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激痛情万味交荡 时境心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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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萼一时瞪目怔对着这个还是一如既往般风姿飘逸的秦凌霄,痛恍中只觉一切都应是没有改变,可那张原本亲熟已极的俊秀面容此时却转变得那般狠厉可憎!她不知自己是怎样才承受住了从他那红唇白齿间传出的冷酷言语,内心辛愤耻辱到了极点,反倒也没什么强烈的感觉了,那种似灰落麻木的滋味也无法用这当世任何言语描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到好像正是自己的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说话:“你还是我那个从小相伴相熟、从小相亲相知的好师哥么?我的霄哥哥,以前那个疼我让我、爱我护我的你到哪里去了?我和你两情相悦十多年,而今你为着一个只结识才几天的狐媚妖女就这样辱骂我?”问到最后这句,原本轻弱无力的语音又现出一股难以泯去的辛痛与无比的凄苦,压抑已久的两行热泪顷刻夺眶而出!
凌霄先前见她好似已痛迷了心神、宛若梦魇般怔目对着自己痴问,而那句句言语真是字字锥心,本已让他柔肠几断!待得最后直对着她那乌蒙双目中滑出的泪水,更是刹那间心痛如裂,直觉一股热流直涌眼内——在他印象中,绿萼正经生气的时候多,正经伤心的时候少,而这般伤心欲绝的哀怨神情,更是平生第一次仅见——他再也承受不住,一下子便忘情的抓住她双肩,失口惨唤了声:“萼妹!”
绿萼前时说着话,脑中本恍恍惚惚的不住回闪出以往和他一起时的种种情景,虽然已是心境悲凉、痛伤绝望,但充满柔情蜜意的欢悦往事突涌脑海,令她还是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这巨大转变!这时忽然听到凌霄似含无限深情的这一声惨痛相唤,神思惊回,但见他满目赤红的紧紧凝视着自己,竟也泪光隐闪。不由大为震动,隐约有点省思的直瞪着他道:“霄哥,你还是关心我的,你不可能突然间就叛若两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事瞒着我?”
其实她说这话间凌霄已悔省失态,转瞬听她说完,扶在她肩上的双手顺势一把便推开她,急敛神情,冷颜相向道:“我是个有正常感情的人,又不是什么物什,与你相好一场,而今你在我面前伤悲哭啼,我当然也不可能绝到这一朝就对你毫不关心。不过你别想用这副可怜相来打动我,我也不能再对你心软怜恻,以免你又徒生什么幻想的纠缠不休,搅扰了我和红香姐的好事。萼妹,我自感已同你讲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还要怀疑?请你接受现实,我是不可能再回心转意的。虽然你口口声声骂我是个负心郎,但你也要想想,这世上结发多年丈夫变心的也比比皆是,何况你我还并未婚订。我前未沾污过你的清白之身,现又将真情实言相诉,不愿妨害你前程终身,比世间那一干花言巧语欺哄女子感情、虚情假意骗诱女子失足的劣徒是否强出百倍?情爱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你非要认定我亏负了你,那我请求红香姐放你离开也该算是补偿了吧?我并没将你弃之不顾,你还有什么可怨尤的?我实已为你着想甚多,你自己就不能也爱惜爱惜自己吗?我就不信你小小年纪能当真甘愿死在这里,别再耍性了,听我再劝一遍,就当你我过往和在此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平平安安的从这里出去,回到你的家园和亲人中,重新开始你以后美好无限的生活,从此你我各走各路,再不牵扯。我而今只想和红香姐在这百花盛开的世外仙境长相厮守,尽享人生快活,再不想理会外面那些什么正呵邪呵的纷争,也不想有人来惊扰。请你回去后别对师父他们提起有关这谷的事,也别找我爹去闹,那只能令大家麻烦也于事无补。当然师父和我爹肯定会向你问到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对你说有些私事要办、在前面镇上就已同你分手,并未告诉你去向,你便自身回返。权且就让他们都先当我失踪了吧,总之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所以请你以后也不必向任何人说及有关我的事。”
绿萼呆望着他,一时思绪一片混乱道:“这么说你是打算长年累月的居于此处,就守着这个妖女,连你父兄家人统统都要瞒着、都付诸脑后了?你……你这不是真让鬼迷了心窍了吗?”眼见凌霄侧身冷立,毫不动情,强自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你怕我吐露了你的行藏,你的家人势必前来找寻,那你就不能舒舒坦坦、高枕无忧的同这妖女鬼混在一起了对吧?”
凌霄道:“你总算明白了。红香姐可是一片好心才同意放你出谷,你可不要恩将仇报的回头再泄露这里的情况给我来二人带来麻烦。”绿萼辛然点了下头道:“你放心,你既自甘堕落,我自也不会替你多这个事!”
凌霄道:“那是最好。”却听绿萼紧接着又道:“但你要想到,我可以称了你的心愿,省得你还认为我有纠缠你之心,但你若长时不出现,你爹他肯定是要四处寻找你的,一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对自己下落不明的儿子置之不理呢?”
凌霄冷冷道:“那是我的事,和你再没任何关系。你只需信守你该守的秘密,坚持按我上面为你拟出的那番情况去说就够了。至于我爹若是能自己寻到这儿,我也只有到时再说。”说着轻谓了一声道:“人生之路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么?眼前的安乐才是最重要的,将来的事谁又能掌握得了呢?”
