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离别校园赴农村 上山下乡磨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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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课余画画中,侯明明寻到了欢乐。
他想,自己对绘画情有独衷,应该在绘画上闯出一条路子。
怎么闯?画画是门艺术,也是门科学,首先要打好扎实的基本功。基本功就是勤学苦练,多思、多看、多学、多动笔,循序渐进,量变变质变。大自然就是老师,社会就是课堂。他调整心态,对学习画画作了这样安排:每天晚上睡觉前的一至两个小时在灯下画素描,表现对象就是家里的铝锅、菜刀、茶壶、水瓶、碗筷、桌凳等。白天,他随身携带一个速写本,利用课间或放学路上画速写。速写是生活的积累,是创作的源泉。素描是绘画的基础。星期天,他就带上颜色去城外江边或林中画色彩写生。每周再抽时间,临摹一至两张名家作品。他心想,只要天天坚持,持之以恒,日积月累,不断进取,总结经验,就会有收获。他把自己的习作,一捆一捆地寄往重庆的四川美术学院,自我介绍,求得该院老师指点。很快,四川美术学院教务处给他回信了,肯定了他作品的优点,并指出了他学习的方向和路子。这样的通讯求学活动,一直持续到他高中毕业下乡以后。
他习画的精神,带动了班上好几个同学,高中最后一期,班上转学来了一个叫张燕梅的漂亮女同学,受其感染,也拿起画笔画了一条大牯牛,贴在教室里的学习园地上。同学们说:“张燕梅画画跟侯明明学的,班上又有女画家了。”侯明明知道她是合江人,转学来屏山中学的目的,是因其姨父在屏山县委当秘书,有这个关系,读完书,好在屏山找个条件好的地方下乡。
下乡,一个敏感的词,拨动着屏中高75级学生的神经。
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每个中学生毕业出校门要走的必经之路。这条路是伟大领袖**指引的。
上山下乡运动,最早可追溯到1955年,杨华、李秉衡等60北京青年组成青年志愿垦荒队,远赴黑龙江萝北县大荒原,垦荒造田。他们学习的是苏联,54年,大批苏联青年打着青年近卫军的红旗,开到人烟稀少的西伯利亚垦荒。团中央于55年8月30日,为北京青年垦荒队举行盛大欢送会,带动了天津、上海、南京、南昌、石家庄等青年垦荒。中央把邢燕子、侯隽作为“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的先进典型,在全国青年中广为宣传。文革中,**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达到清除了**等对手的目的,然后对数千万难以控制的制造麻烦的红卫兵,进行肢解。新成立的革委会,把这批数量巨大、摇旗呐喊、精力充沛,热衷政治的,对政治稳定构成严重威胁的头脑发热的无业青年,通通送到农村劳动。这除了解决就业等经济上的原因,主要是一种分而治之的政治策略。66、67、68年三届学生,全部开往农村,人数近2000万。近10年中,有陆续有大量的青年下乡,其中小部分进入“生产建设兵团”,过准军事化的生活。全国东南西北的新疆、云南、广州、广西、黑龙江、内蒙古、安徽等共有12个“生产建设兵团”及三个农垦师。大批的青年下乡,波及全社会的每个家庭,怨声载道。数十万的青年学生和红卫兵陆陆续续上京,向中央请愿、示威,产生了过激行为。中央安置领导小组办公室也被抄、被砸,工作人员两次搬家,转入地下坚持办公,并编印简讯《下乡上山战线》,同各地安置办公室交流情况,推动工作。在最艰难的时候,曾受到国务院副总理**的表扬和鼓励。
知青下乡到农村,生活艰苦,困难重重。1973年,温州一个知青家长李庆霖,斗胆写信给**发牢骚。**便利用这个契机,表明他对知青上山下乡问题的再认识,作了第三次指示,在给李庆霖的复信中,不再提知青下乡“大有作为“,不再提“接班人”,甚至也不再提“再教育”,只说吃饭问题了。给李“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国内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此信一复,中央对全国知青问题开始重视,并着手解决。一些损害知青利益的事件开始得到了处理。兵团中,有些侵害女知青的干部被绳之以法。尽管如此,广大知青还是不满,要求回城。
70年代以来,知青们通过大规模抗争、请愿、罢工、甚至卧轨、绝食等方式抗争,强烈要求回城。这引起上面关注,及时调整了政策,逐步允许知青通过招工、考试、病退、招兵、顶职等名义返城,缓和矛盾。六、七十年代下乡的几千万知青,是个严重的社会问题,跟社会发展带来了后遗症。他们长期务农,学业荒芜,致使80年代中国出现知识断代,学术研究后继乏人现象。90年代,这批人数众多的知青虽然回了城,但在下岗潮中,首当其冲,又当牺牲品,一批批被工作单位减裁失业,一个个无所事事。有的年近50的“老知青”,为生活所迫,重新扛起扁担,外出打工求生。
