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章晃悠着银穗穗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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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凉爽的晨风摇曳着路旁叶子凋零的槐树。一片脱节的黄叶离了树枝从空中飘下来,跌过曾为一体的枝条,翻转着落在了灰色的汽车引擎舱盖上。这辆灰色的三厢轿车挨着人行道边的花坛停在路口的非机动车道上,车内驾驶室里坐着一个穿黑色甲克神色紧张的年轻人。他短短的头发像受惊的刺猬一样根根直立着,有些浮肿的眼泡下一双鹰样的眼睛扫视着花坛前面一点的大树下竖着的一个老旧公用电话亭,闪烁的目光还不时瞄向马路对面。一个穿着短风衣的中年男子从花坛后现身,步下人行道从车头前走过,径直踏上了斑马线,一双棕色的皮鞋上沾着好些泥点。清晨的马路上车辆不多,行人也少。马路对面有公共汽车站,那后面有家比超市开门早货品多的集贸市场。
随着塔敦仑人对地星旷日持久的入侵,惨遭涂炭的地区人迹灭绝,人类彼此间的内战之地也同样民不聊生,即使如两湖之地这样的归顺地域,城市里各种物资也在日益短缺。在价格被严格管制的情况下,大武汉的各种商品供应仍然时断时续。很多时候是否能买到需要的东西得碰运气,还要看你愿意拿出什么来馈赠于人。这种变相的实物交易直接穿透了战时严格的价格管制成为主导大部分民间交易的主要形式。与一般市民的艰难度日相比,部队和政府部门得到的生活保障美满的简直仿若天堂了。头发花白的芝麻妈妈可没有享受到这种实惠。她甚至都不知道儿子已经从前线回到武汉。虽然音讯阻隔,她却很乐观的相信儿子总有一天会平安回来。她一门心事这样想,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守家中的妈妈才会默默流下清泪两行。
土豆的数量不多。想多买几个,卖菜的却说有人预定了,不行。芝麻妈妈也只好作罢。哎,反正自己就一个人。要不是含笑说晚上过来,我才是不会跟你磨嘴皮子呢。她抱歉的笑着离开了摊位。摊主看着妇人宽厚的背影觉得挺想自己姐姐的,还有那花白头发上插着的晃悠着银穗穗的簪子也好看的很。她知道那是未过门的儿媳妇送给未来婆婆的礼物。城里的女孩子就是有心计啊。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儿媳妇实在是不怎么的。哎,一转念她又想起了地上的土豆。实在没办法啊,管市场的人咱得罪不起啊。她一边看着剩下的土豆,一边把刚收下的羽绒服用手压了压。都说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冷。这件衣服可以说得的实惠了。集贸市场里的商贩都认识这个每天风雨无阻要来场子里转一圈的女人。大家都觉得这人不错,逢人都是和气气笑眯眯的。
从集贸出来,迎面一阵冷风让芝麻的妈妈打了个寒颤。这个鬼巷子口就是风大。抬起右手,她把格子外套的领口捏拢了些。每天都起早是几十年养成的老习惯了。这样蛮好的,既活动、锻炼了身体,又能买到新鲜的蔬菜和肉。而且早上的空气好,是一天里最新鲜的。清晨的马路上车辆不多,行人也少。过马路前,她在人行道前习惯性的停了一下,从斑马线横过马路后,她把提在左手装着菜的提兜换到了右手。一辆灰色的轿车停在花坛边。以前没有汽油管制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把车停在这里,尽管这里不准停车。现在则少有了。
见目标过来,刺猬头的小伙子牙齿咬住了下唇,右手一使劲打着了火。车子颤抖了起来,引擎舱盖上的落叶开始向边缘滑动。
妈妈扭头看了眼忽然响起来的车子,皱起了眉头。说实在的,她被这突然发动的车吓了一跳呢。不过,她努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楞了一下就继续从车头前走过,黑色的平底鞋上粘着不少泥点。一个瘦小的男人在电话亭旁看着这边正发生的事情。
车里的刺猬头急了,挂上1档后猛踩下了油门。车子于是猛然一翘扑向正在过路的行人。砰的一声,芝麻的妈妈被撞倒在地。侧身翻倒在地的妈妈吓呆了,扭头她找脱手的提兜,里面可有好些菜呢!
