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多出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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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登城安排人把我的车做了个全面的检查。下班的时候,我的车不但没有问题,而且还洗过了,前架上的香水也换成了茉莉香型的了。所有能做勤务兵的人,肯定万事力求周到。林登城能从一个农村兵做到今天的全国知名富豪,必然具备一些常人没有的优势。他今天还能这样照顾我,多半是看在我舅舅的面子。当然我也有我的优势,用他的话说,我是个有趣的女人,男人不谈性的时候,跟我在一起很轻松。别的男人如果对我有这般殷勤,我可能会进入警备状态,但对林登城我不会。我只能说,我习惯了!
林登城让我到他家吃饺子,我不去。有些事我搞不明白,我会觉得我很危险。我是一个善于找外援的人,所以我在外面胡转了一圈后,来到了一个叫回归3的迪吧。
我站在门口并不急于进去,我数着进去的人数,门口的保安奇怪地看着我。当数到第三十八人的时候,我跟了进去。我上了二楼,四周都是豪华包间。于是我先择了向左一条狭长的通道,走到第三十九步的时候,闭上眼睛,任由脚带着我前行。又走过三十九步,我睁开眼,我的右手边出现一扇门。推了一下门,推不动,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粗重的喘息让我相信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肉博战。看来,有人比我先到。我抓了抓头发,手指上就留下一根。我把头发系在门把手上,然后该干嘛去就干嘛去。成年人,不会到了迪吧还不知道玩吧!
酒吧里没多少人,我点了一杯血腥玛丽,站在吧台旁边轻饮。我不能去那些独立的桌子上坐着,那些都有最低消费,一个人坐不划算。但我这样坐在大吧台也有个麻烦,就是没多一会儿就会有男人来搭讪。我今天穿的又是一件白色的丝质手绣长T,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的确很招眼。当男人一个接一个在我这里来来去去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小姐区里投过来幽怨的眼神。看来,我被当成抢他们生意的人了。这就是我不喜欢来酒吧的原因。单身女人在酒吧里,如果不愿意被男人骚扰就是男人的敌人,如果愿意,就是小姐们的敌人。我不是一个平和的人,但我更是一个不想麻烦上身的人,所以不是必须的话,我不会来酒吧。这里,我一个月至少来一次,我要找香香。
香香是个妓女,生前是,死后也是。相信我刚才找她的方式你们已经发现了端倪,那绝非一个正常的方式,那不是找活人的方式,也不是找死人的方式,是找魂魄的方式。
当我再次来到门前的时候,门打开了,走出来四个衣衫不整,精疲力竭的男人。如果细闻,他们身上没有正常男女交媾的味道,而只是男性荷尔蒙发散后略带一点点发霉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是个危险的信息,我忍不住皱皱眉。擦肩而过的四个男人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其中一个还色眯眯,意犹未尽地看了我一眼。
我推门走了进云,香香刚整理好衣衫。桌面上摆着空啤酒罐,散落的玉米花,吸粉用锡纸、打火机和两张一百元的人民币。
“四个人,才给两百元!”我忍不住嚷道。
“只有两个人干了,另外两个在旁边看。他们已经干不了了,但还是忘记不了我的**,所以带朋友来了。”香香为自己点了一根摩尔,毫无廉耻的样子。
“那两个是不能干的是你的老客户吧!”
