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相对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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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过我,是我的恩人。”
那一日,他如是平静地回答她,明明白白却又令她如坠云里雾里。
殷阑珊半依石壁上,瞥了一眼忙碌的萧逐月。
他坐在石桌前,心思全在那只受伤不轻的鹞鹰身上。
从别有洞天回来之后,这几日来,他清理了鹞鹰身上的血迹,小心翼翼清理完伤口之后,又找了两方薄薄的石片,夹在鹞鹰的羽翅之上,见它并无大碍了,才放下心来。
——甚至顾不上自己手背的伤口。
“喏,吃吧。”他将一碗肉粥推到耷拉着头的鹞鹰面前。
或许见萧逐月并无伤它之心,鹞鹰从最初的凶悍变为温顺,任萧逐月抚摸它的羽毛,尖尖的喙啄了两下肉粥,嘶鸣一声,便不再吃了。
“怎了了?”见鹞鹰无精打采,也拒绝吃粥,萧逐月有些急了,干脆自己拿起勺子,看样子是准备亲自为鹞鹰喂食。
殷阑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下了床,径直走到萧逐月面前,在他迷惑的注视下,一把夺走他手上的肉粥重重放下,转而看耷拉着头的鹞鹰。
见她来势汹汹,萧逐月有些慌了,张开双手护住鹞鹰,“阑珊,你答应放了它的。”
怎么?莫非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反悔”二字吗?
“放心,我说到做到。”先说一句让他定心,殷阑珊瞪他一眼,“就你这点能耐还想救它?我担心它伤好了反倒被你饿死了。”
萧逐月缩了缩脖子,“可是它不吃……”
“你见过哪只鹞鹰是喝粥长大的?”殷阑珊没好气地说,“这是野生野长的猛禽,不是豢养在家的公鸡,它要吃肉的。”
“哦。”萧逐月恍然大悟状,“可是,我去哪里弄肉呀?”
“说要你弄吗?”他还真是没一点头脑,“待会儿找那总管要些便是了。逢时春说了,我们是客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需要跟他客气。”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呐。”萧逐月欣喜,“可是那个候爷不是最恨动物吗?要是他知道我们救下了这只鹞鹰,他会不会——”
“行了,就说这只破鸟是我要可以了吧。”殷阑珊打断了他的话,摊开手,“拿来!”
“什么?”萧逐月愣了愣。
“手啊。”殷阑珊白他一眼,拉过他的手来,见手背的血迹已经凝固,虽损了些皮肉,倒也没伤及要害,便放下心来,“你这人,顾前不顾后,就算是要救吧,也先考虑一下自己好不好?看看,弄得伤成这样。”说归说,她还是低头吹了吹他的伤口,“痛不痛?”
“不痛。”她的发髻在自己眼下晃动,呵在自己手背上的热气暖暖的,早已驱走了那灼热的疼痛感觉。
阑珊,跟以往的冷漠无情相比,好像改变了一点呢。
“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痛?”殷阑珊狐疑地望着萧逐月,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傻呆呆注视她的模样。
触及殷阑珊的视线,萧逐月飞快地别过脸去。
嗯,红了呢——有些好笑,不过,更多的,是舒缓的心情。
怎么形容呢?轻飘飘的,仿佛自己是在云端行走。
被人重视,原来就是如此这般吧。
“可能是受伤了,感觉有点热。”萧逐月咳了咳,欲盖弥彰。
受伤流血了都会发冷,怎么可能热呢?
明知他是在说谎掩饰,反正心情正好,殷阑珊也懒得去揭穿他,“这样啊,那你早些歇息好了。”
萧逐月站起身来,匆匆走进内室。
殷阑珊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手指打转了一圈,缠上鹞鹰的尾羽,想起萧逐月之前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养神的鹞鹰被惊醒,张开眼来,许是见了她,眼神又警惕起来,低哑地叫了几声。
殷阑珊按住它夹了石片蠢蠢欲动的翅膀,给了它一记警告的眼神,“那个傻瓜好不容易才替你弄好,你敢毁了他的心血试试看?”
那鹞鹰竟似听懂了她的话,乖乖地收好翅膀。
“算你识相。”殷阑珊满意地弹了一下鹰喙,指尖似不经意地滑过鹞鹰的脖子,“这次我是放过你了,不过还得提醒你一句,若是将来你还敢再伤萧逐月,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她是轻轻说这句话的,为的是不惊扰萧逐月。不过那锐利的眼神,可不那么客气了。
在她的注视下,一代猛禽也没自尊地哆嗦了一下,而后俯下身子安好蹲着,不敢再妄动了。
殷阑珊冷冷地哼了一声。
石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回头,瞧见站立在门外的总管一脸刻板的笑容——
“殷右使,候爷有请。”
殷阑珊被带到那冷清清没什么人气的偌大石厅时,逢时春正在悠闲地品茶。
逢时春抬头,点头示意她落座,并笑笑地退递过一杯茶来。
“右使,这是上等的铁观音,要不要尝尝?”
