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里来了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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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我们都围在大狗的身边忙活着,它并不像昌霰说的那般不配合,而且渐渐的恢复了一些体力,努力的对我们摇尾巴。
楚涣对于它似乎特别有热情,但是它对这个曾对自己挥刀的人还抱有一丝警戒,楚涣依然只能在旁边递东西给我们,我和离云则为它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我轻轻摸抚着它的头,它的眼睛眯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那双眼十分灵动,让我觉得它应该能够听懂我的话,忍不住唠叨起来:
“乖,别动,好好的养伤。”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我流到自己手上的鲜血,湿热的触感令我不经意的颤了一下……好痒。
“娘娘,看来它还蛮喜欢你的,你的魅力只能吸引动物了。”离云受着药瓶对我奸笑。
“娘娘为它挡下剑时,微臣惶恐至极,娘娘……对不起,我……”楚涣一脸惭愧,老实的令人心疼,好男人啊,都在宫里给糟蹋了……
“不必道歉,你只是奉命行事,我又不会怪你,毕竟我只是一个一朝得宠的妃子,而你的真正的主子是昌霰。”我越来越心有不甘,那头暴怒着离开的野兽啊,从来不会认真的听我讲话,也许他根本不在乎我。“只是他这般发展下去,老皇帝不会看不出……他能否顺利登上皇位恐怕是一个大问题。”
楚涣再度皱起眉望向窗外,他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担心的事恐怕发生了。“没错,陛下没有急于册立太子,正是因为他对殿下有所不满,殿下生性好斗,有时候很冲动,偶尔……会嗜血。”
嗜血?!
“怎么讲?”
楚涣轻轻按了按手里的剑柄:“殿下暴怒时会毫不犹豫的杀人……这也是陛下废掉他准太子的直接理由。”
我心中一惊,原来昌霰还是杀人狂……这样讲是不是有点过分?
“娘娘不用怕,殿下杀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他们罪不致死罢了,娘娘是第一个能在殿下手里要人……不,是要狗的人,臣觉得殿下永远都不会对娘娘下手的。”楚涣把语气放得轻松许多,虽然眼里含着笑意,但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我暗暗叹息,男人啊,不用一直那么冷的,温柔的笑一笑也是很厉害的杀手锏,楚涣的致命伤大概就是那僵硬的面皮吧。
我苦笑着摇摇头:“他大概很久都不会来了。”
离云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小姐,你该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我有些责怪的瞄了离云一眼,这样的话题不该在楚涣面前提起,他是不知情的人。离云吐了吐舌头:“晚了,我去睡了。”
“娘娘,天就快亮了,您也稍事休息吧。”楚涣望了望那大狗:“我来照看它就好了……总是它它的叫很不舒服,娘娘为它取个名字吧。”
我有些犹豫,一旦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感情,它会不会明天就被带走了呢,若是取了名字,我就无法坦然的看着它离开……或者,干脆留下它?!
我咬着下唇苦苦沉思:“好,就叫它‘亮’。”
“单字‘亮’?”
“没错,亮!”猎犬自选拔之日便被关在黑暗的牢笼里相互厮杀,而终于脱颖而出的狗,也会为了维持野性而每天浸染在昏天黑地的烟尘里厮杀,倒不如此刻,它安详的入眠,白色的翎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记得它的眼神,澄澈而明亮,想必它的内心,也在呼唤平和而明亮的世界,无论是特征,还是信仰,它都最适合一个“亮”字。而我,也需要一个象征光明的事物来提醒自己,不可以让心怠惰,无论怎样的压力,都要淡然处之,不为所动。
“楚涣,你也不要留下了,早早去休息,”我看他丝毫没有去睡的意思,只好补了一句:“这是命令。”
楚涣一怔,乖乖的起身离去,有意无意的,他回头望了亮一眼,男人对于野兽有种天然的喜爱之情,他也是,二皇子似乎也是,可是昌霰为什么没有,他的心当真冷的放不下任何事物?
