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收买灵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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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根生一扭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西装坐在身旁。陈根生反感这样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有着高大的身材,高挺的鼻梁,尤其是他深潭般的双眼映射出来的气度。那种真正生长在环境优越、学识丰富的家庭才培养得出来的气度,是陈根生怎么抓也抓不住的。不管他是读完硕士,还是攻完博士,那种农村玉米面喂大的乡土气息总是挥之不去。当他买第一双花花公子的皮鞋的时候,他觉得是玉米播种;当他买第一件老爷车衬衫的时候,他觉得是玉米发芽。哪怕是拿着都朋的皮包,里面塞满了人民币,他也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见了点钱的玉米。他讨厌那些优越的人,他们的奋斗起点比他高得多,他们要达的目标比他高许多,却比他要少付出得多。比如说凯源地产的老总,不过是建设部某司长的远房侄子;还有那一说话就摆出什么都懂的样子财务总监,也不过老爸是个大学教授。可是,他,陈根生,必须得听这些人的,跟着这些人的**后面转,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转机。当然,也注定要付出被牺牲的代价。
陈根生没喝过路易十三,分不出真假,但他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嘴角,就清楚地意识到对方是在挑恤,所以回敬道:“要不要来一杯两万块钱一瓶的假酒?”
男人笑了一下,似乎不屑跟陈根生较劲,直接对调酒师说:“给我一杯杰克•丹尼。”调酒师刚才看见男人揭穿自己的假酒,本来很紧张,又看见男人要酒,才松了一口气。递上酒的时候,调酒师自觉地给男人和陈根生各送了一碟鱿鱼丝。
陈根生看着递上来的鱿鱼丝,明白男人说的是真话了。若在平时,他肯定大吵大闹要求赔偿,但今天,他没劲儿了。
“在这样的酒巴,超过芝华士十二就没有什么真货了。不能怪别人卖假酒,只能怪你至菜市场上买股票,”男人自顾自地说道,“这世上,每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机缘。关键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对的人,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做一个对的决定。”
决定!陈根生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个机灵。是啊!此时的自己能有个决定权该多好啊!刹哪间,陈根生把自已的烦心事从头到尾,栀子花茉莉花地理了一遍。不过他失望了,任何一件事他都没有决定权。他只有被人家随意“决定”的份儿。这样一想,陈根生更愁闷了,抱着已经是假酒的路易十三直接吹了起来。
男人看着陈根生的样子,哈哈大笑。陈根生刚要发作,男人却突然收声,把自己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陈根生也不知怎么了,抱着自已的酒瓶就跟了出去。陈根生觉得自己的脚比铅还重,但他还是坚持跟着。为什么要跟,他也不知道。男人上了一辆车,陈根生也钻进了自己的。是凯源地产给他配的,当时还只是一辆被别人淘汰下来的白色富康。
男人似乎漫无目的,不紧不慢地游着车河,走到了汉口的堤角,又奔向汉阳的江滩,最后又转到武汉的东湖边上。那是一个夏夜,环湖路上人际稀少,路灯也不多。男人把车停在湖边,陈根生也停下。萤火虫和水中映射的星星,偶尔一两声的蝉鸣衬得这个夜晚更加死寂。
半天没有动静,陈根生忍不住从车上下来朝男人走过去,却发现对方正怡然自得地抽着烟。看到陈根生到了跟前,男人伸手把烟弹向水中:“你跟着我干嘛?”

陈根生不语,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跟着这个男人干嘛。
“你很麻烦,的确很麻烦,”男人说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你是干嘛的?”陈根生问道。假酒也醉人,陈根生的舌头是直的。
“收购!”
“收购什么?”
“你猜!”男人笑道,笑容是那么的自负。
“稀有金属?”陈根生觉得这个很来菜,男人摇摇头。
“国有资产?”这个可投机,男人说:“再猜。”
“跨国公司?”男人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给你一次机会。”
“废书废报纸吧!”老是猜不中,陈根生也来了脾气。
“差不多,都是有的人有而用不着的东西。”男人点头回答道。
陈根生气死了,他不相信,他也接受不了,居然花了大半夜时间跟个收废品的跑遍了武汉三镇,他擂起拳头拼命地砸对方的车门:“你***到底是干嘛的?你***到底是干嘛的?”
男人猛的一开车门,陈根生被顺势推到地上。看着陈根生的狼狈像,男子哈哈大笑。陈根生从地上爬起来,恼怒不堪地望着男子。男子倚车而立,朝他勾了勾食指。
陈根生走过去,男人把头底下来,在他耳边吐了两个字:“灵魂。”
哈哈哈,这回轮到陈根生大笑了。他夸张地把手往后扬,似乎笑得难以站稳。这世界上还真有他妈收买灵魂的人,还***被陈根生遇上了。这***是神幻小说还是怎么的?陈根生要刺激一下这该死的骗子:“好啊!我正好要这灵魂也没有用,你拿去吧!别忘记还我荣华福贵就行了。”
“成交!”男人把头放在陈根生头上。陈根生感到一股冷流从尾椎直冲天灵盖,打了个寒战,手中的酒瓶滑落到地上。在男人的笑靥中,陈根生象烂泥一样瘫到在地上。迷迷糊糊中,陈根生听到男人说:“放心吧!我庄鹏信奉公平交易。你付出了,你就会得到。你得到了,你就会付出。”
陈根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一个早起钓鱼者,看见一辆富康车门大开,似乎没人管,就绕过来看看。结果看见了陈根生趴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就用渔杆远远地戳了一下。陈根生就这样被子戳醒了,翻过身,用沾着泥土的手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进了自己的汽车。
陈根生扒在方向盘上,他并不准备开车,他还需要休息,似乎不能完全从宿醉中醒来,全身虚弱无力。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陈根生得到了凯源地产财务总监自杀的消息。
过了不久,凯源地产的原老总也因车祸身亡。凯源的经济丑闻不但没牵连以陈根生,而且他的日子从此过得顺风顺水。他成了武汉知名的律师,有了自己的律师楼,汽车一辆接一辆的换,从富康一直换成陆虎。他甚至还想以贺家湖为起点,打开他的房地产事业。他回忆起这个特别的夜晚,有点似信非信。有时候他做点大手脚的事,比如说开车撞死那两个非要跟他结婚的秘书,把那个不从他的助理推到别人的车轮的时候,他就想,他出卖的灵魂应该帮得了他。果然他没什么事情,然后他又觉得这其实是运气,根子里他还是希望自己并没出卖过什么。矛盾着,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恣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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