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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岳阳楼从来都有着这样的美誉。
“衔山吞象,浩荡如江,朝晖千里,南极潇湘。”闲适凭栏而立,俯瞰湖水群山,朱濂之生来也非耐得住寂寞之人,既然来到了岳阳,不登一下岳阳楼岂不是一大憾事?
“咦?这位仁兄恐怕是记错了,范文公的岳阳楼记里可不是这样的句子。”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同样倚栏远眺,却在听到他低低念来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哦?那你说说,里面的句子为何?”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斜睨身旁那人一眼道。
“这你可难不倒我,住在岳阳城的人最会背的便是这首岳阳楼记了,就连五、六岁的孩童也不例外,不信你随便找一个小孩试试。”
朱濂之嘴角擒着淡淡的笑,转眼一瞧,门角旁有一个小孩蹲在那里正吃着冰糖葫芦,他朝他招招手,笑道,“小孩,你过来。”
小孩见朱濂之一脸无害的笑容,眼珠子转了转便颠颠走了过来,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盯着他瞧。
“我来问你,你最会背什么诗?”朱濂之很随意地问道。
“岳阳楼记。”小孩说完又忍不住舔了一口。
“那你背来听听。”
小孩一点头,摇头晃脑便开始背道,“观岳阳楼胜状,眺君山之群峰,想冥火之奇灵,闻千古之圣教,有右护法秦瑟,独笑黄鹤千里,欲揽众务一身,惊涛拍岸,只手颠覆……”
“停、停、停!”书生模样的人连叫三声“停”,他瞪着小孩问道,“你背的是岳阳楼记?”
小孩黑到发亮的眼睛直瞅着他,咬下一颗糖葫芦含糊说道,“是新岳阳楼记。”
“新、岳阳楼记?”书生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小孩重重从鼻子里面“嗯”了一声出来,咬着糖葫芦老实不客气回答道,“叔叔你难道不知道吗,最近岳阳城中最流行的便是这首新岳阳楼记了,叔叔你真是过时。”
朱濂之低低笑了起来,拍拍小孩的脑袋温柔地说道,“背得不错,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好吗?”
“好。”小孩重重点头。
书生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却不知怎么的就多出来一首新岳阳楼记,难道真的是他太过时之故?
给小孩几枚铜钱让他自己去买糖葫芦,朱濂之依旧凭栏而依。他一双慑人的眸子里面尽是狡黠,嘴角那抹笑更是促狭不已,楼下洞庭湖水纵是一碧万倾,却依然只在他脚下。
便是这一身耀眼风采,光华逼人,一人独笑天下。
“笑什么?”一件披风自身后披与他肩上,便听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笑那首诗,唬住了一个书生。”朱濂之笑着轻言,回眸望着来人。
不用说,这首新岳阳楼记,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了。
黄泉替他系着披风领口的带子,随口说道,“冥火教的教徒大多都相信是右护法叛教,你这么做,初九的岳阳之会恐怕会聚集更多的江湖人物前来。”
朱濂之抬了抬眉便道,“这样的大会自然是人越多越好,要知众口铄金,人要是少了,乐趣自然也会少去许多。”
黄泉注视他没有说话,他是深知朱濂之的性子的,从接近他的时候便知“九爷”爱插手江湖事,可后来他才认识到原来朱濂之不过是寄情于江湖,以慰藉无聊罢了,要知若非是皇上对他如此忌惮,以他的才智又怎会远离庙堂不理会那纷繁朝局?
他一人便能玩转整个江湖,又何况这天下?
“你在想我什么?”朱濂之对视黄泉的眸,笑着问。
黄泉摇头没说什么,只道,“你今天走了太多的路,我刚刚给你顾了顶轿子代步。”
朱濂之点头,便道,“时辰尚早,我们再去洞庭湖上泛舟?”
