并且救出她,养伤半年,她只能领罚——再次进入修罗场。而她的同伴——魁影却在那次任务之后下落不明。
第二次进入修罗场的时候,她十四岁。当十五岁的她再次带着满身血腥踏出修罗场的时候,她已经脱了一身稚气,从女孩蜕变成少女,如出水青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她并不愿意站在这里看着这群杀手互相砍杀。
扑面而来的是浓厚的血腥味。魅影已经好久没闻到这样的气味了,而这股腥味令她骨子里的杀人因子开始沸腾。
修罗场上苦苦训练的杀手们正在一对一的进行厮杀,招招不留情,在同等级的水平之下,犯一点小失物都有可能致命,所以,修罗场上的每位杀手都是小心翼翼的。即使处于下风,也依然面无表情,沉稳应对不让对手看出自己的破绽,伺机等待对手犯错而自己能有反扑的时刻。
练剑场外,一部分杀手独自分坐在各个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决斗场上的厮杀。一道道的目光如狼似虎,他们以缜密的心思计算着在第几招交战的某一方会落败,也思考着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逆境该如何应对。
刷!
清脆的一声,又有人成为刀下亡魂。一进修罗场,魅影注意到练剑场上的一袭黑影,他一身黑衣已经被鲜血濡湿了,最初她以为衣服上的血是他的,若非是自己身体上流出来的血,怎么可能濡湿到衣服紧贴着身体?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他只受了一点小伤,血不可能流那么多。衣服上的血,都是对方的。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杀气。他招招精准,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扑的机会,招招致命,甚至有的时候不顾一切的露出自己的空门,只为一剑取了对方的首级,当然,他也并非莽夫,一招一式都是计算过的,他算准了对手已无力还击。
“啊——”随着一声惨烈的吼叫,一只带血的断指飞出了练剑场。
修罗场又少了一名很可能成为顶尖杀手的训练者。魅影在心里沉思。从交锋的剑招来看,那名断指的杀手根基很稳,只可惜太急功近利,否则不至于断指,如果刚才把膝盖一蹲,或许伤不到他,反而能取了对方的一撮头发。
就在黑衣人一剑要取下断指人的首级的时候——
叮——
一柄灌入真气的剑直指黑衣人的剑飞鞘而出,在一声清脆之后向上反弹,场外一道深蓝色的影子飞掠而过,飞出的剑,又回到主人手中。
如果断指人能吸取今日的教训把招式活用,假以时日,或许能活着走出修罗场。魅影在心里低叹了一声。
她回头看向练剑场外正一脸吃痛的断指人,站在练剑场中央,淡淡道:“好好看着。”说罢,一步快攻冲了上去。
修罗场上开始了新的一场眼花缭乱的搏杀,场上正是修罗场的黑衣杀手和一身深蓝的魅影。
剑与剑之间剧烈的摩擦闪出点点星光,一招一式不若之前黑衣杀手一刀砍下对方的头颅那么的决绝。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人似乎是在进行一场剑秀。
“实力不错!”在两剑再次交锋的时候,她一声冷笑。
看着她冷笑的眉目,他一个晃神,被剑气荡开了两步。女子提一口气飞身旋起,剑招一摆便剑人合一地从上往下俯冲。
“魅影!”站在一旁的云战看出了魅影的意图。她要以身犯险,来为断指人示范刚才他失误的剑招!在云战看来,那样精美绝伦的招式,那么生猛的力道,那一剑无论朝谁刺来,都是无可抵挡的。就算是他自己能挡住那招,保护住自己的手指,也铁定要被那样生猛的力道活活打出内伤。
练剑场上的女子并未因为场外的喊声而分神,一招一式都在模拟着断指男的招式。很快的,越来越强大的剑气飞奔而来,她完全有能力反击,然而她却选择只守不攻,来一剑她便封一剑。
五十四招之后,终于到了断指的时刻。
场外的人有的揪住了心,有的为之一振。魅影是修罗场的神话,不败的神话!而这一剑或许就能让她的不败神话画上终点。

女子膝盖一蹲,单手着地,一个回旋踢,迫使原本打算削向女子手指的男子提气往上一跳。果然,他选择从上空攻击。魅影毫不避讳地对着悬挂在空中的人,血影一出谁与争锋!
男子神色剧变!
刚才也是这样一招,她倒挂在他的上空,也是一样的招式,然而她花哨的招式以及一阵猛烈急速的快攻叫他应接不暇,根本没时间计算进攻对方死**的招数。下一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形势已然大变!只要她加一点力道,就能轻而易举地穿过他的咽喉。
咻——
很轻的一声,场外没人能听见,但是,他却听得真真切切。
一缕黑丝从他眼前飘落。
“看清楚了么?”站在练剑场上的女子朝断指男的方向丢出了一句话。
断指男似乎忘却了断指的痛苦,他凝神注视着练剑场上的女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眼里似有泪,却又看不见闪现的泪光。
四周观战的杀手和云战都为之一惊,好一招灵活的落雁惊鸿!