殷阑珊瞧了一眼那黄绿色的茶汤,没有动作,很直接地开口:“对上等的东西,我从无好感。”
“那可真是遗憾了。”逢时春也不勉强,自己端了茶杯,浅尝了一口,“这铁观音茶色以黄绿色为最佳,清澈明亮又不带杂质……”
殷阑珊打断他的话:“你今日叫我来,不是专听你论茶道吧?”
“右使不要着急,我还没说完呢。”逢时春放下茶杯,提起一边的茶壶,徐徐往杯中掺水,“但再好的茶,也需要好水来冲泡,否则便品不出茶的醇厚了。”
“依你这么说,这水还真不普通了。”
“那是自然。这水,乃是从千壁崖绝顶的凤眼泉汲出,源有流,澄之无垢,挠之无浊,质轻浮于上,含于口清凉、甘甜无咸苦,可谓清、活、轻、甘、洌集于一身,乃是能泡出好茶味的上上之水。”逢时春手中动作停下,瞥了殷阑珊一眼,“茶如此,人亦如此。”
殷阑珊似笑非笑,“从来佳茗似佳人,你这比喻,倒也恰当了。不过——”她曲指敲了敲桌面,“你何以断定,你才是能配上段云错的良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拐弯抹角,可惜她却不喜欢绵里藏针,开诚布公来,索性痛快。
逢时春的脸色微微一变——原以为殷阑珊多少是有点忌讳的,却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地一针见血。
“段云错这辈子的命,已与阎王绑在一起了,你竟还不明白,痴人说梦,真是可笑。”殷阑珊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即便是他死,也会拖着段云错下地狱,不会让旁人有得到她的机会。”
逢时春的眉拧了起来,他五指扣紧了桌角,“他根本就不配!”
他的怒火,即便是隐忍,殷阑珊也能察觉,“不管配不配,现在她已经是阎王的妻了。”
啪嗒——石桌一角碎裂。
殷阑珊望那残桌,再看逢时春。
自己竟被她撩拨起了怒火,逢时春隐隐有些恼,不过表面上,还是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想与右使做个交易。”
“没兴趣。”殷阑珊意兴阑珊地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我累了。”
逢时春盯着她的背影,慢慢地开口:“他来了。”
殷阑珊蓦地止住脚步。
“右使,还记得你我的赌约吗?”
殷阑珊回过头来。
逢时春朝她走近,“我说要赌你与段云错,在阎王心中,究竟孰轻孰重。如今,他来了,你不应该高兴吗?在他心中,兴许,你还占有一席之地呢。”
殷阑珊盯着他,声音冷了下去:“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逢时春走到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倾身过来,“重要的是,我要段云错;而你,要段步飞。若是没有了段云错,你便能再度赢回他的心。你我的这个交易,可是两相划算呢——谁?”
逢时春突然厉声开口。
殷阑珊迅速转过身,看见门边人影一晃,竟是萧逐月。
他默默地看着她,脸色莫名地苍白,“我见你出去了,不放心,所以——”
她未及答话,突然瞥到一缕寒光,心惊之下,身形灵动,眨眼之间,已挡在萧逐月身前,接住那当空飞过来的东西——
凛凛的飞刀夹在拇指与食指间,殷阑珊怒极,扔掉飞刀,凌空挥出一掌打向逢时春。
逢时春早有警觉,侧身躲过,身后的屏风被掌风当中劈成两半。
逢时春望望那倒地的屏风,微微有些讶然,不想殷阑珊的功力恢复得如此之快。
也不曾想,为了那个姓萧的男人,一向行事稳健的殷阑珊居然失控地对他大打出手。
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的这招连环计,似乎漏掉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
而正是这一步,或许,会坏了他的大事。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在逢时春冥思苦想的当口,殷阑珊已将萧逐月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萧逐月按住殷阑珊的手,为宽她的心,连说了几遍。
殷阑珊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逢时春竟敢对萧逐月出手,要是萧逐月有个好歹,她必定要逢时春抵命!
萧逐月瞧殷阑珊恨恨的样子,也不知她现在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了口:“他说的,是真的吗?”
殷阑珊还在愤愤中,“谁?”
见她心不在焉,萧逐月悄悄地将手背向身后,狠狠地握紧,“你要的,是那个阎王段步飞吗?”
