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兵们分派兵器时，得尉文通复命的罗成和张须陀两人已走出帐外，朝那一处看去。听见程知节那番说辞，罗成便忍不住发笑，张须陀也摇头苦笑。
“等平原郡武库的军械到了，我看程知节又怎么说。”笑了一会，罗成便向张须陀道。
张须陀又摇一摇头：“此人精明得很，不愁说不出话。叔宝为将骁勇，为人却太实诚。这些乡兵都在青壮年，再选出精兵……程知节倒是不得罪人啊。”
“他那些小伎俩，无伤大雅，于秦尉官也不会有什么损害。倒是张郡丞部下需要多少铠甲军械，说一个数目，我好遣人去平原郡武库内调拨。”罗成听张须陀说话，又是一笑，而后便正色道。
张须陀再听他提起此事，仍然有些犹豫，他思虑一刻向罗成望去，却见对方一对澄澈眸子看着自己，内里并无半点谲意，便又苦笑一下，叹息一声，向罗成一拱手，方要开口，寨前忽然一阵骚乱，他微微一讶，就见面前少年双眉一扬，迅即转身朝向寨门处，一手已按在腰畔长刀柄上，厉声喝道：“何事惊慌！”
骚乱立即平息，随即，一名锐锋军年轻铁卫一手按刀，一手揪着一名瘦小男子大步走来，将那人向地上狠狠一掼，向上拱手大声道：“燕山公，张郡丞，这人在寨边行动诡秘，不知是何处的斥候！”
“下官并非斥候！”那瘦小男子被掼在地上，一面撑起身子，一面已先仰着被地面擦得皮开肉绽的面孔，慌张地叫唤着。罗成听他居然自称“下官”，有些诧异地向前走了一步，男子这时撑起了上半个身子，见罗成向己踏出一步，连忙想站起来，却被方才的年轻铁卫一脚踏住了腿胫，他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又向前仆倒，将破损的面孔再挨上了泥土。
“放他起来。”看瘦小男子呻吟挣动，罗成皱了皱眉，向那铁卫道，年轻铁卫便从男子腿胫上提起脚，却又伸手抓住那人发髻，将一个身子硬生生提起，男子疼痛得面孔扭曲，五官都挪了位子，瞧见罗成走到近前，居然还能挤出个谄媚笑容，听罗成问自己身份时，又更龇牙咧嘴地笑了笑：“下官是蒲山公的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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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的手下？”罗成又皱了皱眉，细向瘦小男子面上看去，那人满面糊着血泥，血泥底下面孔黑瘦，本来就有些尖嘴猴腮，偏偏还在唇上留了两撇鼠须，加上满脸的谄笑，更是猥琐。“李贼遣你做什么？探看我军虚实？”他盯住那人双眼问道，又向那铁卫轻挥一下手。
铁卫一松手，瘦小男子便跌在地上，他哼唧着爬起来，抽着冷气用衣袖擦着面上血污，同时，一双鼠子一般黑亮的小眼贼兮兮地向四周观望着，两道目光在罗成身后的张须陀身上颇为停留了一刻。“请燕山公……”随后，他谄笑着开口：“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说。”
男子踌躇了一下。张须陀微微皱眉，凭籍多年经验，他已知此人要说些什么，果然，无过多久，那男子面部肌肉一抽，看似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竹筒，托在手中向罗成递了过去，见罗成并不伸手相接，他面肌又是一紧，那谄媚神色便敛去了，一抹惨然笑容从面上划过后，他将那只小小竹筒握在手心中，向罗成深深一揖，道：“蒲山公为北平王与燕山公父子素知天下大义，如今天子昏聩，苍生涂炭，社稷有倒悬之危，特遣我来请燕山公与杨公结盟，共救天下、百姓。”说完，他直起腰来，直直向罗成与张须陀二人看去。
“笑话，”听男子说完不久，罗成便笑起来，声音中饱含嘲讽：“李密杨玄感，这两个不忠不孝之人，有什么脸面来提百姓苍生？他两人祖父都是大隋忠臣，却聚众谋反，杨玄感身受圣人大恩，本该尽职督运粮草，却趁机作乱好图一己私利，所作所为将苍生天下置于何地。”他慢慢走近那黑瘦男子，左手已又握住了腰畔刀柄，张须陀见他动作，以为他要出手杀人，向前迈出一步想要阻止，罗成却并未抽刀，只是在男子跟前停下，再度打量那人一番后冷笑一声：“杀你污了我手中刀，今日我放你回去，告诉杨玄感李密，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们两人早早准备后事吧。”说着一声断喝：“滚！”黑瘦男子显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罗成喝令之后他居然一愣，过得一刻，方才转过身子，慌张地、脚步踉跄地朝锐锋军寨门外奔去。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锐锋军卫士乃至程知节部下的东阿乡兵，都嘲讽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悔改的乱臣贼子！”对着那背影又一声冷笑后，罗成转身朝张须陀看去，年长的男子正轻抚着须髯，对他方才说话满意微笑。他便又向帐内示意：“张郡丞，你我再去帐中计议攻打黎阳之事。等我们将黎阳一举拿下，看那反贼还敢嚣张。也为圣人立一大功！”张须陀见他满面都是急欲建功立业的兴奋神情，不由又微微一笑，于是随他入帐，再去地图前商议进军路线。另一处，程知节见他两人进帐，两道浓眉一动，转即用手肘用力一撞沉吟中的秦琼，笑道：“老秦老秦，想这么多干啥？兄弟的事情还没料理完呢，来来来，继续分派继续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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