香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把桌上的钱收起来,又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白玛姐,还是得麻烦你给我弟弟送去。我现在越来越存不下钱了,这里那里找麻烦的人越来越多。谁我都惹不起。”
我接过这钱,看样子大约有一千。拿在手上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做,我可以帮你供你的弟弟,反正明年夏天他也毕业了,可以自己挣钱了。”
“算了,这是我的命,我既然生在那个家里,就欠了那个家里,”香香把烟狠狠地插在烟灰缸里:“只愿我弟弟命好点,别让下一代走跟我一样的路。”
香香提到她弟弟,满脸柔情,我知道,下面的话将从他弟弟的婴儿时代谈到现在,以及展望将来。我跟香香相识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艾滋。那时我刚好参加一个叫“临终关怀”的自愿者组织。我陪伴她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日子。

那时候,香香的身边没有一个家人。我接管她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状态,懵懂之中,她喊得最多的就是她弟弟。难得清醒的时候,她就跟我讲,她十四岁就出来工作了。没文化,只能当餐馆服务员,一个月只能赚四百元,打破杯盘还要赔。家里要修房子,要供弟弟读书,钱不够,她妈就老骂。香香被骂怕了,只好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弟弟一考上大学,香香就在回归3开始卖身了。因为香香妈妈一把鼻一把泪地哭,哭儿子命苦,考上大学读不起。我后来在大学里找到她弟弟,希望他能去看一眼她快过世的姐姐。知道那小王八蛋说什么吗。人家说:“我不去,我妈说她脏,丢家里老大脸了!”妈的,这伙没脸没皮的极品,拿香香钱的时候怎么没嫌脏呢?后来我告诉香香,他弟弟在外实习,打电话让姐姐一定要等着他。反正那阵子我编了有生以来最多的谎话,一出医院我就想扇自己的嘴。
“白玛姐你是个好人,除了你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这些了,”香香也觉得自己罗嗦,不好意思了:“来生吧!来生我做牛做马地报答姐姐。”香香跪到我膝前。
我伸手扶起香香,她身上一点点的温润让我很不安,这不是鬼应该有的温度。风流的男人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好了,我会把钱给你弟弟送到的。不过我今天要在你这里等一个人。”
正说着,门打开了。一个金毛探进头来,看见我又退了出去。我不吭声,我知道这家伙还会进来的。果然,金毛又进来了,涎着脸道:“白姐在呀!刚才唬我一跳。说怎么有人这么象白姐呀!忍不住回来一看,果然是白姐。”
“马明这家伙这张嘴不知道练了多少年,活人死人都被他绕进去了,”我笑着对香香说道,又反过来对金毛说:“我今天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哎哟!那我可担不起,白姐你有事尽管吩咐。”
“那我吩咐你别收香香的提成了你干不干?真不知道你又不缺香火,挣这人间的钱干嘛?”
“白玛姐说不收我就不收。只是白玛姐你别说我收了这钱没用,你看我这头发,今天刚染的,花了大三百呢!这世上,就他妈人最能宰人。”
“我看看,”我让马明把头探过来:“还行,哪家染的?”
“好形象。”
“下次整头发先来找我,我有他们的卡,可以打六折。”
“真的啊!”马明高兴了。引渡使有在人间行驶的权利,所以有时候他们喜欢在人间玩,搞些人间的东东,这就需要人间的钱了。
“你电脑带来了吗?”我言归正传。
“干什么?”马明的职业化警觉被激发了。
“别激动,要你帮忙查个人。放心,要犯大错误的话谁找你呀!”
马明不好意思了,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一掰开就成了一个袖珍电脑。我斜了他一眼:“挺舍得哈!多少money?”
“嗨!没花钱,牛小山在日本定的,送我了。”
“有钱啊!帮我查陈根生。近期该死的那个。”
“武汉地域内的我才查得到啊!”
“就是武汉的。”
“查到了,不过有两个。”马明把显示屏对着我。
我一看,真有两个,都是一九六一年生,身高体重都差不多。一个是做保险的,一个是我认识的那个。
做保险的这个死于他杀,死亡日期是……明天!死亡地点是……陈律师的家门口。我晕!另一个呢?死亡日期是四十七天以后,死亡地点是庙山监狱,死亡原因是……疑似自杀。“疑似自杀也能写做死亡原因,你们那边有新名词了啊!”我问马明。
马明收起电脑:“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姐姐,是哪个陈根生得罪的你,等他报道的时候我替你出气!”
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陈根生的确该死,但他的死跟我毫无关系,可现在所有的机缘都象要把他推到我手上死。这股力量从哪里来的呢?人生啊!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想不动脑筋活个轻松还真不容易呀!
想到此处,一看时间也不早了,应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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