逢时春跟她说的话,一字一句,他听得清;她尚未回答,而他想要问个明白。
也许是这段日子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太惬意太美好了,融洽且温馨的亲昵已令他忽视了必须要正视的某些事实,而今,当头的一声棒喝,将这样的梦,打碎了一个裂痕。
那日,在红豆树下,她的幽怨她的无助她的泪,还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若不是情有独钟,怎会令她伤情到那种地步?

身为摄魄右使,她心仪心折的,竟是阎王。
不料想他竟突如其来地问这等问题,殷阑珊怔了怔,咬牙回答:“与你何干?”
心有点乱,糟糟的一团理不清头绪,他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掺和?
——与你何干?
有点烦且不耐烦的敷衍话语,萧逐月突然觉得有些冷。
在别有洞天她问他的话,多少令他有点心喜。他以为,她总算对他有些记忆了,所以他屏息道出一句事实;他以为,等她的记忆慢慢复苏,最后她一定会记起他是谁,她对他说过怎样的话。
萧逐月咧嘴想要笑,嘴角扯出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殷阑珊将他恍惚的模样尽收眼底,不过,此刻她已没有太多的精力来探究他为何突然变得颓丧不已。
她飞快地盘算着——
她了解阎王那个人,既然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是陷阱仍义无反顾地前来,那么必定有他自己的目的;而以逢时春的野心,暂且不说能号令整个无间盟的阎王令,但是他对段云错的不死野心,也足以令阎王欲将他铲除而后快。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场干戈势必不可避免,萧逐月他本是事外之人,更不该无辜卷入纠纷中。
当务之急,她应先设法将他送出去。
主意打定,她对萧逐月开口:“你听我说——”
话才刚开了头,忽听一阵怪异的呼啸,随后,是络绎不绝的坍塌断裂之声。
殷阑珊神色一凛,目光越过萧逐月的肩头,直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即便是隔着坚厚的壁石,她也似乎看见了那个始终傲气霸然的黑色声音——
没错,他,已经来了。
那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冥思中的逢时春。
“淳于候,别来无恙,一切安好?”
低哑、粗嘎的碾碾独特嗓音,在这世上,只属于一个人。
一抹黑色的影子站在了石厅门口,黑衣、黑裤、黑色斗笠,还有黑纱覆面,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的异色,冷傲的姿态,鬼魅的腔调。
逢时春的视线,却是落在男子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的那名蓝裳女子身上,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错儿……”他忘情地喊出声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
阎王瞄了一眼逢时春的举动,黑纱下的唇角扬了起来。他缓缓抬手,揽过段云错。
逢时春停了下来,一抹恨意在眼中闪现。
殷阑珊拉着萧逐月退后站定,她左膝跪下,右手握拳撑地,垂首沉声开口:“请阎王降罪。”
萧逐月虽看不见前方这个被殷阑珊唤作“阎王”的男子的面容,却能清楚感觉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玩味且别有深意……
他倔强地昂着头,并不回避。
“逐月!”
“梁少爷?”萧逐月有些惊异,接着便见梁似愚朝他奔了过来,“你怎么会——”
他看了看阎王,再看了看阎王身后的另外两人。
“你还说!”梁似愚跪在他面前,当胸狠狠给了他一拳,噼里啪啦地便是一阵数落,“莫名其妙地失踪,还被劫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不过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忘了你的女人而已,你值得这么罔顾生死拼命——”
一瞥眼见旁边的殷阑珊,梁似愚咽下剩下的话。
殷阑珊没有动,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
倒是阎王开口了:“阑珊你何罪之有?”
殷阑珊撑地的手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摄魄执拗,抗主尊之名在前;任意而为,轻敌被擒在后。”
萧逐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不唤自己为“阑珊”,总说“摄魄”。
“阑珊姐姐,我们是来救你的呀。”说话的,是段云错,微微噘了嘴,很率真很迷惑的样子,“你干吗还要哥哥降你的罪?”
阎王笑了起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却蕴涵着无比宠溺的语气:“错儿说得很对。”他望着逢时春,“淳于候请蔽盟的右使前来做客的目的不就是想见到我吗?现在我人也来了,你也见到了,阑珊——”他唤殷阑珊,“你叨扰了淳于候太久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是。”殷阑珊起身,转向逢时春,“淳于候——”
“免了。”逢时春冷冰冰地打断殷阑珊的话,却是在对阎王说,“段步飞,虚情假意那一套也别用在我身上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该知道我要什么。”
“要什么?”阎王竟牵着段云错的手走进石厅找了位置坐下,闲适得仿佛是在自己的地盘,翟向善与修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阎王令。”逢时春开口,顿了顿,又看正兴致勃勃地打量那断了一角的石桌的段云错,“还有她。”
周遭似乎瞬间沉静下来。
阎王缓缓抬手,摘下斗笠,露出了真面目。
梁似愚张口就要叫出声来,萧逐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定定地望着阎王,错愕不比梁似愚少——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纵横于面颊间深浅不一的狰狞疤痕,条条交错,将一张脸,分割成了若干小小的残片,仿佛是碎布拼凑而成,形似鬼魅,仿若从无间地狱来的阎罗一般。
什么样的人,能下这样的毒手;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摧残?