“好。”黄泉一口答应。
说是泛舟,其实不然,朱濂之身为王爷,天生便有一种皇族的气派,黄泉也不会让他乘坐那种颤巍巍的小舟,而是租了一艘既可以品茗、又可以听琴的华丽画舫,悠悠闲闲,好不自在。
白瓷盖碗茶杯里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茶香袭人,茶叶如笋竹倒立杯底,一根根宛若银针,此茶便是因此得名。
黄泉在弹琴。
他曾为朱濂之弹过一曲平沙落雁,风静沙平,万里乘云,天际飞鸣。那是他第一次为了旁人弹琴,也是第一次挣断了丝弦。
此时江水如碧,上下天光,黄泉一袭长袍傍水端坐,琴面跟他的人一样都有着几分细致,指尖拨弄之间琴声便款款而来,他的神情是一贯的空寂,晶亮的瞳眸里面清清明明,只独独倒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朱濂之倚栏而坐,嘴角擒着淡笑,偶尔啜上一口香茶,遥望一江秋水,群山俊峦,不时又瞅向黄泉,瞧他一脸专注的样子笑意不免又深了几分。
穹穹碧江,袅袅泱泱,此时偌大的江面上碧清荡漾,云影山影无一不是映得清清楚楚的,就连大雁一掠而过的身影也落在了这片碧波之上,不愧为天下之水的美名。
“……湘妃庙记略里称,‘洞庭盖神仙洞府之一也,以其为洞庭之庭,故曰洞庭。后世以其汪洋一片,洪水滔天,无得而称,遂指洞庭之山以名湖曰洞庭湖。’这就是洞庭湖名称的由来。”
依稀闻得迎面而来的一只小船上有人说话的声音,朱濂之转首望去,不由失笑了,难怪他听着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原来正是那个在岳阳楼上遇到的书生。
他显然也看见了这么一艘令人瞩目的华丽画舫,可当他看见栏边的人时不免怔了怔,然后皱起了眉头,一脸的不平。
“兄台似乎不是很愿意见到我,为何?”朱濂之优雅淡笑,出声问了。
“我输了银子,又要给这几个小孩讲故事陪他们游洞庭湖,你说我会高兴么?”书生冷冷哼了一声便道。
朱濂之见船上果然坐着三个孩子,一大二小,都是一脸兴奋的样子。
“游湖难道不好么?况且兄台输了银子与我何干?”朱濂之啜一口茶慢悠悠道。
“还不是那首新岳阳楼记,我一连问了三个人,个个都能背出,简直害惨了我。”书生一脸愤懑地说道。
“背得出便有银子?”朱濂之笑问。
“怎么?”书生瞪他。
“背不出呢?”
“背不出便带他们游湖。”
“那为何你还是带他们来游湖了?”
“他们把我给他们的银子又还给了我,说我背不出那首诗,所以要带我游湖。”书生没好气地回答。
“原来如此。”朱濂之长指抚上了唇,一脸的似笑非笑。
“叔叔,别顾着抱怨嘛,再给我们讲一些好听的故事吧。”船上的三个孩子这时有点耐不住寂寞,其中一个拉着书生的袖子便吵嚷了起来。
“是啊、是啊,再给我们讲讲吧,听说洞庭湖上还有神仙来过,是不是啊?”另一个圆脑袋的孩子捧腮望着书生一脸期待地问着。
“唉,好吧好吧。”书生皱眉无奈,对着几个孩子一张脸板也不是不板也不是,于是便开始说了起来,“神仙其实不然,说的是湘夫人,那个湘夫人是尧帝之女,传说尧之二女娥皇、女英,随舜不反,没于湘水之渚,因为湘夫人……”声音逐渐有些低了下去,小船似也慢慢行远。
朱濂之随意淡笑,便回眸望向遥遥连天江水,一脸兴意阑珊。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笑莲娃。坐拥高牙,醉听琴瑟,吟赏烟霞。”随着黄泉的铮铮琴声慢慢吟,看着黄泉十指飞吟,如雕弓弄影,飞月流云,见他一脸心无旁骛,用心如一,对一切身外之事似是恍若未觉。
朱濂之便又笑了,嘴角弯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疏懒雍容。
小船正行至画舫之后,船身渐渐被画舫遮掩,可就在此时,船上之人身形忽动,三个小孩蓦地二上一下飞身直逼向画舫中的朱濂之,上面来的两人一人手握一只船桨如狂风落叶般扫了过来,可黄泉眉梢未提视线未移只手一按琴弦,便闻“刷”地一声一根琴弦猛地飞起从半空中拦截从上欲下的两人。
船桨倏断。两人知其势厉害急急躲避,“扑通”两声双双遁入了水中。
再来入水那人竟潜到画舫底下一拳将船首捅了个大窟窿,水飙溅如泉,好端端的画舫一下子载浮载沉,船上瞬间被水掩了个大半。
黄泉早在琴弦飞出去的瞬间抱过一旁的朱濂之飞了出去,此时轻轻松松跃上了画舫之顶稳稳站住,才把朱濂之放了来,朱濂之全身上下就连一滴水珠子也没有被粘到。
书生这时已被这眨眼之间的变故吓呆了,眼睛瞪得老大只一味盯着一脸安然的朱濂之说不出话来。
水面上竟也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三人从未下水,一切都不过是场幻觉罢了。
朱濂之瞧了瞧水面,一脸漫不经心缓缓开口说道,“百里寒霜,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肯露面?”
