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柳兰梅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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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听柳兰梅惠这个名字,人的耳朵会高山流水自吟唱。一个女人没有取这么个名字也就罢了,但凡叫了这么个名字,不通琴棋书画,饱读诗书,出了大门,迈了二门就会让人大跌眼镜。
现在这个世道,不让人跌眼镜的事还真没人愿意干呢!柳兰梅惠就是惠姐,七部的首席法医,也是次仁的妻子。她擅长的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耍手术刀。新婚磨合那阵,次仁想跟惠姐硬顶,她开口就骂:告诉你小子,别惹我,惹急我了我一刀把你从喉骨剖到耻骨,中间停一下我就不姓柳!次仁是谁呀,不套缰的野马,当时愣是被骂得一声不敢吭。
私下里我们都有些怵惠姐。惠姐是法医世家,找得出依据的就是祖爷爷就是民国的法医元老了,然后爷爷又是新中国法医界的开国元勋,到了父亲这一辈那是不分男女,父母叔叔婶婶姑姑姑父来了个包圆。到惠姐这一辈,家族中至少又有七个法医,算上惠姐有三个进了七部。能做七部的法医是很了不起了,政审这一关就可以审死一排人,然后是技术,再是胆量。关键是入部第一步骤不是宣誓,而是写遗书,写好对家人的交待。普通法医面对的是没有攻击能力的尸体,但七部的法医面对的大多是不安份的怨魂。进了七部,没有转业的可能,会有很好的福利,但不可能有什么名利。不要说法医了,就是出入七部的清洁工也把低调做为首要要求,越没人注意你越好。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七部了,你已经没有可能去做别的工作了,你不可能接受所谓正常的生活了。所以七部的人往往内部联姻的多,我们笑称“近亲结婚”。
惠姐的工作室占满了整个三楼,进去之前先要走过一个消毒房,我们全身上下被特殊射线的扫描了一遍。尽管我从来就听说这是对人体无害的,但我总怀疑现在次仁还没孩子是因为惠姐跟这玩意儿接触太多的原因。然后我们要进经过两道密封仓门,才到了惠姐的工作室。
“白玛来了呀!这几天天冷下来了,我准备这个周末做羊肉火锅,让你次仁哥接你一起吃呢!”惠姐看见我笑着说,戴着胶皮手套的手可没停止摆弄一幅已经腐烂的人肝,上面有泛着荧光的绿虫子钻来钻去。惠姐把那些尸子弄了些装进玻璃器皿里,递给助理:“每半小时观察一次变异,做好记录。”然后让清洁工把那肝脏送到焚化室去。
“虫尸祭?”我问。
惠姐点点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三起了。现在这套把戏已经不具备什么实用价值,可还是有人不肯放弃。”
次仁让我跟惠姐去看那四具女尸,然后准备离开。我把他衣角一拉,笑着不说话。他把我手一打:“我就是去办你的事,等你把四张模拟图画好,就给你。”
惠姐笑了,也就我敢跟他们起腻,其他人看见他们二位,要么不认识,认识的恨不得大气不敢出,想着他们的工作就够阴的。
“你宰他了?”
“嗯,让他小吐一下血。”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向他讨要了身份证和学历。
我们走到一个仓库前,只前门上大书:太平间。惠姐拿了一套防护服给我,我们一起换了走了进去。值班的卫兵带着我们走到一台电脑前,输入了一些指令。只见室内的冷冻柜自动调整着,过了好一会儿,四个箱子自动打开了。我和惠姐走过去。看到的是四具腐烂得不同程度的尸体。她们的共同点是,带着生长时间不同的**胚胎。胚胎的鲜活与母身的鲜活衬在一起,让人不寒而砺,寒毛直竖。

“她们刚进来的时候,胚胎还是活的,尽管在腐烂的尸身上吸收营养。增长速度还是很快。冷冻起来才停止。”
“把她们的胚胎取掉销毁吧!”
惠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这容易,不过她们的灵魂没有跟来。”
“跟来了想取胚胎你就会经历一场战争了。”我说。
“白玛,有时候你心冷得让我胆寒,你不做七部的法医太亏了。”惠姐做了个手势,让卫兵关上冷柜。
出了太平间,换了衣服,我再一次对惠姐强调:“销毁那些胚胎,越快越好。那四个鬼魂我会想办法救出来的,不过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地好。”
惠姐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到实验室:“小李吗?现在马上组织几个人剥离1076,1077,1078,1079四具尸体上的胚胎进行销毁,”然后她又对我说:“你得常来,我也真需要一个人跟我有商有量一下。”
“跟你们家次局没得商量?”
“不商量。工作上我听他的,生活上他听我的,”惠姐笑着问我:“给林登城当狗腿子真的就那么好?”
“惠姐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是什么狗腿子呀,我至多只是狗腿上的一根毛而已。”
哈哈哈,惠姐和我放声笑了起来。我倒罢了,惠姐是难得一笑。
我在林登城的办公室里忙了将近四小时,才画好四幅模拟图。我对我的画技是有信心的,从七岁到十八岁我都坚持学画,虽然不专业,但是差不离。素描是个费时的活儿,一个真正的画家永远都会觉得自己的素描应该有可以改的地方。我不专业,所以四张莫似图耗了我五个小时就完成了。
我来特别提供了游丽萍的资料,并用百度找出《失踪》让林登城看。当然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不过从次仁的表情上看,他觉得他赚了。
等我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我一推开门,白芳围着我闻了又闻:“你怎么一身的邪气?”
“干邪事儿去了呗!”我拿出证件来,白芳伸手想接,被我一晃晃过了:“给我倒怀水去。”
白芳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乖乖地走进厨房,嘴上可不绕人:“女人啦!越来越不肯吃亏了。”
“我吃亏谁讨便宜呢?”回到家了有人磨磨牙似乎的确比带着一只不说话的狈有意思。
“你这人呀!怎么老想着别人从你这里讨便宜了呢?你应该懂得奉献,我讨你便宜也是成全你的伟大呀!”
“作为一个普通劳动人民的弟弟,你应该为你这种好劳恶逸,妄图搜刮他人劳动成果的思想感到万分惭愧。”
“这个世界上的真理都属于女人。对于男人的真理只有一个:那就是女人永远是对的。”白芳叹到,拿过证件审查起来:“你挺聪明的嘛,身份证和毕业证书都做成外地的。查起来就没这么方便了。”
“不是我,是次仁干的!”
“哦!原来是我的恩人。”白芳恍然大悟。
我可不干了:“搞错没有,把你从狼嘴里抢下来的是我也!”
“但是谁把你送到我面前的呢?”
我无语,真理偶尔也可以站在男人这边一下。有时候缘份的确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不是因的成了因,不是果的成了果。我要洗澡,我要睡觉,我今天太累了。
我起身准备回房,又回头央求白芳:“你今天能不能变回去?”
“为什么?你不是说养男人比养狈省了不少事儿吗?”
“我今天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东西,我……”
白芳和我对视着,我们都在对方的眼里读到了一个信息:我真可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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