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壁崖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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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真的好冷啊……
迷迷糊糊的,萧逐月翻了个身,头却碰上了坚硬的什物。
这一碰,似把什么给撞醒了,他费力睁开眼,面前,是一堵石壁。
愣了愣,他举目向上看,高高的石壁一直延伸上去,似乎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淳于候府。”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他一惊,赫然坐起,转过身去,见盘膝的殷阑珊。
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在脑中拼凑,他疑惑地望望周遭,桌椅板凳床,尽是石器,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收回目光,他迟疑地发问:“这里,就是淳于候府?”
“没错。”殷阑珊双手手掌相抵,缓缓吐气,“淳于候府本来就建于千壁崖上,你也无须太过惊讶。”
“哦。”萧逐月点头应答,见殷阑珊紧皱眉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她似乎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
“还好。”殷阑珊看了他一眼,避重就轻道。
浑身无力,自感体内真气散失得厉害,久久运气不上,逢时春对她,果然还不是一般的防备。
“你的银叶——”萧逐月失声叫喊出来。
殷阑珊探手摸了摸自己空无一物的发髻,冷冷一笑,“他倒算聪明。”
“不聪明岂能邀请来了右使?”
音到人到,二人一同望向左边,见石门开启,进来笑脸吟吟的逢时春。
殷阑珊拉下了脸,“逢时春,你出尔反尔。”
“右使此言差矣。”知晓殷阑珊是在说他擒了萧逐月一道,逢时春摇头,瞅了瞅萧逐月,别有深意地一笑,“难得你二人夫妇同心,我如此这般,是成全了你们才对呀。”
萧逐月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殷阑珊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好心。”
“右使谬赞。”逢时春拱手,“难得右使肯赏脸到鄙府,怎敢怠慢贵客?右使夫妇若是喜欢,可随意参观,不过——”他的目光瞥了过来,“容我提醒一句,淳于候府建于崖壁之上,其上有九重青天,其下是万丈深渊,右使若一时心思不转,出了什么事故……”
“我没那么笨会自寻思路。”殷阑珊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会好好、好好地参观这里。”
逢时春露出满意的笑容。
殷阑珊也勾起了嘴角,“或许下次相见,淳于候府变成什么样,也还不知道呢。”
“右使好口才。”听出她的话外之音,逢时春也不愤恼,他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又回头说了一句,“我相信不久后,你与阎王,很快就会相见了。”
“他不会来的。”殷阑珊硬冷地说。
“人是会变的。”逢时春笑了,“他也说过会娶你,结果呢?”
石门放下,殷阑珊盯着那硬邦邦的门,久久无声。
没错啊,人,终究是会变的。
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
她没有回头,只是苦苦一笑,“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萧逐月望着她的背影,“这一次,又是我连累了你。”
没错,是他,从她入狱到她被劫,通通都是他的原因。若不是那些人以他来威胁她,她岂会落到这步田地?
想起来,他就好恼恨自己。
他应该是要保护她才对,为何每每落难的总是她?
殷阑珊已是转过身来,看清了他眼底的懊丧。
她知道,从相见的那一刻起,萧逐月,一直都是关心着她的。
心又开始温暖起来。
“无所谓连累。”她轻轻道,伸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静静将他凝视,“说到底,是我欠你多一些。”
诚若他所说,她是他的妻。而她忘了他,果真是伤害人心的罪责了。
萧逐月咬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犹豫地伸出手来摸她的面颊,轻轻地试探,如同羽毛吹拂。
殷阑珊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收拢,他的手,慢慢向下,绕过她的发,停在她的颈后;她的头,点点下垂,低眉敛目,靠在他的肩窝。
她嗅他的味道,一股子淡然,忽然觉得轻松。
萧逐月的声音低缓地在她耳畔响起:“我情愿你永远记不得我,也不愿见你受半点伤害。”
就是这句话,令她突然想酣畅淋漓地大哭一场。
真糟糕,最近越来越变得多愁善感了呢。
“阑珊,若是我们从没有相遇,也许,你就不会因为记不起我而这么难过了。”
他在乎的,还是她的感受,却没有说,她记不起他,他也因此难过的心情。
这个男人哪……
握紧了拳,她拼命压抑自己快要决堤的情绪,抬眼看他,“可我不情愿。”
萧逐月的眼底微有惊诧,他开口似乎还要说什么,殷阑珊的指,已点住了他的唇。
她微微在笑,“我说过,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我也说过,给我时间,我会慢慢记起你的。”
萧逐月凝视她的笑容,竟有些痴了。
“好糟糕。”慢慢张开双臂,环过他的腰,她埋首在他的胸间,闷闷地出声,“萧逐月,你好可恶,当初为什么要任我遗忘你呢?”