绿萼瞪目紧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找出某种答案似的,可却又看不出什么。她此刻倒不觉得怎么愤怒了,脑海便如浮云掠过的月亮般时明时晦,忽而似能省明到什么,忽而又糊里糊涂,但无论怎样都是疑云大生,口中喃喃道:“你性情风流,可能见色移情……但你不可能为了任一女人连自己的父亲都不顾惜了……你曾对我说过,你秦家的亲情非同一般,不只是骨肉、而且是血泪凝集……你说,你爹外扶正道、宵衣旰食,内育儿女、含辛茹苦,日日夜夜操劳无隙,你一旦成才,定要竭尽全力孝助你爹,只要能为你爹分忧解难,就算让你赴汤蹈火你也绝无反顾!不,你是不会偷躲在这里自顾享乐而任由秦叔叔他在外忧虑苦寻的……”

凌霄越听越是虑急,他知绿萼虽任性冲动、本应好激好骗,但却对自己了解甚深,自己这一番为保绿萼能安全回返的激骗法只是临时拟出,是时更有许多言语都是应她之变随机而发,说的越多只怕被她听出的破绽越多,而且若过久纠缠下去,也会引起胡红香的不耐,正思能如快刀斩乱麻之语令她尽速死心离去,绿萼却忽已一步上前,双目闪亮,紧紧抓住他双臂道:“霄哥!你是不是因为被这妖女算陷于此,受逼不过、为求活命才只能负我而屈从于她的?”
凌霄不想她又思出这样一种情由,急忙推开她,大露不耐道:“绿萼!你平素也很聪慧呵,怎么这会就非要执意愚钝成这样?我话都说明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能生出这等莫名奇妙的想法!”
绿萼目光暗灭了一下,但转瞬又燃起,拼命摇着头,固执己见道:“不,你既没中迷药、又没得疯病,那你绝不会真心这样……这妖女就算是天仙下凡,你也不可能短短两日就被她迷得亲情壮志全弃之不顾,何况她还是个邪派不过靠些驻颜之术才得略保姿色的老女人而已,你秦家儿郎自小严承的就是正邪之分,若非面临危险异境、生死大难,我不信你会突然就象换了人个似的这等自堕下作!”说着又扑上前来,满目期色的忘情叫道:“你这是为保生命、再图后举的权宜之计对吗?”却不想若真是如此,那她这样当胡红香之面叫破,岂非让凌霄功亏一篑。
凌霄听她虽未猜对,但思路却似越来越清楚,当下忙作出一副甚感好笑状斜瞅了她斯须,然后“哧”的轻笑了一声,摊手示向周旁众女道:“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你看这里美酒佳肴、艳姝丽人,应有尽有、呼之即来,我自从到了这风流快活乡,才觉以往那等四处受限、保名重礼的拘谨日子实在憋闷腻烦透了!难得逢上这等隐避外目、当世难寻的无拘无束之地,正想能躲了我爹的管束先好好逍遥自在一时呢。”说着放手一负,又现淡怠道:“绿萼,我一向对你很是爱惜体让,所以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再加上摆在你眼前的这一切事实都不能使你相信我的转变是么?其实我也是到了这里才自知,以前我是太过顾忌你我两家长辈才一直顺应他们那样竭心尽意的待你好,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性,我的本性就不喜只能和同一个女子一起,我背着你也在和很多女子亲密交往的事你也是有所闻知的。而现在我已知道自己对以往之情其实已经厌倦,再也不想过那种还要压抑自己的生活了。秦门子弟世代要为正行侠的身份也让我觉得太累太累,如今天赐良机,我实在想好好放松一下。绿萼,我对红香姐是真心迷恋,你若非得为我找出这样一番万不得己、委屈求全的情由那就随你吧。良辰一刻值千金,我没这许多闲情和时间陪你再说,如果你还很愿留在这里观看我们快活,那我们也无所谓。”说着便返身欲回。
旁边地席上跪坐的一女子却忽即伸手扯住他下袍,满面风骚的嗲唤道:“唉哟我的小公子,别光急着陪我师父,也陪陪姐姐我呵。”四旁那些女子又都跟着荡笑调戏起来!
凌霄微微一怔,随后俯腰便朝她脸上一抹,好不轻浮的嘻笑道:“怎么你也等不及了么……”绿萼气愤复涌,大叫一声:“你给我住手!”凌霄动作立停,冷冷直起身来。
绿萼愤然相望,脸上阵阵潮红,**迭涌道:“秦凌霄!如今你我虽落在这帮邪魔之手,但至多就是死在一起,也不必任其摆布吧!你何至丧失志气如此!看看你眼下这副被这一窟妖女包围取乐的下流模样,你就不觉得自己丑态百出、简直形同男妓吗?除非你能一辈子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这里不出去、也别教你家人找到,否则你他日怎么有脸面对你爹、面对你秦家列祖列宗的英灵牌位啊!”
凌霄浑身一颤,转头矍望着她!忽然跨回到她面前,一捏她双肩,双目紧凝、异光如火道:“你真的不怕死?”
绿萼不虞他神态突变,一时惊怔着应不上话来。凌霄紧接着又问:“那咱们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好不好?”
绿萼正对着他那紧重正经的双目,不由不随之正经一思——她还只是个正值花际的少女,虽出身武林正道名门,自小却娇生惯养,未受过苦难,又哪会当真不怕死?脑中回想起先前娇杏的话,**消退,不觉害怕已现在脸上。
凌霄被她激起的豪情登去,只觉一阵说不出的失望,但随后便又只是后悔自己意气用事,险些前功尽弃,正要按初意继续伪装,只听胡红香已恨笑了一声,暗语相向道:“我早料你不情愿尽心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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