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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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人的夫人叫张晶英,民国二年,她出生在湖南省的大户人家,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但她从小却在教会学校长大,个性独特。喜欢爬山、游泳、骑马、跳舞。中学时,经同学介绍和孙立人相识,高中毕业后,一九三0年在上海与孙立人结婚。
在教会学校吃饭时,都有祷告仪式,张晶英却每次祷告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校长对这个硬是不信教职工小女孩颇为费神,就问她:“人家吃饭作祷告都闭着眼睛,你为什么睁着眼睛?”
“我肚子饿了,我看看今天吃的什么菜,有没有我今喜欢吃的菜,并不是我不祷告。”
“那么,你信耶稣基督吗?”
“我不信!”
“信天主吗?”
“也不信!”
“那你信菩萨吗?”
“我也不信!”
“那么你怎么才相信呢?”
“看见了才相信!”
每当张晶英谈起这些童年的往事时,如孩子般呵呵大笑,并还解释说:“那时我不懂事,才几岁,很天真,不懂得说谎。”
然而,有一天,不信菩萨的张晶英,却奇怪地做了个梦,她将梦中情景讲给立人听:“在朦胧睡觉间,我恍惚同一位朋友在一片田园上散步,像是夕阳西下辰光,天空是蔚蓝色,衬托着一望无际的油绿色的青秧,使人感觉到轻松和畅快。当我们正在为的自然美景所陶醉时,突然,一阵灿烂的光华闪过,就在我们面前仅一丈多远的光华闪过,现出两位佛像,虽然我们并不认识这是什么菩萨,但从寻位身高五六丈,身穿白衣,左手持花瓶,右手持拂尘的那位菩萨充满慈祥的眼光中,我油然而生无限敬意,不由自主的在青秧下,朝他跪下来了,尽管我的朋友牵着我的手要我走开,可是,我并不理会,仿佛我身上的衣服也金丝银丝般的闪闪发光。这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请求他增延母亲的寿命。但菩萨并不回答我。我俯伏着,向他跪拜,最后,我大声地哭起来,菩萨仍是那样慈祥的望着地上,而不开口回答我,直到他身旁的小佛慢慢消失。我怔隹了,感到无比的悲伤和傍徨。但是,傍徨中,又生出了一线新的希望。我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畅。这时,老太太开口说话了:“你是替你母亲求寿吗?”我连忙回答:“是的!”她接着说:“求寿并不难。不过,我要说几句话,你要记住。你前生有大慈根,与佛有缘。可是,你现在被红福迷住了,现在我要告诉你,越早修行越发好,你要记住我的话。”并且,老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英,你可不能去修行啊!我可不能没有你啊!”孙立人亲了亲张晶英,抚摸着她的手说道。
“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你呢?”张晶英吻了吻孙立人。
张晶英的母亲是个佛教徒,平日课颂礼佛极为虔诚,布施与忏悔也很热心,常常带着她到寺院去。她做了这个梦之后,一天,随母亲来到一个寺院里,进了殿门,抬头一看,那端坐于殿上的观世音菩萨和善才童子,与她梦中所见的佛像一模一样,于是,她将梦中所见的事情求庙中一位很好的老师傅解释,这才明白那位老太太所说的“红福”,是指世俗中享受的荣华,而只有清福才是出家所能永恒享受。从老师傅那里,她得到了准提咒,每天早晨诚心诚意地念。同时,由于孙立人不在家,年轻貌美的她抑郁烦闷,常感悲观怨苦。于是,她动了出家到深山修行的念头。她给母亲和丈夫各自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她要去修行。
当时,孙立人正在打仗。收到她的信后,立即写信责怪道:“你做了个梦就当真,你要信佛我不阻挡你,你要修行,在家修不也一样吗?为什么一定要在山洞里?不管你躲到哪里,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忍心离开我呢!”
她母亲也来信说:“你想修行我很高兴,但你不懂佛教,作了个梦就出家修行,我希望你多了解,多看,多研究后再出家也不迟!”
