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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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觉得这声音听来像是杨五爷的声音,便把枪放回衣袋里,抱着柳儿追了出去。刚拐过墙角,海棠便看到一个踉踉跄跄的黑影顺着胡同朝后一瘸一拐地跑去。海棠抱着柳儿追了上去,突然,脚下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海棠低头一看,原来是笨贼没来得及拿走的包袱。
海棠弯腰捡起了包袱,望着已经顺着后坡跑下去的黑影,“呸”的啐了一口,就转身又回到了院里。海棠开了屋门,刚把柳儿摸黑放到冰凉的炕上,院门外就乱吵吵地来了一群人。
“谁在打枪?”门外有个鸭嗓子在大声叫喊。
“这家院门开着,进去看看。”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
一群端着大枪的保安团士兵进了院子,领头的是何世昌,他一手提了一把张开了机头的驳壳枪。
“有人吗?”何世昌大声喊着。
海棠没有言语,迎头走出了屋门,反手把屋门带上了。狗儿站在妈妈的身旁,小手揪着妈妈的衣服,身子靠在妈妈的腿上,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院子里凶神恶煞般的来客们。
“是你这打的枪吗?”何世昌认得出来是海棠,问到。
“我们娘仨刚从姥姥家回来,刚进家门,看到一个毛贼正翻墙头,他回手朝我们开了一枪,就跳下去跑了。”海棠见是保安团的何世昌在问打枪的事情,有些紧张,但还是机警地回了话。
“从哪跳下去的?”何世昌有些不信,继续盘问道。
“从鸡窝那,你看,上面下蛋的格子都给踩塌了。”海棠抬手指着院墙旁边的鸡窝说到。
何世昌拎个枪走到了鸡窝旁,打亮了手电,伸个脖子仔细看了看,说到:他妈的,还真是刚给踩塌的,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何世昌冲着身后端着枪的团丁说到。
俩团丁端着枪出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回来时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撸子。
“报告参谋长,在墙角找到一把撸子,里边还顶着颗子。”拿着撸子的团丁报告说。
“拿来老子瞧瞧。”何世昌说着一边将手电筒放回衣兜,一边走向了团丁。
何世昌接过撸子,仔细瞧着,突然,他举起了撸子,瞄着院里的海棠树,扣动了扳机。
“妈的,不对,这枪声和刚才的不一样。”何世昌一转身冲着海棠说到,“应该还有一把枪!”
海棠心里一惊,有些紧张,望着何世昌满脸狐疑的模样,没有接话。
“对,我看到了,打枪的是海棠,不是蟊贼。”杨五爷从院外拄了根破棍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过大门槛时,看来腿脚实在是不大利落,被绊了一下,一个狗吃屎就扑倒在门楼的地面上。
“这不是杨五爷吗?说说,她在哪打的?”何世昌一手拎着驳壳枪,一手握着撸子走了过来,瞧着趴在地上的杨五爷说到。
“就在您站的地儿,她这样打的。”杨五爷趴在地上,伸出了手瞄着鸡窝上边的墙头做了一个打枪的姿势。
“噢,那大伙找找看这跟前有没有蛋壳。”何世昌一边将撸子揣进了衣兜,一边重新从另一边衣兜里掏出手电,有些得意地说到。
昏黄的手电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圈,前后左右的移动着。保安团的团丁们低头在地上仔细搜索着。
“在这!”一个团丁在地上发现了刚才从海棠手枪里飞出的那枚蛋壳。
何世昌上前拣了起来,用手电照着,仔细端详着。海棠看见何世昌他们真的从地上捡到了蛋壳,心里吓地扑通通乱跳。她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衣兜,紧紧地握住了那把手枪。
“海棠,这回看你这个**还哪跑?”杨五爷趴在地上得意洋洋的说到。看样子,他是腿脚受了不轻的伤。
“呸!不要脸的臭贼,我以前还拿你当个本家的爷爷看,感情你是个什么下三烂活都干的不要脸!”海棠真的怒了,她毫不客气地回敬着杨五爷的话,说着,还抄起了放在屋门旁的扫帚就冲了过去。
“谁说海棠是**?”柳小会出现在院门口。
正往前冲的海棠举着扫帚一下子怔住了,她直勾勾地望着也拎着一把驳壳枪的柳小会,她不知道柳小会接下来会做什么。柳小会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杨五爷,觉得很奇怪,便用脚踢了他一下,问到:杨五爷这回不趴窗户,咋趴地上啦?
