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关原之战（四）
公元一六零零年，日本庆长五年九月十五日。
浓浓的雾将关原包裹着，非到近前看不清楚人影。这雾并非起源于晨时，仿佛是它控制了日本一百多年，反而是今天呈现出将要溃散的迹象。关原战场上的大约二十万士兵，人人在翘首等待雾散的时候。
哪怕人们知道，日照大神要睁开美目，荒唐可怕的鲜血祭礼就要开始。
清晨八时，已经到了祭礼的时间。然而浑浊的大地一无所知，宇喜多军的士兵大多在阵前打着瞌睡。因为他们即使睁大眼睛，在雾中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然而突然之间，浓雾稀薄了许多。一些士兵看到晃动的人影出现在对面，在那个方向应该没有己方的军队。
“那，那……”
那里应该是敌人。战马在阵前发出悲鸣，提醒主人们注意危险临近。然而与畜生们不一样，人类是善疑和反应迟钝的。
“不可能是敌人吧……”
若是敌人的话，不应该出现在那么接近的位置。三万大军之中的宇喜多将领，几乎没人想到战斗会这么快打响。雾气的效果深入骨髓，粘湿的、冷酷的、灰色的天地。
铁炮的弹丸就在这时候钻透了浓雾的屏障。半梦半醒中的宇喜多士兵，纷纷啪嗒啪嗒的倒向地面。其情景就好象，苍蝇被拍子扫中了一样。
“见鬼了！敌袭，是敌袭！”
露水从叶尖悄然滑落。在人们惊呼惨叫，在这是日是夜也分不清楚的时候。
枪炮声好象霹雳连连，接着下了三阵弹丸的骤雨。东军阵前的松平忠吉怀着颤抖**，望着眼前奇妙的景象。
“大人，是不是要让士兵装填以后重新射击？”
“不必了。在宇喜多军冲上来之前，我们打马扬鞭赶快闪人。疯狗要乱咬，就让它们去和疯狗对咬。”
关原开战的枪声于清晨八时突然响起，造出事端的松平忠吉却不打算付后续责任。这件事情勿用说，最为吃惊和羞恼的是东军前锋福岛正则。
“这是怎么回事？才藏，我不是叫你不许放任何人通过前线吗？”
“末将没有办法。松平忠吉大人说他奉德川内府之命，往前线视察敌情。谁知道他会**诡计，开枪射击呢？”可儿才藏如此答道。他的脸上有点微红，幸好有雾也没人看得见。
“跑到前面来抢头功，真是可恶呀！”
自己最器重的将领可儿才藏被骗，福岛正则气得暴跳如雷。更令他生气的是，松平忠吉只带几十个铁炮兵，向宇喜多军的阵地射击一阵就逃了回去。受到攻击的宇喜多军骚动起来，反击的枪炮全部射进了福岛军的营地。这个时候，福岛军正好在进早膳。
战端是德川军挑起的，倒霉挨打的却是自己。福岛正则一脚踢熄生着火的灶炉，气更不打一处来。
“德川家康可能担心我们不敢和宇喜多军交战，他把福岛家的人都当成懦夫了吧。”可儿才藏继续煽风点火。
福岛正则斜眼瞪着可儿才藏。他突然想起来了，可儿才藏，曾经是明智家的步兵头领。
当年明智家倒台，各地大名不顾丰臣氏禁令，争着雇佣明智遗臣。福岛正则下手晚了点，没抢到什么名臣大将，只抢到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可儿才藏。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十分高兴。后来可儿才藏在福岛家的表现，也没有令他失望。
“把福岛家的人当成懦夫？我可是丰臣家的七本枪，谁敢把我当成懦夫？”
“德川家的人说，您整天把七本枪挂在嘴边，实际上已经老了。”
“岂有此理！”福岛正则气得差点吐血。在营中走了几圈才冷静下来，重新朝可儿才藏望去。“你这么说我，是要激我出战？”
“末将不敢。”可儿才藏笑着回答，“末将并不想激您出战，相反末将打算接下先头出阵的光荣任务。不用太多的人马，给我一些骑兵就行。虽不敢说一定摘回宇喜多秀家的头颅，却不会让人再小窥福岛家的实力。”
“你能摘回宇喜多秀家的脑袋？很好，不愧是可儿才藏呀！”福岛正则哈哈大笑起来。
前线杀声震天，看来受到刺激的宇喜多军已经冲杀过来。心高气傲的福岛正则不再多话，只是朝可儿才藏用力点头。
清晨八时刚过，福岛正则在天满山下点燃狼烟，宇喜多秀家也在天满山上发出信号。举世瞩目的关原大战，就此正式拉开序幕。
一个小时以后。太阳终于撕开受到诅咒的浓雾，从东边露出一张小脸。
地面上，西军以宇喜多、东军以福岛军为中心而展开的战斗，因为越来越多的援军投入战场，战线变得越来越宽。
西军方面，宇喜多军的北翼是小西行长，南翼有大谷义继。战斗开始后不久，这两支军队就毫不犹豫地从两翼出击，同时杀入东军阵地。最初的时候，正面抵挡大谷军的是京极高知，与小西行长交战的是筒井定次。但京极高知和筒井定次都知道敌人凶猛，他们迅速派遣使者向德川本营求救。当然使者还没有走到桃配山，东军方面的援军就到达了。
支援京极高知的是藤堂高虎，支援筒井定次的是田中吉政、户川达安。东军的前线稳固住了，和西军斗了个旗鼓相当。而且与此同时，在更北面的战场上，向石田三成本阵发起的进攻也宣告开场。
率先向石田三成本阵冲锋的，是细川忠兴的部队。细川军的兵力六千人，算不上是很强。但是他们战斗作风勇敢，颇有当年明智氏的遗风。片刻之后，黑田长政的部队也从山间出现，对石田军侧翼形成压迫。
至此，从南到北的各路战场上面，到处都点燃了求救或是告知战斗开始的烽烟。宁静的原野刚刚在夜雾中惊醒，已经变成了十余万人相互杀戮的大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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