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光秀的天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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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光秀的天下(二)
“不可以杀害自己的妻子……不可以这样……”
“光秀?……光秀?……”
经过一阵无谓的挣扎,光秀终于打开了深重的眼皮。
“我在哪?”
“傻瓜。除了在家,你能在哪?”熟悉的声音在回答。
古色古香的家。唐朝的花瓶、平安的屏风、和服的丽人。触手可及的一切,又仿佛只是一场梦。
“你是……阿容?”
“果然还在发烧。可是再生病,连自己的老婆也认不出来这象话吗?”
那声音好柔和。眼前的阿容表情有些嗔怒,将手指在光秀额头上面轻轻一戳。他于是笑了。怎么可能不认得?再过五百年,他依然会认得她,她依然会陪伴着他的。
“阿容,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环境有点陌生。”
“这是不奇怪的啦。我们才搬进新城堡,你就病倒了。千早和阿梢给房间添置了许多装饰,在此期间你只顾着睡觉……”
“我们的新城堡?”
是了,难怪这么陌生。他自己都忘了,在帮织田信长筑城的同时,明智家的新城堡也在动工。就在一年中,光秀连续在丹波国修筑了龟山、横山、周山等好几个城堡。并将其中的龟山城,选定为自己的新居城。
没想到刚刚搬家就病倒了,人们会说是风水不好的缘故吧。对于东方的风水之说,光秀自己是并不相信的。他只是有些吃惊,自己会生病,就证明龙姬和玉姬也会生病,因为现在的他,是和玉姬合为一体的存在。更严格地说,他只是玉姬的一个梦。在这场可能长达百年的梦中,他不会变老,因为玉姬不会老;但他会生病,因为玉姬会生病;他可能死亡,因为玉姬也会死亡……
一死两命,还真让他再不敢轻贱看待生命。想到这里,光秀一阵苦笑。
“话说回来,”阿容有些奇怪地望着光秀,他一个人在仰头发傻似地做着古怪表情。“你在梦里大叫‘不可以这样’。不可以怎样?”
“嗯,好象是一个恶梦,我被恶梦缠住了。我梦到德川家康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而阿玉则站在他旁边。天知道是怎么回事,阿玉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看来不止是恶梦,还是一个傻梦。德川大人有多爱妻子,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还当着阿玉的面。”
“说得也是,真是个傻梦。”光秀表示同意,姗姗地回过神来。在做过的所有梦中,这个梦最不切实际。“阿玉在城堡里吗?我生病的时候,她是不是一直在城里?”
“当然一直在,寸步不离。你一生病,全家最紧张的人就是她了,你想她会去哪里?就说昨天吧,一晚上阿玉都在这里,刚才她才肯下去睡一会。”
“这样呀,我是个有福的人。”
“自己知道就好……你醒了要我去叫她吗?”
“不要了。难得我们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光秀一伸手,将阿容的手挽了过来。
“不要这样,都老夫老妻的了……”阿容的俏脸通红。朝门外望了望,似乎担心有人会进来。
光秀心中涌起一种甜蜜的感觉。这样的家,有阿容在,有阿玉在。混乱的世界在这里仿佛已经结束,而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渴求的桃源。
“今天是什么日子?几月份了?”光秀随意地问了一句。
“十一月啦,我的大人。”
“真吓人。我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这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
阿容温柔地摇摇头。
在这一年里面,世间发生了多少可怕的事情?阿容不想说,至少在光秀康复之前不想告诉他。
光秀病倒的那个月,织田信长撕毁和本愿寺的协议,石山之战端重开。然而,石山本愿寺的坚固程度超出了织田信长的预料,战争一直打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实际进展。

八月,织田信长将石山战事不顺利的怒气转迁到德川家康头上,令他立即处决自己的妻儿。这个时候,筑山夫人人还在坂本城内。八月下旬,德川家康突然造访坂本城,筑山夫人于当天出逃。阿容知道的事实到此为止,此后的道听途说开始有所分歧。一说在八月二十八日,筑山夫人被德川军追上,德川家康于小藪村中将妻子杀死。不过也有人说,上面那是德川家掩人耳目的说法。被处死的只是冒牌货,真的筑山夫人早被德川家康偷偷送走了。
九月十五日,德川家康的嫡子信康在二俣城切腹自尽。因为是在织田家监视之下进行的,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爱妻、爱子之死,证明德川家康根本没有反抗织田家的能耐和勇气。德川家康的庸碌再次受到世人嘲笑,而织田信长身边的另外两个人,却在此后更受世人瞩目。
这两个人,一个是传出病危消息的明智光秀,另一个则是原来默默无名的羽柴秀吉。当初上杉谦信发出大军,打算在手取川与织田军决战的时候,明智光秀和德川家康一样拒绝参战。而羽柴秀吉则因为胆怯,在开战之前临阵脱逃了。
如今德川家康受到了严厉的报复,可是同样未参战的光秀、临阵脱逃的羽柴秀吉却非但没有惩罚,反而在此后受到封赏。光秀收纳了丹波一国的领地,羽柴秀吉更成了向西国进军的统帅。
拥有实绩的光秀暂且不论,羽柴秀吉是怎么爬升上今天之地位的呢?
“阿容,阿容……”光秀的呼唤好不容易把阿容的思绪给拉回来。“在想些什么事情呢?连老公也不理啦?”
“没有,什么也没想啦!”阿容做贼心虚似地低下头。
她可不想让光秀知道,自己在想羽柴秀吉的事情。
“我正在想,日吉的事情。”光秀突然说道。
阿容吓了一跳。
“日吉?”
“就是羽柴秀吉嘛,傻瓜!”
“哦,我知道。”不用提醒,阿容知道那是谁。“我……我可没想过那个人。”
“我也没说你想。我是说,我在想他的事情。每一次,和你这样在一起聊天,我就觉得对不起日吉那个青年。”
光秀没有把对方称为羽柴家的秀吉,仿佛觉得日吉这个名字更纯洁似的。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阿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你提拔一个武不能舞枪、文不会写字的人,让他坐上了国家重臣的位置。光秀,你没有对不起日吉的地方。”阿容幽幽地道,“要说不应该,我反而要埋怨你执着于私情,将国家重任交给羽柴秀吉这个人。还有……”
“还有?”
“还有,当初你如果将我让给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一股暖流涌过光秀的心头。抓住阿容的那只手,不知不觉抓得更紧。
“阿容,说到这里,有一件事情我只好坦白了。”
“坦白什么事情?难道你想通了,要将千早和阿梢一起娶进门来?”
“当然不是。我要说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关于阿玉的。当年,为什么我会将阿玉收为养女,并非因为她是德川家的女儿,而是因为……”
望着房门口的方向,光秀的声音愕然中止。阿容吃惊地转过头去,只见阿玉站在门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秀。
那执着的神情,和阿国姐姐真的相似。阿容这么想着的时候,阿玉已经走了进来。
“而是因为什么?光秀,你倒是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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