萧逐月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享受着二人之间,脉脉的温馨,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阑珊,我没有任你遗忘,只是当年的你,并不肯为我停留罢了。
逢时春果然如他所说,并未限制他们的自由,淳于候府的所有地方,只要殷阑珊和萧逐月想去,随时都有人引领。
“淳于候府真的这么难以离开吗?”
萧逐月看了一眼前方领路的候府总管,悄悄问殷阑珊。
殷阑珊边走边道:“来去只有一条山道,易守难攻,府内设施尽是利用天然崖壁所造。”她抬手摸了摸身边的石壁,“如今你我所处皆在千壁崖半腰之上,要离开,只怕要生出一**翅才能逃脱升天。”
萧逐月的步子慢了下来。
“怎么了?”殷阑珊回头看拉下约莫一尺距离的萧逐月,见他的面色有异,她的眼神一缓,“别担心逢时春会伤害我,瞧,这不是带我们在参观候府吗?”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听她如此说,萧逐月拧眉,快走了几步,近前,按住她的肩。
殷阑珊停下脚步,目光从肩头的手移到萧逐月的脸上,“那你担心什么?”
前方引路的总管也停了下来。
萧逐月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我想知道,他会来吗?”
殷阑珊的面容肃杀下去,“谁?”
见她的表情重又冷硬,情知她是不喜欢提起这档子事的,但是——
萧逐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他会来吗?”顿了顿,又道,“他会来救你吗?”
“救我?”连声音都凉冰冰的了,如绷到极限的一根弓弦,断得干脆彻底,“我不稀罕他救。”
萧逐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若真是不稀罕,就不会以这么绝对的语气了吧?那音调,连他都可以听出,带着满满的怨怒。
果真,她还是放不下呀……
“右使,这里便是别有洞天了。”那位总管倒是选了很好的时机开口了,“候爷吩咐,二位可以随意欣赏,我吩咐下人将膳食送来便是。”
殷阑珊没有搭理他。
倒是萧逐月拱手致谢:“有劳了。”
总管回谢,从二人身侧穿过离开。
殷阑珊举步上前,步出甬深的通道,环视眼前之景,“别有洞天?看不出逢时春还真会取名字。”
萧逐月跟在她身后,须臾便见了眼前之景——
这是一处开阔的溶洞,高约四十余丈,顶方有无数的圆形亮孔,外间的阳光照射下来,射在洞内,形成无数的光斑;洞内多是石牙,上尖下大,呈龙齿交错之状;四面八方又延伸出许多的小洞,不计其数。
洞中央,还有一汪石井,汩汩清水源源不断地冒出井沿,洞中有清溪流出,颇为奇特。
萧逐月看得出奇,驱步上前,俯身掬了一口水送入口中
是泉水,水质洁净,清凉可口,五脏六腑间,尽是一股惬意。
萧逐月退后一步,唤身后的人:“阑珊,你来试试。”
——你可以试试……
有什么模糊的影像突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么快,她竟来不及抓住。
似乎,很久之前,她曾在何地听过相同的一句话。
闪念消失得太快,殷阑珊皱眉努力回忆,却终究想不起来。
萧逐月没有发觉她的异常,他正低头看另一样新发现的东西。
沿着井壁而下,一只浴血的灰白色鹞鹰缩紧了翅膀蜷曲在边沿,浑身哆嗦,站立不稳,看来伤得不轻,眼睛却须臾不眨地盯着萧逐月,以锐利的眼神,依旧保持着猛禽特有的自傲。
萧逐月不禁动了怜悯之心,他蹲下身去,试探性地抚摸鹞鹰染血的翅,近些了看,见其上羽毛纷纷脱落,翅骨也以奇异的姿态弯向一边,应是被人恶意折断。
“逢时春不喜欢动物。”
萧逐月抬头,不知何时,殷阑珊已来到他的身边。
“这只鹞鹰,想必是无意间侵入了他的领地,被他所伤,勉强支撑逃到了这里。”
她就事论事,却见萧逐月居然伸出手去,看样子,是想要抱起那只鹞鹰——
“住手!”
她厉声喝道,却慢过了萧逐月的动作。
那鹞鹰见萧逐月伸手过来,目露凶光,拼命扑翅站立,飞羽扬动,血点染上了萧逐月的袖,尖利的喙也对着萧逐月的手背猛啄了下去!