他话音一落,便闻一声长笑,然后那声音便道,“不愧是九爷,身边从来都是高手如云,看来要暗算九爷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说话间一人势如破竹从水中冒了上来,水花如珠玉四溅,青透润泽,而人却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伸出五指抓向朱濂之面门。
只不过有黄泉在的朱濂之根本无需闪避,劲风到时黄泉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人便顿时滞住了身形,笔笔直直从半空中落下,却见这时水里又冒出两个人以同样的身法攻向朱濂之跟黄泉,便见黄泉手中银光闪过,两人已然倒飞了出去,似是被什么东西甩得老远,又重新落入水里。
那被朱濂之称作“百里寒霜”的人此时面带寒霜立于书生船首,她的身形娇小,难怪可以扮作孩童,可此时眼里毫无一丝天真之意,一张脸也恢复了本来面貌。
只见她墨发卷着水帘,霜颜衬着星眸,好一名如嫡仙下凡的貌美女子。
“宫主,别来无恙啊。”朱濂之一双眸子平淡不惊看着她笑道。
百里寒霜冷着一张脸看着朱濂之,只淡淡道,“九爷好眼力。”
“归藏八冢之事朱某有所得罪,还请宫主不要怪罪才是。”朱濂之高居而下,一身淡然,却带着无比的尊贵。
百里寒霜一听他这话脸上寒意更重,八冢之行因为有枉生楼的插手几乎毁了整个千行宫,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葬身在那鬼冢之中。
“宫主一路跟着朱某,想必是为了取朱某的性命而来的吧?”朱濂之这话问得毫不在意,就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若不能取你性命,如何向我千行宫的人交代?”百里寒霜冷冷道。
朱濂之闻言抬了抬眉却道,“朱某行事向来就不怕玩过了火,要取朱某性命之人多如过之江卿,却个个比朱某死得早,宫主若不怕陪上自己的性命尽管出手便是。”
百里寒霜怎会不清楚朱濂之这句话的分量,以千行宫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的话非但不假,而且还是一句大实话,从来都是九爷一句话要了人命,没有人能取得了九爷的性命,就连那次乾坤令之事死的也是其它掌门而非九爷本人。

而今日以她适才出手的情形看来,这个九爷非但没有还手,就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过一下,整个人看似懒到了极点,若说他没有武功,可在言语之中又感觉暗暗隐藏着锋芒,再加上他身边还有一个高手中的高手,那人的动作之快就连她也看不清楚,看来根本无需九爷自己亲自动手。
便在这时水上两名黑衣人从远处踏水而来,一身水上飘的轻功出神入化,只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来到朱濂之跟黄泉的面前,抱拳垂首道,“九爷,楼主。”
楼主?