撞倒人后,刺猬头本能的松油门,踩下了刹车。但很快,他再次踩下油门。停下的车子再次尖叫着车头翘起向前冲去,左前轮瞬间碾过了芝麻妈妈的头,别在花白发髻上的牛角发簪断裂成3段。好像平常那种车轮压过石头之类硬物的感觉,刺猬头知道从人身上碾过去了。手脚顿时冰凉,脸色也煞白了,他害怕的有些发抖。都按表叔说的做了。现在该做什么?他发现自己的脚又本能的踩在了刹车上。恍惚中他听到车外似乎传来行人的惊呼声。他抬起了一双失神浑浊的双眼看向电话亭。

电话亭边的瘦男人做了个可以了的手势。那是事先约定好的。如果不成功就还要再碾。头都爆开了,想不死都难啊。瘦男人学别的行人样也凑过来像是看热闹的。
看见那手势后,刺猬头忙转动钥匙把车熄了火。犹豫了一下后,他推开车门离开了驾驶室。站在路上,他有些头晕目眩腿转筋。从头到尾,他都没注意到手刹一直高高的拉起着。
警察来了!正好来个警车,拦到!
风中只听得有人在大声叫喊。
军部大院军官食堂里人不多,彼此熟识的军官扎堆坐在一起。芝麻一伙跟其他人离的都远远的。对特勤营的这一小撮年轻军官,其他军官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和已经调往东部前线的作战部队不同,大部分留守两湖保护地大本营的军官没有经历过象样的战斗。从上月底开始的血腥清洗让特勤营的官兵在城里蒙上了可怕的名声。有人对此沾沾自喜,佛手柑就是这样的。而芝麻则很忧虑。明显的,这影响到你交朋友。草草说过要多交朋友。在这个世界上你熟识的人越多力量越大。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多了好办事嘛。最好所有人都是朋友,那天下就太平了。当然这只是个想法。一发起火来,亲爹都不认的家伙是大有人在啊。
午睡。你们所有人今天都要休息好。晚上,可有这城里最大的钢筋仝树要伐。
我不需要睡觉。
佛手柑张开大嘴说。
哎呦,一嘴的菜!
你少来。
再给你5分钟。
芝麻盯着佛手柑的空盘子笑着说。惹的哥几个直乐。
都在嘴里。走啦。
来喝牛奶,别噎着啦。
一伙子人闹哄哄的出了食堂,步行回营部。午后部队将进入预定阵地建立警戒线,为次日凌晨开始的抓捕行动做准备。当然还可能有一种结果,就是在转钟之前白面根自愿接受对他的特殊照顾,离开盘踞的巢**。但是,抓捕行动也可能直接演化成砍伐行动。虽然内心深处芝麻还在犹豫,但作战计划里却已经明确了步骤,并且爆破小组也已经在秘密着手实施了。炸不炸,炸药都是要先安放好的。对蔡福大厦的监视更是24小时一直不间断的持续着。
营区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屋顶上有枪刺闪亮,巡守哨兵的身影。巨冠浓荫的百年樟树下停满了整装待发的轮式战车。用过早餐的战士们一些在小操场上闲逛,一些在小楼里休息,对即将展开的行动心怀期待。芝麻一行军官从路上走过时,近前的战士都立正敬礼。芝麻一边回礼,一边放慢脚步冲熟悉的战士咧嘴笑笑。一进营部办公楼他的脚步就又加快了。对一些细节,他还想再确认一次。不大的作战室内年轻的军官们再次进行细致的模拟作业。芝麻对战区情报实时监控网的运作效率高度肯定,同时督促协调组,一定要在上午11时准时切断疏散范围内的所有供电、供水、供气,包括电话线路。
从江边到这里,两桥之间的这一大片,所有人都要撤出。自以为是不出来的可能会很倒霉的。
营长,找你的电话。
芝麻点着头,用中指和食指又点了点地图上的蔡福大厦,转身走向旁边拿着电话听筒的值班军官。他拿过听筒,自信满满的面孔上忽然呆滞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其他军官都懵懵的如临梦幻。营长那急如风火的动作也仿佛慢如龟移。
我老娘死了!怎么可能?
是的,芝麻,我看见的。含笑泣不成声:我好害怕!
怕个鬼呀!怎么可能?我过来了。你这个傻丫头。芝麻放下电话转向自己的同僚:你们继续。我要出去一下。
让我去吧。
闪开!老娘肯定不会死的。但那个傻丫头好像认错人,头发昏,真的很伤心。
看着指挥官就这么不听劝说撒开手走人,军官们面面相觑,一时无措。懒虫紧跟上去,要同往,也一样被芝麻大声呵斥,撵开。看着芝麻独自驾车离去,差点撞上营门的指挥车扭来扭去的背影,懒虫忽然冲到操场上冲值勤的1排长大声喊:1连紧急集合!
于是刺耳的哨音立刻响起,待命的战士从营房里蜂拥而出。战车一辆辆轰隆隆的发动起来。
当车子猛然刹停时,芝麻并没有感到胸口的巨痛。看着哀鸣着慌张跑开的小狗平安无事,他略微有些清醒过来。乱穿马路多危险啊!啊,好疼啊!该死的方向盘。当他摘档重新启动车子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大串的车队。1连。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自己的部队。千头万绪顿时涌上心来,但他没有犹豫,优选了确认老娘安全的任务。战车启动,再次向前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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