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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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冯玉娘结婚城门受阻
蚧蛤蟆无知夜闹洞房
喜事篷车玉女魂,不料伪警阻城门
好事多磨青春梦,前程难卜同路人。
冯玉娘到在三姨妈王巧雨家后,巧雨本打算让她多住些时间,原因是丈夫赵成武在外做窑工,常年不在家,需要她帮着奶奶照顾儿子兴旺,腾出手来自己多做些农活。另外就是想到玉娘小小年纪就遭到种种挫折,应该让她稳定些情绪,抚慰精神创伤。可是城里高家急着给儿子完婚,经多次催促,玉娘仅在迷谷村呆了几个月,就不得以应允了高家的要求。
高庆丰夫妻为给儿子完婚,忙的多日未能睡上安稳觉,总觉得两只手不够用,恨不得生出四只手六只手来才合适。喜事将临,他们请人在家中搭棚筑灶,杀猪宰鸡,租赁盘碗,清扫庭院,通知亲友,把粮店的生意都放在脑后了。他们知道当下已不再兴花轿了,就由城里大事全活铺租赁了一项专为迎亲用的竹席油漆大篷车。为了使热闹的喜事合乎礼仪和有条不紊的进行,高庆丰还请了他的私塾老同学城里民众教育馆的副馆长黄鹏展做大执宾。
喜事这天清晨,粮店的车夫邱福奎身穿一套整齐的蓝布裤褂,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就赶着头扎红缨的枣红马,拉着迎亲的伴童,沿着碧波荡漾的滦河由西岸向北直奔迷谷村而去。是日清晨,迷谷村玉娘的三姨妈王巧雨在公婆的帮助下,也早把屋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给玉娘应带的东西,系数装入箱包。同时,还给前来迎亲的客人,依惯例准备了一桌精细的果茶。此间,同胞弟弟玉宝也带着母亲给姐姐做的衣裳和点心来到三姨妈家,准备送姐姐。这天玉娘起的很早,经过梳洗后,她把母亲做的绿缎夹袄和黑色哔叽裤子穿在身上。她没有顾的打量穿这身衣裳好看不好看,却想起了将近两年未能见面的母亲,生活的肯定不容易;想起这次有违常规的婚姻将是个啥样的生活?她呆坐在炕沿上不由自主的流下了两行热泪。这时三姨妈经过一段忙碌后走进屋里看到玉娘哭了,知道此时她比所有先结婚后恋爱的姑娘们心情都复杂。于是故意轻描淡写的对她说:“女大当嫁,可是也不能跟父母过一辈子,结婚是喜事,不能让别人看出不高兴的样子来。
娶亲的大篷车,左转右拐,马不停蹄地走了一个多的时辰,终于到了迷谷村王巧雨的家门口。迎新的人下车后,由帮忙的人引入客房进果茶。另有些人把玉娘应带的东西装到车中。约半小时工夫,打扮整齐的王巧雨和外甥王玉宝以娘家人的身份陪同玉娘上车前行。
时近中午,娶亲的大篷车顺利地回到滦州城北关。此时,只见城门半掩,不见行人,有几个持枪的军警站在那里。乡下人历来怕兵,有句民谚说:“百姓遇见兵,有理也说不通。”车夫邱福奎见势不妙,就把大篷车绕到城的西门,想由西门进城。可是到离西门不远处,也是城门半掩,不见行人,同样有持枪军警把守。无奈,邱福奎把车停在路边,一步一趋地走近一个警察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长官,我的车想进城可以吗?”警察不在意摆手说了一声:“不行!”他未敢问为啥不行,就退回到车前。这时王玉宝想下车问声何时能放行,王巧雨拉住他说:“你这个大小伙子更不便说话,话不投机会把你抓起来。”
大篷车在路边停了一阵子,眼看已到中午,坐在车里的人心焦如焚。邱福奎壮着胆子又去向警察请求说:“长官,我赶的车是娶亲的车,让我进城吧!眼下吉时已到了,不然……”警察未等邱福奎把话说完,就把眼一瞪说:“什么鸡食鸭食的,你少让我废话。”随之啪的一声响,打了他一耳光。邱福奎当时顿觉两眼发黑,耳膜嗡嗡作响,急忙手捂着腮匆匆退回到车前。坐在车里的人知道邱福奎挨了打,但毫无办法。玉娘知道车夫是为了她的事挨了打,难过的在车里偷偷地流眼泪。此时,王巧雨手撩衣裙下了车,不慌不忙地款步走到一个警察面前,双手捧腹鞠了一个躬说:“长官,不要跟一个大字不识的车夫生气。我是送姑娘进城结婚的,按咱们当地的风俗,新娘应该在日中前到达,现在已经晚了,我们心急,城里的宾客也心急。我知道长官也愿意体恤民情,只是军令不可违。估计何时能让我们进城,早晚我们心里有个底,也免得给长官屡添麻烦。”警察见王巧雨装束不俗,形色不卑不亢,语言也得体,态度也软下来说:“太太,不瞒你说,民间结婚的事我懂。可是今天是大日本皇军视察州城,为了安全临时戒严,估计很快就该解禁了。”王巧雨听完警察的话,微笑着复鞠了躬就回到车里。
迎新的车在城外受阻,城内高庆丰家里也乱了营。所有宾客和帮忙的人,都急得在院里门外来回转。厨师也说,再不开饭,饭菜都凉了!大执事想派人到城外联络,也不能出城。有人埋怨高庆丰,做了半辈子商人,这点算计都没有,为啥选这个日子?高庆丰只是糊里糊涂地连连道歉。大执事黄鹏展解释说:“这种事情也怨不得东家,日本人来视察,军事上的事,不可预料,也不可打听,只要把媳妇娶到家来,就算圆满。”
