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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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赵锡花巧遇歧路人
赵之谦客居胡家庄
扶危济困祖宗传,恶语伤人六月寒
待到水清石自见,花落谁家且等闲。
胡家庄好事的快嘴马六,正在妄说冯玉娘在唐山的雹神庙做了女道士之际,冯老二已经不声不响地把玉娘由天津安全的送到了迷谷村三姨妈王巧雨的家中。
这时,胡家庄又爆出一桩令人议论不已的事情。
一天早晨,胡家庄还是静悄悄的,有一男一女出现在村子里。男的五十多岁,中等身材,体格尚健,肩上背着个衣包,满脸戴着一副憨厚无奈的表情。女的约十五六岁,身材不高,圆脸,天生一双丹凤眼,漆黑的头发留着前开门的瓦罐头。由他们的穿着看,不像是探亲的,也不像是乞丐。他们在村中东觅西看,像是想找人,又像是想问路。
村中第一个发现这俩个人的,就是自称两条腿闲不住的赵大下水。他用眼扫视了这两个陌生人一眼,正好这个男的也好像是用眼睛要和她搭话。二目相对,赵大下水先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亲戚?想去谁家?”这个男的恳诚地回答说:“不瞒老嫂子说,我们父女俩不是来此地探亲的,而是流离逃难走到这里来的。”赵大下水又关切地问:“你们是哪里人,想往哪里去?”男子说:“我们是河北三河县人,因为闹水灾,把家中仅有的两间土坯房冲塌了,种的两亩地一直泡在汪洋之中,可以说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因此,我们逃出来,经过玉田、丰润两县又走到这里。我想途中若遇到好心人,给我的姑娘找个合适的人家先做个童养媳,剩下我一个人再到关外做点零工,也就好办了。”赵大下水听了男子这番话,虽是萍水相逢,却油然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她毅然慷慨地说:”大兄弟,咱们虽然素不相识相知,你们父女好不容易到在我的家门口,我也很为你们的遭遇感到难过。你想把这么个好姑娘找个人家做童养媳,无非是想让她有口饭吃,减轻你的负担。实话跟你说,我叫赵锡花,孤身一人,家里只有一个儿子,虽然家也穷,但是,吃粗米杂粮的饭食还没有困难,莫如让姑娘做我的干女儿,认我做个干妈,将来何去何从,任你们自便。”男子听了赵大下水这番话,没多想就连连感恩戴德地说:“多亏老嫂子的怜悯和厚爱。我和你是同姓,叫赵之谦,我这姑娘叫樱花。自她八岁就没了娘,九岁就能给我做饭,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跟我受了很多苦。”接着赵之谦就让樱花跪下给干妈叩头。赵大下水急忙拉住樱花説:“在大街上不便这样,咱们先到家里在说话。”
赵大下水把赵之谦和樱花父女俩迎到家中。接着把儿子拴柱叫到身边,向他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缘由。让他在大锅中烧水留给他们父女洗脸,自己则淘米做饭。此时,赵之谦站在院中,看到赵家院子不大,有两间砖石住房和一间工具棚,还种着三畦蔬菜,环境收拾得也很干净。屋内设备有箱有柜,铺盖也很整齐。若比其三河县的中等人家也不逊色。他再看到栓柱这小伙子长得也敦实纯厚,心情比刚进胡家庄时安定了许多。简单的早饭之后,赵之谦站在屋中,请赵大下水坐在一张旧椅子上,让樱花跪地给干妈叩头。赵大下水指挥栓柱向赵之谦称大叔,并让樱花向栓柱叫哥。此时,赵之谦又向赵大下水母子说了些感激和拜托的话,就想告辞另觅去处。赵大下水问:“大兄弟,你想上哪去?”赵之谦说:“我没有投奔目标,我们老家的人遇到灾年,都是闯关东,我想先到关外做些短工再说。”赵大下水说:“大兄弟你还有所不知,我们胡家庄在东北做事的,因为日本人占了东三省,那里没办法生活,他们都跑回来了。最近我听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山海关,你还想往东走,这不是飞蛾扑火吗?”栓柱说:“大叔,你不能再往关外去了,若遇到日本人抓劳工,把你绑到关东或送到日本国去做劳工,到时候不是累死也会饿死。”赵之谦听了赵大下水母子的话,有些踌躇了。赵大下水说:“大兄弟莫愁,我有办法,你暂时留在这里,谁家缺人手,你就给谁家去做短工,若没人雇你的时候,你就带着栓柱收拾自家的五亩地,要想把日子过好,就没有闲着的人。”
赵之谦这个逃难者,虽然遇到了赵大下水母子这样的好心人,内心中却产生了进退两难的窘地。他想,关外是去不得了,回三河又房无一间地无一垅,一个大男人住在一个老寡妇家里,又有背风俗。他苦苦地思索了一阵后对赵大下水说:“老嫂子的热心肠和给我的设想,我感激不尽,可是我怕老嫂子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咱们原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两个大活人落在你家,一则给你们的生活添了负担和麻烦,二则是怕乡里人说三道四地影响也不好:”赵大下水听了赵之谦的话居然咯咯地笑道:“多亏大兄弟真是个厚道人,说话行事能替别人着想。其实,我赵锡花也是经过生活磨练的人,从根本上说,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嘛!何必想的那么多呢!”赵之谦听了赵大下水这些话,明面是很普通,可是好像还有一层未道破的内涵,于是就问道:“赵嫂是坐地滦州胡家庄人,我才是由河北三河逃难出来的人,怎么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呢?”赵大下水说:“你有所不知,我的娘家是辽宁安东人,是这个村在安东做工的人,我们结婚后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们都把我说成是东北人。其实,我的祖籍是山西省。我常听我爷爷向别人说:“问我祖先是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据说在大明朝洪武、永乐年间,皇帝为了发展生产和巩固疆土,由人口较多的山西向东部多次大规模地移民。你姓赵,我也姓赵,说不定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人呢!”赵大下水说完了这段话,赵之谦、樱花和栓柱都笑了。

天色将晚,赵之谦的心中暗暗有些不安,他想,女儿樱花在这里认了干妈,权且可以在这里留宿,自己又该到哪里去投宿呢?赵大下水看出了他的心思,就先开口说:“光顾说闲话,天将晚了,今天我有幸认了个干女儿,我把话说在前边,从今天起,你们就都住在我这里,我家虽简陋,但有屋子,有铺盖,让樱花和我做伴,你和拴柱作伴。既然到我家,就不能委屈你们。啥时候听说你的老家洪水退了,再回去看看。”赵之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我们父女俩,也有幸遇到了你这位活菩萨,我们够打扰的了,让樱花暂时留在这里,我另找地方过夜就行了。”赵大下水斩钉截铁地说:“大兄弟你用不着客气,你是我干女儿的爸爸,农村没有客店,我不能让亲戚睡五道庙去,至少也得给我留点脸面才是。”栓柱也说:“大叔别见外,我们滦州人和你们三河人一样,都是实心人,说不定啥时候还要樱花带我们到三河县去住些日子呢!”