“哎呦呦,柳大营长,别踢那,那地儿摔伤了,疼死了。”
“是吗?疼,那老子让你记住疼!”说着柳小会用用脚来回使劲撵着刚才踢的部位。
杨五爷被柳小会这么一弄,疼的哎呀乱叫。柳小会看着杨五爷左右摇晃着的上身,又加了把劲,继续碾着杨五爷的疼处,问到:海棠是**吗?
“这个臭女人就是**!她害死老子了!”杨五爷一边痛苦的哀嚎着,一边继续诬陷着海棠。
“说,海棠是**吗?”柳小会一把将趴在地上的杨五爷揪了起来,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杨五爷的脑门。
“她就是**,快抓住她,杀了她!”杨五爷发了狠地说着。柳小会扭头望了一眼举着扫帚站在院子中央的海棠,他的目光里有着一丝狐疑,也有着一丝担心。柳小会继续用枪口使劲敲着杨五爷头顶上的那块光秃秃的疤痕,声音低沉地问到:海棠是**吗?
“这个臭娘们就是**!她不光是**,还是破鞋,还是妨人精,杨家大院就是她妨倒的!”杨五爷还在气急败坏地喊着。
“妈的,老子看你她妈的是真正的**!”柳小会一下子把枪管捅进了杨五爷正要大喊的大嘴里。
看着柳小会阴沉的目光,杨五爷隐隐约约地觉得柳小会并不希望海棠是**,于是立马改了口,哼哼着:柳大爷,海棠不是**!都是我乱说,海棠也没打枪,打枪的黑影跑了!那个可能是**!
柳小会重重地把杨五爷扔在了地上,大声骂着:老王八蛋,再扰乱水淀治安,老子毙了你!滚!杨五爷这时顾不得疼痛了,连滚带爬掉头出了海棠家大门,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溜走了。

“撤!”柳小会看了一眼举着扫帚站在院子中央的海棠,就带着何世昌一伙人走了。
海棠呆呆地望着四敞八开的大门,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她看到了她的小会哥的眼神。这时,六婶子跑了进来。六婶子看到举着扫帚还愣愣地站在院子中央的海棠,赶紧转身关好了大门,紧走了几步,把海棠扶进了屋里。海棠望着眼前的六婶子,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恨透了杨玲玲,是杨玲玲抢走了她的小会哥,而六婶子是杨玲玲的亲妈,她不知道理还是不理六婶子。
“海棠,这是咋的了?”六婶子关切的问到。海棠没有吭声,她狐疑地看着六婶子,她觉得很奇怪,咋柳小会前脚刚走,六婶子后脚就进来了,该不会是杨玲玲和柳小会做的圈套吧!海棠不再流泪,她默默地回想着自己刚才放的那一枪。
“海棠,咋回事呀?刚才听到这边枪响,出来一看有那么多保安团的人,婶子可是为你担心了!”六婶子见海棠不言语,拉起海棠的手继续说着。海棠还是不言语,依然低着头望着自己刚才放枪的右手,她此刻有些后悔咋就没打中杨五爷这个不是人的老东西呢。海棠不明白为什么杨五爷要诬陷自己是**,她回想起了姐姐海英讲的有关**的话,此刻她真的是姐姐海英在自己身边,这样就可以仔细问姐姐**究竟是些什么人,自己咋就被杨五爷说成是**了。
“海棠啊!你是因为玲子不理婶子吗?乡亲们因玲玲也都不理婶子了,六婶子也恨玲玲啊!在天津上个学,咋一下子变成这样子了!?这玲玲也是,咋就参加了什么国民党,还和柳小会这帮土匪搅和在一起,还回了水淀,在杨家大院胡闹,你说,她还让杨五爷和什么春草整在一起了,哎,这杨家可咋的了?”说着,六婶子也哭了起来。
就在六婶子在海棠面前自言自语哭诉的时候,海英、玉珍,还有孙向红正在小漫河村参加淀北地区党委扩大会议。许久没有和上级党组织联系上的各位党员显得异常兴奋,会议开得非常激烈,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激烈的辩论着。