那时,孙立人经常睡在部队,不常回家。但张晶英也可以得到他的消息,确知他的生命安全无可持念,随母亲朝夕课诵,礼佛参拜见,心境逐渐宽舒,日子在平静中度过。
但是,一九三七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日寇随即在上海发动攻势,在“血肉磨坊”的八一三淞沪会战中,任税警总团四团长的孙立人喋血奋战,身负十三剑,被送往香港就医,他躺在床上两个多月,才能起来。
淞沪会战后,张晶英退到长沙,与孙立人完全失出了联络。那血肉横飞,伤亡无数的激烈会战,震憾了她的心灵,也粉碎了以佛念和理性建立起来的尚称宁静的生活世界。那得不到半点消息的焦灼挂念,那猜疑他以远离人世间的哀伤难过,令她寝食不安,日日落泪。这令她难以肩负的感情重荷,把她折磨得恍恍惚惚,每天都像个痴子似的在满是伤兵的大街上晃荡。逢到军人就问:“我是孙立人的太太,孙立人呢?”“我是第四团团长的太太,你们团长呢?有人看她寻俳徊不去的痴呆状,以为她是个精神病人还不理睬她呢!而且,只要有一点线索,她就紧追不放,甚至追到人家家时去问。那时,她与母亲暂隹在一个尼姑庵里。

有一个夜幕已落的黄昏,冥色四合,窗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暗地里她无法辨认。后来,他喊她的名字,她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原来是孙立人回来了!但是,这长久的煎熬、企盼和突如其来的强烈欣喜,瞬间就消失了。代而起之的是令她和她的母亲深感难过,如若切肤之痛的怜惜。青灯下,她看他,一身风尘,苍白瘦弱,病容满面。夜里又听说他负伤的经过,她难过得无法忍受。这个明明已经到了鬼门关又回来与她相会的人,她再也不能放他走了,她一定要打消他那盘据于心中的固执信念--献身沙场、跃马横戈的壮志。当孙立人告诉她们,他的双臂受伤未愈,不能上举,但他却急着希望早日痊愈,才能快点回部队,重新操练士兵时,她似乎快疯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破坏念头和情感陷入,象紧在额头上的紧箍咒,使她在绝望的深渊中痛苦挣扎,无法救援,逼得她那湖南女儿刚烈、宁毁不回的个性彻底展现出来。那天深夜,她断然告诉她的母亲:我要磨一把刀,今天晚上就砍断他的一条手臂,使他永远不再当兵。我会的,我是湖南人,说做就做。”这完全丧失了理性的话,大大地震惊了十分疼爱女婿的张老太太,老人家当时正色的跟她说:“你疯了!你一认识他就知道他天生要当军人的。兵作战,为国捐躯,献身于沙场是他一生的志向,也是唯一的志向。你这样毁了他,比杀了他更他难过!”
然后,张老太太又说了许多训诲女儿、明示义理的话,使张晶英在母亲面前泪流满面。
想到这里,孙立人连忙提起了笔,将近况告于夫人。
英:我师已从腊戌集结地进军曼德勒,一切都好,请勿念。此时奉命固守曼德勒,。但形势险恶。我决心以忠报国,坚决打败日寇,不负众老乡亲的期望,不负委员长的重托。
因战事繁忙,不能更多地谈。多保重!
仲能于四月十四日草孙立人给妻子写完信已是深夜两点,他估计防御工事已完成,便叫来参谋长何均衡一起去视察防务。当他疲劳地回到师部,刚坐下作战参谋向他送来一份远征军司令长官的命令。
命令说,由于英军连续放弃沙斯瓦、唐德文伊、马格威,退至仁安羌时,英皇家陆军第一师团、装甲七旅、骑兵团等,被日军第二十三师团两个联队包围在仁安羌油田外围高地。被围的英军,缺粮少弹,水源断绝,危急万分,师团长斯高特电台,不断发出sos紧急呼援讯号。
现令你部速与英军联系,以阻滞日军,驰救被围英军。
此刻,新三十八师却被无能的指挥官分割使用,一一四团的彭克立第一营担任腊戍机场警戒,第二、三营驻守曼德勒,担任城防。唐守志的一一二团布守巧克柏当,能出兵驰援的只有一一三团。要用一倍之兵力去战胜十倍之敌,其结果如何呢?
孙立人接到救援令,火气直冒,连夜率作战参谋倪应中及电台,驱车赶到罗卓英长官司令部,要求指挥部改变分割使用兵力的作战方案,集中全师主力出击,以图能击溃西线当面之敌,解救英军。长官部司令参谋长杨业孔接见了孙立人,他说:“此作战方案,由罗长官所决定,现罗已去中线,不能改变上级全盘方案!”
“你们这样指挥,把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分割使用,部队非垮不可。新三十八师被你们一个钉子钉一个眼,钉在这许多地方,这是什么指挥!”孙立人厉声叫道。
“长官方案,谁敢改变,按战场纪律处分!”杨业孔毫不示弱。
“我不管谁的命令。我是一个师长,有指挥全师作战的权利。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说我违抗军令也好,但我非要调动全师集中作战不可!成功!失败!军事审判,一概由我负责!”
“隆隆”,前方炮声隐约传来,敌人正在抓紧向英军进攻。已是深更半夜,孙立人与杨业孔相持不下,只得赶回前方指挥所。
英军第一军团团长史林姆中将,束手无策,同参谋长查理,午夜驰车新三十八师指挥所,向孙立人求援。
史林姆一见孙立人,就不停地喊叫道:“如果中**队再不为英军解围,他们便有被瓦解的可能……”
“亚力山大将军呢?”孙立人问起了驻缅英国总司令的下落。
“他也被围困在仁安羌里了。请你们一定要派部队救援呀!……”
看到史林姆惊恐不安的样子,孙立人真想说:“你们怎么这样窝囊。”但他忍下去了。因为,眼前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是和史林姆研究驰援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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