晚饭后,赵之谦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就问赵大下水说:“老嫂子到过三河县吗?”赵大下水说:“我没有到过三河县,可是我们滦州人在年节期间都爱看秧歌,其中有个叫《傻柱子接媳妇》的小出子,据说是根据三河县的一位媳妇在京城当老妈子,过大年前夕她丈夫牵着驴到京城接他回家过年的故事编的。那时候的秧歌,有扭有逗又有唱,有几句唱词我还记得。”说着他就再屋地上手舞足蹈地哼唱起来。
大清皇帝坐江山,
锦衣玉食用不完。
百姓苦的赛黄连,
叫声媳妇你莫馋,
过了腊八就是年。
回到家中没啥事,
顿大肉、包饺子,
欢欢喜喜过大年呐。
赵大下水在屋地上这么一唱一摆活,把赵之谦、樱花、栓柱都逗乐了。赵之谦说:“没想到老嫂子是个快性人,而且还真有点才华呢!”赵大下水说:“论才华说不上,我是关外东北长大的,我们东北人有三大,其中一个就是大大咧咧。不知你们三河人有啥特长?”赵之谦想了想说:“我们三河县有潮河、洳河和沟流。这三条河都经我们县和宝坻县入蓟运河。这个地方经常闹水灾,生活很苦,历史上最大的特长就是多数人会理发。这里离北京、天津和唐山都不远,以上三个地方的理发匠,三河和宝坻人几乎占了半壁江山。一直未说话的樱花插话说:“我们那里穷人多,正如干妈刚才唱的,女人在外地当老妈子的也很多。”栓柱又问赵之谦说:“大叔,你会理发吗?”赵之谦笑着说:“我拿剃头刀,就像你拿筷子一样顺手。”赵大下水听了这句话高兴地说:“这太好了,将来你就来胡家庄当理发师吧。”一家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午夜。
转眼赵之谦在胡家庄住了十余天,可是心里天天想着家中水灾的情况。而今樱花已经有了干妈照顾,他的精神负担减轻了许多。一天早晨,赵之谦对赵大下水说:“赵嫂,今天我想回三河看看,如果洪水退下去,过几天我就来接樱花。在我回来之前,就拜托老嫂子对他多操心了。”赵大下水说:“本来我不愿你走,可是你不见三河不死心,那你就放心地去把!不论啥时候回来,樱花是我闺女,你不用惦记。”接着,赵之谦又叮嘱樱花要听干妈的话,多帮干妈和栓柱哥哥做些事。
赵之谦走了,可是胡家庄人的闲话也传出来了。有人说:东北的胡子打家劫舍很厉害,可是小脚女人赵大下水比胡子还厉害。大清早她独自一个人就在街心劫持了一男一女,并把他们挟持到家里,经过十多天的谈判,他把男的放走了,把女的留作人质,男的可能是回家取钱去了。还有人编了几句顺口溜:胡家庄,中间高,两头洼,不死两个就死仨。前年徐大仙暴死了,接着爱调戏妇女的胡连庆暴死了,这回就该轮到赵大下水啦!
赵大下水听到了这些空来风的传言,气得火冒三丈,也没办法去向谁解释,就坐在门口的石板上海喊道:“不知是哪个有嘴没子的,编排我劫持了一男一女,而且还把他们挟持到家里进行敲诈,还咒我早死。我告诉你们,我是遇到了难民,处于可怜他们,才领到家里管吃管住的。我赵锡花脚正不怕鞋歪,我的家虽然穷,我的良心并不穷。扶危济困,是中国人的美德,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嚼舌头根子的,谁肯做点人事!”
赵大下水发疯似地在门口撒气,庄里过往的人没一个人搭茬。恰巧冯老二路过这里劝解说:“赵婶快回家歇着吧,用不着因为几句闲话生真气。当年我到胡家庄时,不是也有人说小陕西白捡了个大姑娘还得了份家产嘛?有些闲言乱语,多数是属于误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有极少数是故意气人的,气坏了身子没人负责任,还是自己受罪,不能太认真了。”赵大下水听了冯老二这几句话,一拍大腿说:“还是大姑爷你说得对,我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不说了,回家。”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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