百里寒霜一眼望向朱濂之身旁那名一脸无动于衷的男子。
他竟然就是枉生楼最神秘的人物——黄泉。
她不是不知道九爷身边有枉生楼的人,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楼主本人。
“九爷要休息,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黄泉说罢便带着朱濂之同样踏于水面之上,百里寒霜飞身欲追,却被黑衣人挡了下来。
“是,楼主。”黑衣人在他身后恭敬应道。
朱濂之倒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脚不沾尘、身轻若雁的感觉。黄泉行得并不快,揽着他腰部的手很稳也很用力,却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而源源不断的内力此时传来只让他觉得周身都是暖暖的,他不由淡笑了起来说道,“这样的游湖倒是新鲜,枉生楼一门的轻功的确不能小觑。”
黄泉听声音便知这一天下来他也是累了,他转过眼看朱濂之的脸色,隐隐见他眉宇间那抹本来缠绕着的疲倦之意又重了几分,不由在半途中就这么停了下来。
朱濂之不禁低头去看自己脚下的那片清澈透明的水面半响,再抬起眸与黄泉的黑眸平视。
那双眼里一抹担忧之色一掠而过,朱濂之却是看得分明,他又转首看了看眼下一望无际的湖面,知道离湖岸还要行一段距离,于是笑着懒懒张开了双臂,任黄泉在下一刻抱起他来,然后便径自闭上了眸,再不管天地万物只顾自己睡了下去。
有黄泉在,他一向都无需担心任何事。
只嘴角一抹笑容仍在,依然云淡风轻,却又显得那么温柔闲适,正如此时湖面的徐徐微风,轻掠过涟涟浅浪,暗拂着那层层云霄。
夜临君山,虽没有白日里“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的清朗,却仍有一股“夜饮月色醒复醉”的韵味,君山夜里的美,带着一种朦胧惊尘之感。
君山由大小七十二峰组成,连绵壮观,巍峨里带着秀致,气派中藏着锋锐,可很少有人知道君山七十二峰之中还隐藏有另一峰,峰中嶙峋怪石遍布,丹霞岩石漫舞,景色虽美却暗藏玄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因这座峰便是诗中那句“想冥火之奇灵,闻千古之圣教”的冥火教圣地了。
夜像是落下了帏幕,厚厚地盖了君山一层,却又见晕淡的光柔柔浮在外侧的轮廓上,如一条青龙盘之于上,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傲倨山颠。
夜色掩盖下一名黑衣人脚步轻盈沿着一条小径蜿蜒直上,似是十分熟悉这条山的道路,七拐八进之后来到了一个小山洞,一路走到了尽头,便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立于跟前,门锁用大铁链一圈一圈栓得紧紧的,他在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寻到锁链尽头的锁眼,便将钥匙插了进去。
铁门洞开之际,里面似有两道精光乍现,便听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道,“是你?!”
“教主。”黑衣人上前一步便欲扶起被关于这洞**之中的人,却不料在下一刻两枚银藜一上一下猛朝他身上气海、天突两大**位袭来,黑衣人急退侧身,两枚银藜纷纷钉入他身后的铁门之中。
黑衣人回眸之间掌风又至,出手之人似乎不打算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招招狠辣,欲取黑衣人的性命。
黑衣人皱眉,却并不还手,只一味闪避,偏偏对方下手绝不留情,掌法带着火一般滚烫的温度而来,掌心成火红色,正是冥火教教主独步武林的“焦火掌”。
“教主——”黑衣人自然知其厉害,欲出声阻止,可那人哪里肯听,不容他说两个字又欺身逼了过去。
黑衣人几次被他逼得退出山洞,好在那人的双脚被锁链缠住,可他掌力所及之处皆烧起一大片,黑衣人身上已有好几处被掌风殃及冒起了烟雾,底下的皮肤全是火辣辣的生疼。
便在黑衣人一味闪躲的间隙,洞外忽有冷锋袭面,是一把冷飕飕来势不带半点声响的剑。
黑衣人被里外夹击,掌风当胸而来,剑尖只离他身后半寸,而他头上又是洞**之顶,竟已完全无路可退。
下一刻,黑衣人蓦地转身双手夹住了剑锋,虽然阻止了身后之人,可背后空门已然大敞,便被那一掌击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左护法,果然是你!”黑衣人扶住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却一眼看见了月光下那张嘴角似有狞笑的男人。
“是我又如何?”被称为“左护法”的男人毫不介意地承认,手中长剑带起一股凌厉的剑势又逼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适才扎扎实实中了一掌,气血倒行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恢复,这时只好勉力出手,却又哪里是对方的敌手。
就在这一剑要当胸穿过之际不知哪里来的两根手指蓦地夹住去势极快的剑锋,便闻“啪”的一声剑尖即被生生拗断,剑势顿住,再无法向前一步。
“谁?”男人怒道。
他回眸,瞳孔忽地缩小,盯住眼前的一物。
那是一顶轿子,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息,布帘将轿门遮得严严实实,连影子也映不透,可他却认得这顶轿子,更知道轿里的人。
九爷!
轿子边上还有一人,他发现他竟然也认得。
那张银质的面具在夜色下闪着诡异的光,正是枉生楼楼主之物。
枉生楼楼主黄泉!