正说话间,娶亲的大篷车终于进城到了家门口。这时,人们也不再讲究什么时辰,把新亲王巧雨和玉宝请到屋里后,就七手八脚地拉着新郎高贵和冯玉娘如仪拜了天地。有人听说车夫邱福奎在城门挨了警察的耳光,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就取笑说:“老邱今天在迷谷村亲家吃果茶胖了半个脸,这回在家里多吃些酒肉,让另一半脸也胖起来就对称了。”邱福奎苦笑着说:“我的脸现还疼得辣的,你们还拿我开心。别看我没文化,但是我敢断言,凡是欺压老百姓的人,将来都不会有好下场。”众人听了邱福奎这句话,都齐声说:“老邱说得对,不是不报,时间未到。”在婚宴上,众人我推你拥地把邱福奎这个老实人推到上席陪新亲王玉宝,并让高庆丰和高贵父子给他敬了一杯酒。

喜宴过后,新亲王巧雨和王玉宝向高庆丰夫妇说了些拜托的客气话。就坐上主家雇的驴车回到胡家庄大姐王巧慧的家里去了。接着,一些宾客也相继散去。剩下左邻右舍的一些男女,这天不忌辈分,都可以在新房中逗留一阵子,有的是一睹玉娘的芳容,有的人想说几句逗趣的话或让新娘给点支烟。于是玉娘一时就成了众目所视的展品。在屋外,有人低声说:“除了陪嫁的东西少点,媳妇的模样长得真不错。”有人接茬说:“娶媳妇娶的是人,妆奁多少都是身外物。”也有人说:“高贵娶了这么个俊媳妇,就可能把他拴住了。不再会和社会上那些街遛子们胡混去了。”在灶台上帮着洗碗筷的王老太太听了这些议论,不以为然地插嘴说:“你们说的话都是瞎估计,狗改不了吃屎。”同她一起洗碗的儿媳妇笑着说:“妈,你说的话已经过时了,现在城里的狗都喝牛奶吃鸡肝或猪肝,早就都不吃屎了。”王老太太不服气地说:“那是狼妈子不吃死孩子肉,都是活人惯的。”
在北方长城一带的风俗,新人结婚时最后一个压轴小戏,是晚上新娘新郎合房后,一些人捏手捏脚的在屋外窗前“听声”,想听听新娘和新郎第一次都说啥私房话,如有可能还想窥视他们都有何种举动。这种行为,在文明的大城市,会被认为是他人,是不道德或违法的。而在农村民间,这种风俗则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因为它可以满足部分青年男女的好奇心,也可以烘托结婚之日的欢乐气氛。
晚饭过后,帮忙的人都各自散去。天黑了,高庆丰夫妻经过一天的忙碌,也回自己屋里休息。新房内只有高贵和玉娘。有道是:“生来不相识,共此一盏灯。”两人都有新鲜感,喜悦感,自然还有些拘谨。玉娘看到炕上两双被褥整齐地铺在一起,虽然感到一天被折腾得很累,也不好意思说上炕睡觉。还是高贵先开口说:“今天太累了,咱们上炕歇着吧!”玉娘让高贵关了灯,自己慢慢腾腾地脱去了做新娘穿的外衣就躺下了。高贵怕夜间有事,也未把衣裳全脱掉。此时,在屋外窗下“听声”的人,虽然用手指沾唾液轻巧地把窗凌纸弄出一个小洞,结果,既未能看到屋中两个人有啥动作,也未听到想听到的私房话。有的人不甘心走开,想坚持听下去。其中有个叫狗剩的男孩子憋不住在外边喊起来:“你们为啥不说话呀?”他这一喊,年龄大的人都溜溜吓跑了。其实,高贵和玉娘对外边有人“听声”的事,心中已有准备。高贵坐起来对外边人说:“你们不去睡觉,还想干啥呀?”狗剩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想吃你们的点心。”玉娘对高贵说:“我那个箱子里有,去拿给他吃吧。”高贵拉开灯,拿出两块点心,开了门送给狗剩,这小家伙接过点心就跑了。
高贵关上屋门,刚关上灯想睡觉,又听到后窗方向有吭吭的暗咳声。玉娘坐起来对高贵说:“可能后窗外也有老人听声。”高贵说:“真怪了,哪有老人听声的!”他仔细听了一阵,不是窗外有人,而是屋中柜里有咚咚和暗咳声。他说:“不是外边有人听声,可能是有老鼠吧?”玉娘说:“老鼠叫是吱吱地,哪有老鼠会咳嗽的?”此时玉娘有些害怕起来。高贵开灯下地掀开柜盖一看就被惊呆了,原来是两只蚧蛤蟆被拴在一起在柜中乱踵,这时他恍然大悟,肯定是他那群经常在一起混的哥儿们搞的鬼。他原先就听人说过,把盐粒包上面团放在蚧蛤蟆的嘴里,等到面团化了,咸盐在它们嘴里不好受,就发出类似老头咳嗽的声音。高贵把两只可怜的蚧蛤蟆不管是死是活,一赌气地扔出窗外。
由小狗剩“听声”要点心直到蚧蛤蟆咳嗽,这个新婚之夜的时间被占去了大半。此后,高贵不顾一切地倒头就进入了梦乡。唯独玉娘,她紧闭双眼也难以入睡。他想到自己小小年纪,虽然有父母的呵护,走向人生之路,却是一步一个坎。现在结婚了,今后能否和睡在身边的陌生人风雨同舟,白头到老,还是个悬念。她想着,想着,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婆母滔水做饭的声音。再看看高贵睡得正香,于是起身把自己的被子盖在高贵身上,下炕去帮着婆婆做饭。德如高山人仰望,德如大道人遵循,冯玉娘将以最大的努力面对未来。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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