“依我看,我们应寻找一个有利的战机,打他国民党反动派一家伙,让他知道我们**人是杀不绝,吓不跨的!”邵德玉情绪激动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冲着新的区委书记王文瑞同志讲到。
“我同意邵德玉同志的意见,我们要为牺牲的良书记报仇!”年轻的李青也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们要为牺牲的良书记报仇!”另外几个党员也站起身来,挥舞着拳头高呼着。
“我不同意”,李木匠嘴里叼着一杆旱烟袋站起身来,“上次,柳小会那么多人和枪在柳庄和保安团一个营激战,结果怎么样,还是打输了,死了三十多个人,不信你们问问汉臣同志去,我们不能走左倾机会主义,做无谓的牺牲。”
“你说谁是左倾机会主义,我看你是右倾投降主义,你被貌似强大的敌人给吓破了胆。”邵德玉显得有些不服气。
“你怎么说话,谁是投降主义,谁被吓破了胆,谁窝在小漫河这一呆就是小半年,就像老鼠藏进了洞里。”李木匠显然是被激怒了,忽地拔出了嘴里的烟杆,瞪大了眼珠子大声问着。
“你,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们区小队。”邵德玉有些生气了,“王书记,你下令吧,我们就是全部牺牲了,也不愿听投降主义分子在这叫嚣着我们是洞里胆小的老鼠。”
“同志们,请冷静!目前淀北地区的斗争形势错综复杂,我们不能感情用事,”区委书记王文瑞用力做着向下压的手势,“谈到良锦程同志的牺牲,我也感到万分痛心,良锦程同志是我在北平思考了很多天才选定的淀北区委书记人选,可是他的确犯了王明的左倾机会主义,他怎能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去和土匪头子柳小会亲自会面呢?尽管目前我们没有查出泄密的源头,但就是良锦程同志的冒险主义,使得我本人也在北平被国民党特务抓了进去,要不是北平地下党拼命营救,我恐怕一样也糊里糊涂地牺牲了,所以,我不同意邵德玉同志的冒险机会主义。”
“我来讲两句,”一直默默地抽着旱烟袋的孙向红望着身边泪流满面的海英站口说到,“淀北地区的革命形势的确暂时遭受到了打击,但是,我们并没有被击垮,我们很多的同志还没有暴露身份,这对我们今后的工作是大有裨益的。我们不要再谈什么机会主义和投降主义,我知道良锦程同志是一腔热血希望尽快把淀北革命工作发展壮大起来,他的牺牲对于我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是一个巨大的牺牲。在锦程书记牺牲的时候,海英还怀着身孕,所以,我认为我们都没有资格对良书记的牺牲做什么评价,他是为了伟大的**事业,为了全中国千千万万穷苦人,为了淀北革命工作而牺牲的。”
“为良书记报仇,一定是柳小会出卖了良书记,批准我们攻打水淀柳小会的老巢吧!”邵德玉此刻也是泪水盈眶。
“对,虽说我们人少枪少,但我们可以智取。”李青也随声附和着。
“不,无论是智取还是攻打杨家大院柳小会的老巢都是不可能的。”孙向红猛地站了起来,他环视着四周,沉稳地说到,“杨家大院的地形在水淀来说是易守难攻,加上杨家原有的高墙和五丈高的炮楼,恐怕我们连靠前的机会都没有就都被打光了。今天来了以后,我和海英同志聊了一下,得知在良庄新近开来了一支二十九军的部队,缺衣少粮,弹药不足,我们为何不在这两支国民党武装之间做点文章呢?
“对呀,为啥不在这两支队伍间做点文章呢?“李木匠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区委书记王文瑞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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