离云为我吹熄了蜡烛,合上门扉,安静的回房了,已经五更天了,天边已经有些许泛白,淡淡的光线落在我的窗子上,暗暗的照亮房间的一切,此刻的我竟然睡意全无。
我重新穿起鞋子想推开窗透透气,突然一个身影唰的自窗前划过,看身形应该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他长发披散着,在暗淡的光线里划出漂亮的弧度,如此灵活的身手,定是有武艺在身的人,是谁?
我没有结仇,几个妃嫔也不会这么痛快就对我下黑手,没有理由是杀手。
我思虑再三,决定不吵醒楚涣,他这一夜折腾了够呛,才刚刚睡下。我想先确认来者,再做决定不迟,评楚涣的轻功,应该可以在一瞬间出现……虽然对方想杀我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的直觉告诉我,此行应该没有危险。
我披上长袍,蹑手蹑脚的穿过中庭,在通往前厅的入口处,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正踮着脚尖往前厅窥探,他想看到什么?那么专注,专注的让我不忍打扰他。
不过擅闯人家的地盘,总是要打个招呼吧。我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身后,正打算拍拍他,打个招呼,他突然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身便用手劈过来。
我本能的闭上眼睛,用双手护住头,不过我硬是没叫出一声来,那一瞬间,我的心底油然升起了对自己的崇敬感,好样的。
对方的手并没有落下来,我抬头望去,他是转身想跑,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硬生生的拖住他,低声问:
“何方神圣?深夜来访我殿有何指教?”
他见脱不开身,只好配合的转过身,他好高,和昌霰一样高,而且脊梁笔直,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更有气势。
“对不起……皇嫂……”
皇嫂?我惊讶于这个称呼:“莫非你是……”
“放开娘娘!”楚涣的声音同他的人一同驾临,他的剑毫不犹豫的架上来者的脖子,但是看清来者的面孔后,他讶异的收回了剑:“昌浔殿下?”

“楚涣,你还是那么精干,不过这次不是我该放开皇嫂,而是皇嫂应该放开我才对。”他有点苦笑的回答。
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死死的扯着他的衣袖,我慌张的松开了手,仿佛烫手一般在自己身上抹了抹:“对……对不起哈……”
为什么我要道歉?这里是我的府邸耶。
“二殿下既然已经来了,不如来前厅喝杯茶。”我一挥手将他让到前厅,他不是一直在窥视吗,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了了他的心愿。
他当然是为“亮”来的,我知道,不过他这做法也太那个了点,幸好是我大人大量、品德高尚不予计较,这里若是一个刻薄刁钻的女人居住,非闹翻了宫殿不可。
他有点尴尬,但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应约了:“皇嫂在上,先请。”
我一步当先,他迫不及待的紧随其后,刚入了大厅,他便越过我向案边扑去:
“你果然在这里,赤鹰,你没事了吗?”