场上的男子嘴角噙着血,左手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几缕发丝从手中缓缓飘下。
“我并不是在羞辱你,”魅影看出了男子眼中的恨意。对于一个杀手来说,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极大的羞辱,“我只是在为一个极有可能成为修罗的杀手做一个示范。”
一场精彩的比试再次在血腥味浓重的修罗场展开。在两人来回过了百招之后,女子腾空的左手捂住了胸口,又犯病了。身体上的病痛,使得她减缓了移动的身形和剑招,也给黑衣男子制造了机会,抓住她又一个失误的当口,他一剑毫不犹豫地从她脸颊飞掠而过。
咻——咻——
双方的衣服同时被对方划破了许多口子,然而并未伤及皮肉。再次的百招迂回之后,双方似乎都找到了对方的破绽——啪!双方的剑同时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修罗场外的杀手们外表冷漠冷漠,在内心却不禁惊叹他们高超的剑技。云战更是大为吃惊,两年前魅影与他比试却还是敌不过他,最后一次比试之后,魅影的任务多了起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少之甚少,根本没有机会再切磋剑技,而今魅影的剑术已达到如此境界,他在心里暗算着魅影的真正实力和修罗场上黑衣杀手的真正实力。修罗场虽然是风楼训练杀手的基地,但是,根本不可能训练出这么厉害的杀手来。这样的实力早已超越了黑白十二骑,甚至可以与自己匹敌。
英雄是相惜的。然而魅影与黑衣杀手谁都不肯先把剑放下。黑衣杀手的目光沉稳而坚毅,魅影从他的眼光中读出了“恨”。
啪!
这是血影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放下你的剑!”魅影一如高傲的女皇,目光直视着黑衣杀手,对他眼中的恨,既不猜忌也不避讳。她的眼光冷冷地深幽地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在心里片刻的挣扎之后,他的手渐渐松开。
啪——
啪——
啪——
剑应声而落地。黑衣杀手低头,只见他的剑还未落地,在半空中已然断成了三截,而血影剑依然完好无损。
“你叫什么名字?”魅影问。
“迦。”
“就一个‘迦’字么?”
“嗯,单名‘迦’。”
魅影低头不语,沉默了片刻,用脚尖挑起剑柄,一个漂亮的鲤鱼跃龙门,剑回到剑鞘之内,然后走出修罗场。
“迦,不错。”她未曾在云战身边停留,只是从他身侧经过,用一如平常淡漠的声音说道。
在战败后,却得到魅影的赞扬是幸?抑或羞辱?练剑场上浑身浴血的黑衣男子看向女子离开的方向目光深沉。
双影院。
正闭目养神的魅影隐约感觉到有外人在这院落里。不做多想,她一个跨步从侧窗翻身而出。远远地就看到一抹飘忽不定的深蓝在影院的荷花池上飞来飞去。足尖轻点荷叶而过,荷叶随着飘过的疾风微微晃动着。
是他?
“影,”身后传来云战的声音,“如何?经过昨日一战,虽然一身是伤,但是他却是恢复的极快。”
“为何我的院落多出一男人?”魅影故意忽略云战的话。
“自从魁影死了之后,你不是少了一个搭档么?让迦做你的搭档,负责‘明杀’如何?”
“魁影是女子。”声音依然淡淡而出。
“杀手的目的只是完成任务。”说话的是站在荷塘上的迦。
魅影抬头,不屑地笑了笑:“你?不配。”
听到如此不屑的话,迦一股怒气冲上脑门,正欲拔剑的时候,却见魅影一个秋风扫落叶,回归剑气扫荡而过,荷塘上的荷花皆离茎而起,在空中盘旋。深蓝的影子飞速穿到荷塘中心,凭空腾起,所有的荷花以她为圆心绕了一圈,在她一阵美轮美奂的舞剑之后荷花瓣如雪花漫天纷纷落下。
一个由荷花瓣排成的“败”字赫然出现在荷塘之上,深蓝的影子轻轻落在败字的中心,提一口气,然后足尖不再点靠任何东西几个大跨步飞出了荷塘之外。即使已经感受到背后传来暴戾的杀气,她依然没有回头,径自走出双影院。
迦紧了紧拳头,云战往前踱了一步制止迦的行动。
“走吧,”云战反手按住了迦紧握剑鞘的手,“现在云家堡里……没人能打得过她。”
看出眼前的男子并无就此作罢之意,又补了一句:“昨日修罗场,在你们交手还未过招,你便已经败在她手下。”
迦因紧握而泛白的关节渐渐松开。
云家堡地下密室内,在黑夜里亮如白昼。虎皮王座下站着一身深蓝劲装的魅影。今晚,她又有任务了。
“听说你在修罗场赞扬了迦?”虎皮王座上的云雄风开口。
“剑技不错。”魅影据实回禀。
“比起魁影如何?”
“比她强。”
“如果他与你组合,代替魁影,做‘明杀’你以为如何?”
魅影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
“如何?”云雄风追问了一句。
“属下完全有能力自己完成任务,无需借助他人的力量。”
“你还在在意当年你没做好‘暗刺’而害死魁影的事情么?”
魅影不语。
“如你所说,迦比魁影强,所以发生意外的时候,迦有能力自保。”语毕,云雄风右手一挥,一身深蓝装束的迦从侧门的暗室走出来。
当他走到魅影身边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他的袖口居然和她的衣服一样镶上了一排细密的紫线。每位修罗都有属于自己的色线,而作为搭档的两名修罗衣服上的色线是一样的。
“每位修罗场出来的杀手,都要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宝剑。”云雄风转过身,站在摆满宝剑的剑架前来回踱了两步,拿下一柄黑色剑鞘的宝剑一个回身就往迦的面前丢了过去,“这柄化蛇赐给你,以后你就用它为我云家堡立下赫赫战功吧!”
迦单手接过化蛇,力道一重。果然是柄好剑!
“半月内取回风天涯的首级。”低沉的浑厚的声音同时撞入虎皮王座下两名修罗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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