“恐怕你要失望了。”阎王将斗笠递给身后的翟向善,“这两样东西,我都不打算给你。”
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之中的调侃。
逢时春冷笑起来,他指着殷阑珊,“莫非你就真不在乎她的性命吗?她服下的毒,只有我才有解药!”给殷阑珊的并不是毒药,但,只要他不说,谁知道呢?
“哦?”阎王扬眉,看向殷阑珊,“好吧,阑珊,你要我怎么选?”
萧逐月深深地皱眉——他说得好生轻巧,竟将这一切都交由殷阑珊抉择。
殷阑珊的表情很平静,“你早已选好了,不是吗?”
“阑珊!”萧逐月拔高了音量——她的回答,昭示了她已然放弃
殷阑珊不理他,径直回身看向逢时春,“我告诉过你,这样的威胁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知我者,莫若阑珊。”阎王拊掌,气定神闲,“淳于候,今日来,除了要带走阑珊,我还要你淳于候府。”“好大的口气啊。”逢时春嘲讽地道,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就算你有左右二使外加修罗道道主,以四人之力,就妄想对抗我淳于候府?”
“其实呢,我忍了你很久了。若是你放弃了错儿,我当给你一条活路。可惜啊,贼心不死,不除你,始终是个祸害。”
听他如此说,逢时春拧眉,“什么意思?”
阎王但笑不语,倒是翟向善拍了两下手掌。
厅外,徐徐走进一人。
萧逐月定睛一看,竟是淳于候府的总管。
“你怎么还在这里?”逢时春匆匆道,“我不是让你——”
“调遣山下的军队吗?”阎王道。
“你怎么知道?”逢时春惊讶地反问,后又懊恼。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阎王一摆手,总管即刻上前,扔给逢时春一样东西。
逢时春定睛一看,竟是他派遣下山传唤消息的营卫的头颅。
“你竟是他的人。”逢时春咬牙切齿道,“段步飞,你好阴险,居然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阎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样,淳于候?现在以五敌一,你还有胜算的把握吗?”
“当然有。”说这句话的时候,逢时春笑容颇为古怪。
殷阑珊暗叫糟糕,正待提醒,却见逢时春突然蹿身冲向最近的段云错。
阎王身形忽动,一条黑色软鞭腾空而出,拍击在逢时春的左臂,与此同时,翟向善和修罗也快如闪电地同时出手。
逢时春被迫退回,踉跄了几步才立定,见翟向善与修罗攻来,他挥袖,十余把飞刀齐齐射将过来。
“趴下!”
殷阑珊大叫,左右手同时按下萧逐月与梁似愚。
翟向善与修罗闪身避开。
逢时春的左臂被软鞭打中,鲜血淋漓,他喘息地望眼前众人,目光最后定在段云错身上,惨惨一笑,“好,即便我得不到,错儿,你今生也休想走出淳于候府!”
言行中,透出惨烈的决绝,只见他突然抬手重重拍向自己所站位置的石壁。
沉闷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久久不绝于耳。
“地沉了!”
最先发觉不对劲的是梁似愚,因为他趴着的地方开始向下塌陷下去。
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顶壁也开始有大小的石块坠落。
逢时春在狞笑,“巨石门已经落下,你们已无路可逃了。”
“这个可怕的疯子。”梁似愚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子,“他竟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阎王起身拥住段云错,看向那总管,口气未变:“可还有其他出路?”
总管的脸色难看之极,“淳于候府倚崖而建,除了前山入口,并无其他通道。巨石门落下,即便不被这些坍塌的石壁砸死,不久也会窒息而亡。”
“那他还真是该死了。”阎王低低地说,猛地扬手,夺命鞭如蛇行沿地面蜿蜒向狂笑不止的逢时春。
逢时春足点地,跃至半空,不想那鞭子随之而上,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扯了下来。
逢时春挣扎,飞刀出手,欲斩断长鞭。
岂料鞭身忽然抖了抖,避开刀刃,绕绕在他身上缠了三转,蓦地将他勒紧。
只听咯嗒三声脆响,逢时春的身子霎时被绞杀为三段,伴着他惊骇的扭曲面容,坠落于地。
一时间,血雾四溅。
萧逐月闭上了眼睛。
梁似愚狂呕不止。
“好了。”阎王收回夺命鞭,神色未变,几乎要令人怀疑之前残忍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现在我们可以找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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