亮被突然惊醒,我本以为会有一场感人的主犬相认,怎料亮毫不客气的对着昌浔伸来的手扑咬过去,昌浔一个轻跳退后了数米。
“殿下!没事吧?”我迎上去查看,“啊——”突然我脚下一滑,竟直接栽到他的怀里。
“皇嫂?!”昌浔稳妥的接住了我,轻柔的将我扶稳:“小心脚下。”
我抬起头正对上高大的昌浔,他的脸与昌霰有着不同的气质,却是一样俊朗刚毅。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长相上颇为相似,不同的是,昌浔少了一份霸气,多了一份平和与忧郁。
突然,他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奇异,脸颊瞬间染上一片红云,他慌乱的别过头去,清咳了一声。这样的表情似乎见过……仿佛是哪个同窗初次见我女子妆容时的表情,呵呵,对男人来讲,我这副皮相还挺好卖的,恶,我为什么用“卖”字形容自己!见了鬼了。
“我没事……倒是殿下,没事吧,这小犬竟然攻击殿下,好奇怪啊。”它不是二皇子十分喜欢的犬吗。
“哦,这不怪赤鹰,它可能都不晓得我是谁,只是我单方面觉得它很优秀,那么多猎犬,它是最大的一只,皇嫂竟然称其为‘小犬’,皇弟觉得十分有趣。”昌浔说的理所应当,令我一时哑口无言。
“……二殿下,你为了这只不识你的狗夜闯兄长妃嫔的府邸?”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了,感情他和这狗根本就不熟,可是为何这般挂心?像是老婆被劫走了一般。
楚涣为我们准备了座椅,当我们坐定后,昌浔的忧愁才绵绵不绝的倾泻而出:
“皇嫂,皇弟知道猎犬受了伤,便会被处死,可是它们也是生命,不会打猎的话,还可以看门,就算真的一无是处了,也至少曾经为我们卖命过,于情于理,都不应诛杀了它们。”
他的表情正毫无遮掩的描绘着他的内心,他当真很难过,我不得不慨叹,这男人有一副菩萨心肠……和某人不一样。
“你是担心它才来的?”
昌浔点点头:“本来父王要在狩猎场就地处死它,这样可以减轻它的痛苦,可是我觉得它完全能够医好,而且它一定很想活下来,所以极力阻止,惹恼了父王,皇兄便将赤鹰带来我看不到的地方处决,以免我伤心。可是,赤鹰不能死,皇嫂大概不知,赤鹰在猎犬舍,已经是五只幼崽的父亲了。”
“咦?有狗宝宝?我想看。”我惊喜的跳起来,我养过小狗的,毛茸茸的好可爱,那种小小的有灵魂的毛头晃晃悠悠的奔跑,它们恐怕是这世界上让我最不知道摆什么表情的生灵了,每次都恍然不知所措,却又爱极了。
“皇嫂对动物感兴趣?”昌浔一脸不相信,搞得我很尴尬。
“嗯,我不是娇贵的富家千金,所以接触的东西还算多。”我起身走到案边轻抚着亮,亮温顺的蹭了蹭我的手。
昌浔一脸难以置信:“皇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它跟你感情似乎很好。”
看他一脸羡慕,我不由得笑出声:“它不是很凶,只要熟了就好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能去猎犬舍,可以带我去吗?”
“这……”昌浔面露难色,“这要问过皇兄了才可以。”
“懒得理他,你什么时候去尽管派人叫我,我估计昌霰搞不好半个月都不会来了。”想到他扭曲的脸,我忍不住生起气来。“不来更好,我落得清闲。”
“嫂嫂……害皇兄生气,我……”昌浔有些自责,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对我道歉,我真是怕死了那表情,好似我被人害得落魄至死似的。
“不要介意,不是你的原因,那混蛋脾气烂的要死,真不晓得你这么多年是怎么与他相处的。”我不爽的叩着桌子,心里渗透出些许凉意,外一他再也不会出现了怎么办……
“噗哧……”昌浔竟然笑了起来:“皇嫂,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讲皇兄,而且不怕皇兄发脾气的。”
“怕,怎么不怕?他发起火来像要吃人似的,谁会不怕。”我唏嘘不已,那个恶魔发起火来没人性的!
昌浔低笑不语,举止优雅令人叹为观止,性感的唇角弧度温柔的仿佛有温度。
可是此刻,一向多语的我却不知该讲些什么。楚涣适时的插进来解围:
“殿下,天快要亮了,快些离去为好。”
“哎呀,”昌浔如梦初醒,迅速起身告辞:“皇嫂,今夜都有打扰实在抱歉,知道赤鹰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希望皇嫂能够保住赤鹰的姓名,弟弟我在此谢过了,先行告辞,再见。”
我轻飘飘的一挥手:“去吧。”
昌浔跟着楚涣匆忙的离去,而且,走的是屋顶,刹那,我留意到昌浔是挽着头发而且绑着发带的……那么,那长发的男人岂不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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