轿帘并未动,那么适才出手之人,必定是黄泉。
可他竟连他的身法也看不清楚。
此时黄泉负手而立,只静静站于轿边,仿佛刚刚出手之人根本不是他。
“这是我们教中事务,难道九爷竟想插手?”男人定了定神出声便问。
轿帘被微风吹动了几许,便听一个优雅而疲倦的声音淡淡道,“哦,左护法似乎很清楚我的来意。”
男人不语,却猛以脚尖踢起刚才落在地上的剑尖朝轿子飞去,谁知这布帘硬的竟像是一块铁板,“咄”的一声剑尖又弹了回去,便见一阵黑影如旋风刮过,等男人回神时颈间已被两根有力的手指摁住,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动一下必定会咽气在那人的指力之下。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那手指冰冷,男人感觉自己额角已冒出了冷汗。
轿中那人低低笑了起来,以商量的口吻说着,“这样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答得不对,就要小心黄泉了。”
“他的话你听明白了么?”耳畔清清凉凉的声音如冰帛划过了夜空,却像极了死亡前的判决。
男人不语,他这辈子也没有被谁这般要挟过,心里虽然怒极,可毕竟性命还在别人的手上,只能垂首思考如何逃脱这番局面。
“冥火教教主明明失踪,左护法你为何会知道他被囚在此处?”轿中那人的语调不急不徐,像是聊天似的问出了第一句话来。
男人暗忖了片刻,方道,“是教主未来的夫人告知本护法的。”
“是这样……”声音顿了顿,又道,“那么……为何她会告知你而非右护法?”
男人冷哼一声便道,“右护法叛教盗取秘籍及烽火令,这已是冥火教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实,试问林姑娘怎会将这么重大的事情告知他这个叛徒?”
“回答得倒挺快。”
“九爷是何意?”
“何意……”嗓音里带着低笑,忽地从轿中甩出一物来,便又听他道,“我是何意左护法一看便知。”
被九爷随意扔在地面上的是一块绣着双蝶的锦帕,上面还写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楷字体,看上去娟秀整齐,一见便知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男人一开始并未在意,听九爷这么说只随便的用眼角瞥了一眼,可这一眼却让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灰白的,仿佛被人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你是怎么得到的?她……她人呢?”男人不由瞪着轿子问,语调明显变得颤抖。
“你想知道?”轿中之人随意问着。
“九爷想怎样?”男人心里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我说了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可你偏偏不喜欢说实话。”轿中人低低叹息,似是觉得很可惜。
“好,我说。”男人终于垂首。
“可惜我现在已经懒得再问了,就请左护法自己去跟教主解释罢。”轿中人说完问道,“秦瑟,你伤得如何?”
“还好。”先前的黑衣人闻言答道,月光照耀下他早已看见了那块锦帕,此时便转眼看向身后那个人说道,“教主,秦瑟有很多事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今日秦瑟是来救出教主,并且想请教主解去我右护法之职,日后秦瑟再不会踏进冥火教一步。”
“秦瑟……”冥火教教主在一掌击中他又听他叫出“左护法”之时便已停下了手,心里虽然还有很多疑团却已开始相信他,可他知道现在的相信为时已晚。
秦瑟缓缓走上前,抽出一把匕首将冥火教教主脚踝上拴着的铁链击断,却再也没忍下喉中腥甜,吐血倒地之际被人伸手接住,轻轻放在地上。
“冷星辰。”冥火教教主从洞**里走了出来,叫着左护法的名字。
男人转眼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冥火教教主却在忽然之间明了,瞥了一眼地上的锦帕便沉声说道,“这么说来,是你跟掬儿连手背叛了本座,这紫霞神功其实也是被掬儿所盗,是么?”
“不是。”冷星辰一口否认。
“哦?”
“是属下所盗。”冷星辰道。
冥火教教主看了他一眼便不再问他,而是转向轿子微一抱拳道,“冥火教贺圣朝见过九爷。”
“嗯。”轿中人淡淡应声,说道,“教主多日被困,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也不便多多打扰,至于那林掬儿我并没有留她,她也不知今日之事,教主在岳阳大会上定能见到她。”
贺圣朝闻言便道,“多谢九爷相助,日后圣朝定将有所回报。”
“很好,教主记得今日的话便是。”话音一落一边的黄泉便拍了冷星辰的**道,一把扔给了贺圣朝自己回到轿边,同时又见四名黑衣装扮的人从黑暗中闪身出现,稳稳抬起了轿子掉头向山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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