萧逐月躲闪不及,被鹰喙啄中,顿时撕拉开一道偌大的伤口,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殷阑珊已出手扼住了鹞鹰的头颈。
鹞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殷阑珊面不改色,拇指微曲,就要对准鹞鹰的头顶敲下去!
“不要!”
见殷阑珊要下狠手,萧逐月惊叫出声。
殷阑珊手上动作暂停,看萧逐月一眼,“它伤了你。”
“我很好,我没事。”顾不得手背伤口的疼痛,萧逐月急切切道,“别杀它。”
“只是一只猛禽而已。”殷阑珊的语气有些不屑,“伤人就该死。”
“万物皆有灵性,它伤人,也是人伤它在先。”萧逐月也去夺鹞鹰,“若伤人就该死,那你呢?”
萧逐月突然停下来
——情急之下,慌不择言。
果然,殷阑珊脸色一变,“你居然拿我跟一只鸟来比较?”
“我没有。”萧逐月辩驳,“无论是一个人,或是飞鸟走兽,都是一条性命,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
见他竟为了一只鹞鹰与自己辩说起来,殷阑珊未免有些恼起来,“没错,性命人人皆有,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言于此,她的拇指,再次用力敲了下去。
萧逐月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模样,竟有些悲戚。
殷阑珊一时怔忡,好一会儿,她才低低问他:“为什么你要保住它?”
萧逐月望着她,“因为我知晓,当深陷困境已无退路之时,没有人拉你一把,是多么绝望的事。”
殷阑珊怔住,只因萧逐月的眼神,那么哀伤那么无助,一张模糊的面孔,慢慢地浮现出来,且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少年的苍白的脸,带着三分惊惶,三分失措,三分惊恐,还有一分的决然。
——竟与萧逐月有几分相似。
头莫名地疼了起来,她抚额,手一松,命悬一线的鹞鹰,就这么直直落入萧逐月的手中。
萧逐月捧着死里逃生的鹞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它放在一边,抬眼瞧殷阑珊,见她脸色惨淡,似乎很不舒服。
“你没事吧?”他起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询问。
殷阑珊的手,重重搭上了他的臂膀,五指张开将他牢牢抓得死紧,几乎要穿透衣裳陷入肉里去。她死命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萧逐月,我曾救过你,是不是?”
“你说什么?”逢时春放下手中的石棋,饶有兴趣地问垂手而立的总管,“你说殷阑珊还不能完全记起那位萧公子与她的关系?”
“是。”总管恭敬回答,“属下一直在别有洞天外的暗室听他们之间的谈话,萧公子对那只受伤的鹞鹰——”
逢时春皱了皱眉,厌恶地挥了挥手。
明白了他的意思,总管跳过这一段,继续往下讲:“之后,殷阑珊便问了那位萧公子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她问什么?”
“她问:‘我是不是救过你’?”
“照你这么说来,这‘夫妇’二人倒有些意思了。”逢时春挑起眉来,“能够让七情不动的摄魄右使出手相救的,还真鲜有人在。初那个人之外,殷阑珊竟不曾冷面对待这萧公子——看来,我也得好好会会他了。”
“候爷——”总管上前,低声开口,“那软骨粉药性虽猛,但药性至多持续十天。”他抬眼瞅了一眼逢时春,“若是殷阑珊恢复了内力,而段步飞又不肯——”
逢时春微微一笑,拾起先前的棋子,斜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说,我走错棋了吗?”
总管忙低头,“属下不敢。”
“那不就结了。”逢时春落子,又吃掉了一个“士”。他满意地笑了,望着那剩下的孤“帅”,似在自言自语,“段不飞,你不傻,失掉殷阑珊,等同断你双臂伤你元气,即便对她了无情义了,为着无间盟,你又岂会坐视不理?”
“报!”
对匆匆而来的候府营卫,逢时春连眼皮也没有抬,专注地看着棋盘,似乎已经沉浸下去。。
总管代他发问:“什么事?”
营卫回答:“山下护卫禀报,发现不明人等入山,并直向千壁崖而来。”
总管望了一眼逢时春。
“瞧,该来的,不都来了吗?”早已料到这个结果,逢时春终于抬起头来,看还在等他命令的营卫,“传——放他们进来,沿途不得阻拦。”
见营卫领命而去,他的眼神阴冷了下去,缓缓收掌,握紧的五指间,被捏碎的棋子化为粉末徐徐落下——
“段步飞,我要你进得来出不去——阎王令和错儿,最终,都会属于我!”
