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年白狐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扭头看了看,林雪骋还跟在后面。
“别跟着我。”
“小果……”
“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他趋上两步,我想也不想,一拳打了出去,他的脸立刻青了一大块。
我恼了:“你怎没躲?”
他满脸委屈。
我不再理他,纵身跃上墙头,站在墙头向下瞥了一眼,他正仰头怔怔望着我。
“你先回去吧。”
我跳下去,听见他在墙那边“小果小果”地轻喊,声音温柔的让人浑身发麻。
我顺着墙根坐下,用手捂住耳朵。
两个乞丐端着缺口的破碗从北边晃到面前,其中一人提着根半长不短的拐棍。
“姑娘,给兄弟们点闲钱。”
与其说是讨要,不如说是威胁。
我断然拒绝:“不。”
提拐棍的乞丐凑上来,笑得格外猥琐:“小娘子长得俊,不给钱就不给钱,不过得陪哥儿两个玩玩。”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
我恶心的想吐,起身就走,肩头却被他蓦然扣住,力道强劲,显然会些武功。
我有内功,但不会用,此时被他扣住,也无法施展轻功,正不知所措,忽然扑通一声,林雪骋从墙头跌下,重重摔到地上。
他爬起来,俊秀的脸上沾满尘土。黑亮的双目全是怒气,然而并不可怕,反倒清澈的象两旺深秋的潭水。
按理说他这样灰头土脸的应该让人觉得很狼狈才对,可效果恰好相反,在场的三人包括我在内都觉得他此时高贵到不容侵犯。
“放开小果。”
提拐棍的先回过神:“小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饶了大爷的兴致,不然大爷废了你。”
无赖始终是无赖,不会因为来了只貌似天鹅的就变成善人。
我乘机挣脱,几步跑没了影,不一会儿又跑回来。
如果林雪骋不是白衣人,他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那两个乞丐已没了踪影儿,林雪骋靠在墙上,头垂到胸口。
只一眼,我的脑子就空了。
鲜血从他胸口汩汩涌出,上面露着把乌黑的刀柄。
我呆呆站在旁边,看着满屋子的人走马灯似的乱晃。温水一盆盆端进来,然后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去,绷带层层剪落,草药浓重的苦味令人心里直发颤。雪骋急促地咳嗽,长发全被汗水打得湿透,双目紧闭,脸苍白如纸。
梅轩扑过来抓住我的衣领,勒得我几近窒息:“要是公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九乌快哭了:“梅轩,先过来救公子啊。”
我退到门口,接着退到门外。进进出出的人连看都不看我,紧张得脚下直打滑。
我站了一会儿,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
他对我那,我却怀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的心。
不知哭了多久,被人拉住胳膊往屋里拽。
“少夫人,公子在找你。”
雪骋微微睁着眼,静静地看着我。
我既羞愧又自责,一时只觉万箭穿心。
他安慰我似地笑了笑。
我握住他的手继续哭,后来已经分不清这样难过究竟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雪骋的伤势恢复得不快不慢,半个多月后从转移到轮椅。天气暖耗时候我就推着他出来转转。他经常看着天空出神,一看就寇久。
我亲吻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问:“天有什看的?”
他转头望着我:“小果,如果你想走,就走吧。”
他被刺中了胸口,可脑子也坏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捏捏他的脸:“傻了?不象啊。”
他微微一笑,但笑的很苦涩:“那天晚上我回来,在你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后来看见你从外面回来,第二天你又不理我,我就知道,你其实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和我成亲。”
我直起身:“好,是你让我走的,那我走了。”
憋口气走出十几米远,这才回过头。

他神情呆滞,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直打转,见我回头,急忙偏过脸。
我慢慢走回去:“你真想让我走?”
他傻傻地不说话。
我弯下腰,吻了吻他的唇,柔声道:“以后,你想赶我走都不行了。”
我把凤冠挖手中,它很华丽,但并不繁琐,玲珑的珊瑚珠如天阶露雨般垂下,红得格外耀眼。嫁衣用的是上等丝绸,光滑似水,璀璨如霞,腰带上的珊瑚珠与凤冠遥相呼应。
凤冠放回原处,轻轻挑开窗帘,清亮的月光立刻流了满地,仿佛淡烟薄雾。窗外,月光与水交融缠绕,朦朦胧胧的,半点波纹也无,却更显旖旎。旁边平铺几里的是深深浅浅的月季,妩媚嫣然,清醉人。
我始终认为月季的是最好闻的,可我忽然闻到一缕比它还要好闻几百倍的气,清淡浅弱,似有还无。
我缓缓抬起右手,手背上的百合瓣已完全变成粉红。
幽谷百合的毒提前发作了。
勇气在顷刻间流失干净。
我拼命想没到这里之前的事,然而现代都市的生活竟飘渺得恍如前生,后来我想起在情嗔谷遇见楚雁的情景,他的一言一行变得异常清晰。想起那年八月十五,楚雁微笑着说做错事是要受惩罚的。
没人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欺骗了雪骋,小果很快就会死了,可他却以为我们才刚刚开始。
我推门出去,想离那些深深浅浅的月季近些,却见雪骋背对我坐在轮椅上。
听到我出来,他并没有回头。
“小果,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我走过去,手放在他肩上。
“除了现在的八个夫人,我父亲还有一一。”
我听着,但不明白他提这些做什么。
“他娶的正叫严清怡,另外那个是我娘。”
我完全呆了。
严清怡是楚雁的母亲,楚雁杀了林门主……
我缩回手,不知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雁杀了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怎么可能……
“严清怡的丈夫死在关外,据说是欠下赌债,被人乱刀砍死的。她带着楚雁逃到沧州,被我父亲收留,半月后娶她做了正。”
我松了口气。
“两年后,严清怡死于非命,楚雁一直认为是我娘做的……”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可余下的内容已昭然若揭。
“他那年只有七岁,父亲不忍心杀他,放他走了。”
“楚雁是笑着离开林家的,虽然是在笑,却令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楚雁那种假笑我再清楚不过,只是没想到他七岁时就会那样笑了。
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眉目如画,姿容若仙,却突然那么一笑……我打了个冷战。
“我那八位姨娘是不是长的很象?”
我“嗯”了一声。
“那是因为我父亲对严清怡始终念念不忘,后来又娶了这些和她相象的子。只不过她们的容貌远比上严清怡,她当时被称为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的概念和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男截然不同,获得这样称号的人通常已超越别,达到了人类进化的极限。
“她和楚雁长的很象么?”
雪骋点点头。
难怪林门主会如此迷恋她。
我怔忪半晌,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果,我们成亲那天他有可能会来。”
“谁?”
“楚雁。”
“哦……”
“无论他做什么,你都不要心软,他本邪恶,心机深不可测。”
心里一阵不舒服,我没说话。
雪骋转过轮椅,温柔地道:“你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月光迷离,那对细长的眼睛幽亮的令人吃惊。这一刻,我忽然有种强烈的错觉,面前不是温和俊秀的林公子,而是蛊惑人心的千年白狐。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