崎岖险难的山道上,纵使是骑着马,梁似愚觉得自己被颠簸得快要散架。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不已的后腰,偷偷瞅了一眼旁边腰板笔直的人,终于小声发问了:“翟左使,你看我们是不是休息一会儿啊?”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他居然碰到了无间盟的上三阶实权人物,没料到殷阑珊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摄魄右使,而身边这个——说起来忍不住又瞅了瞅。
明明就是个发育不良的毛头小子嘛,结果人家来头好大——哈,拘魂左使!
果真人不可貌相啊……
从潼川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重林山千壁崖,他是无法探知无间盟的人是不是都是铁打的,可他这身子骨确实已经受不住了。
翟向善根本不搭理他,与修罗一左一右骑马护卫着中间的马车前行。
果然是上三阶的人物啊……
见他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梁似愚的视线转到那马车的灰布帘子上,心思转了转,开口道:“山路崎岖,我想夫人恐怕不是很适应吧。”
马车突然停下。
翟向善和修罗忙勒绳下马,走到车前,掀起车帘。
“休息一下。”
属于阎王特有的声音响起,梁似愚望过去,见阎王扶着那名“错儿”下了车来。
看上去脸色不大好呐,莫非是被他乌鸦嘴说中了?
面纱下似乎有眼光朝这方射来,梁似愚忙转过身假装是在拴马。
错儿?也怪,哪有人给自家女儿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的?
眼角余光见阎王扶着错儿坐在树阴下,还体贴地喂她喝水,不免唏嘘夫妻恩爱哪,可惜,那错儿——
嗯,算了算了,既然自己可以看出来,阎王又不瞎,他当然也知道啦。
摇了摇头,他朝翟向善和修罗走去,耐不住似火骄阳,随手扇了扇风,“好热啊。”
修罗瞥他,简单开口道:“是你自己非跟我们来的。”
“我当然要来啊。”梁似愚擦了擦汗,“逐月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莫名其妙地失踪,还涉及什么江湖恩怨。虽然这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可是扯上殷阑珊——哎,算了,反正也解释不清。谁知道那个什么淳于候会不会不小心就误伤来着……”
“你来能做什么呢?”这一次,问话的,是另一边的翟向善,他看那方细细呵护段云错的阎王,转过脸来,“阎王会救阑珊,可不会关心萧逐月的死活,你来,最坏的结果,是为他收尸。”
“不会吧?”没感情的话配上他骷髅脸还真是大煞风景,梁似愚不敢置信,“哪能这么见死不救的?”
“他是无间盟的阎王。”短短几个字,给了梁似愚最好的解释。
催命阎罗——他要大发善心,也就奇了。
梁似愚的脸色有些惨绿,不过显然还在硬撑,“我想应该没事的,逐月那个人,温和善良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会短命。退一万步来说吧,假若真有那个什么什么的,他无亲无故,我跟了来,好歹也能料理。”
“萧逐月有你这个朋友,倒也幸运。”翟向善轻轻地说。
修罗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前方光滑如镜的千壁崖半腰,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在阳光的照射下,上下移动,格外刺人眼目。
翟向善和修罗二人迅速围拢到阎王与段云错身边。
虽然不大确定那是什么,但见翟向善与修罗瞬间警觉的模样,梁似愚大约也能猜到那不是对己方有利的东西。
“紧张什么!”阎王开口了。
“阎王?”翟向善回头看他。
阎王示意他二人推退开,他则牵了段云错的手,慢慢走上前来,指着前方的千壁崖,柔声对她开口:“错儿,你看那是什么吗?”
段云错眯眼望那亮光,格格笑出声来,“哥哥,那崖壁好光滑,好像一面镜子哦。”
“是吗?”阎王的大掌抚过她的秀发,黑纱下谁也看不见的眼中有一抹杀机立现,“等我们接出阑珊,重林山千壁崖淳于候府,从此便是你的了——你爱把它当什么,都可以。”
——狂妄中带着目空一切的不可一世。
对阎王与段云错的对话,翟向善与修罗没有反应,只有梁似愚,听得不寒而栗。
他誓要踏平淳于候府,究竟是为了救殷阑珊于水火,还是仅仅为了替他殷殷所唤的“错儿”找寻一个万物而已?
若是后者,那又是怎样的一种执念能令人疯狂可怕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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