从1969年,**在中南海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伟大号召起,全国各级各类学校的学生离开校门,以知识青年的身份,打着红旗,扛着背包,一浪接一浪地掀起了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到当年年底为止,我国上山下乡的知青已达到1200多万,并涌现了一批金训华似的英雄模范。1975年当年,全国就有200多万知青上山下乡。强制推行的上山下乡运动不得民心,在全社会抵触,“知青不愿,家长不满,农民反对”中,于1977年停止,终于划上了句号,结束了使命。这一‘史无前例‘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最终走进了博物馆。
关于五十年代和文革后出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多少年后的1981年,国务院知识青年领导小组办公室起草了一份《二十五年来知青工作的回顾与总结》,对这场运动的起因、发展、失误、教训等若干重大问题,提出了基本看法:
第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50年代,根据我国人口多、底子薄、就业难的国情提出来的,是我们党解决就业问题的一次大试验。它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
第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本来是一个就业问题,但是在“文化大革命”的10年中,当成政治运动去搞,指导思想偏了,工作上有严重失误,造成劳民伤财,人民不满,也损坏了上山下乡的声誉。
这个经验教训是国家花了巨额的资金,知青们则是付出了宝贵的十年青春而换来的沉痛的教训。
邓小平说,我们花了300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
**等人在起草的“五七一”工程记要中指出,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变相劳改”。
后人对这个在历史的长河中‘空前绝后‘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作的评价是:得不偿失。整整延误了一代人,对国家、对民族、对个人,都是灾难。其灾难性的后果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分。如果要说收获的话,那就是历史造就了一种‘知青精神‘,促成了一代人的反思和觉醒,产生了信仰危机,并影响了下一代。这种精神是在政治黑暗,经济凋敝的环境中形成的,是在艰难环境中接受‘生存训练‘。由此,改变了中国的政治格局,引发了包括千千万万知青在内的中国人对极左政治的不满,离心离德。间接加速了“四人帮”的垮台,使痛定思痛的中国人民选择了邓小平,心甘情愿地沿着邓小平指引的改革开放的道路走。
评价归评价,路还是要走。
走**指引的路,没有错。
侯明明要走这条路,这条光辉的路。他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战天斗地,锻炼成才。
下乡的地方选择哪里呢?当时的下乡政策是集体安置,也可以自由选择。屏山富荣公社,虽然是二半山,但气候好,交通方便,离城20多里,这是首选。为此,父亲带着侯明明,利用周末,专门到该公社当知青办主任的表弟家做客,了解情况。
“这个地方来不得,来不得。”宋主任一边泡茶,一边说,“按说,我应该欢迎侯明明来,我是公社知青办主任,又是侯家的老亲戚。这个地方硬是来不得。莫说这个地方生活、生产条件,就是人复杂,知青在这里好多吃了亏啊!”
“吃了啥子亏?”侯平发不解,“有啥子亏吃哟?”
“亏吃得大哟!我们当公社干部的,都感到丢脸。”宋主任招呼侯平发父子喝茶,“这是高山茶,清爽可口,味道甘甜。慢慢地喝,龙门阵慢慢地摆。摆完了喝酒、吃饭。”30多岁的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摆起了知青事。“前年子,我们公社来了一批宜宾知青,二轻系统的,其中有一个女知青姓唐,年轻漂亮,是宜一中的校花......”
“是不是有人打她的主意?”侯平发问道。“或者你老弟想把人家弄成自己的兄弟媳妇。”
“不是不是,完全不是。我是知青干部,不能够胡想”宋主任摆摆手,“我说的是正经事,人家唐知青在学校是学习**著作的积极分子,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一发出,她就向全校师生倡议‘广阔天地练红心,扎根屏山志不移’。屏山是宜宾地区最穷的山区嘛!毕业时,她带领班上的八个女同学,打着红旗,来到我们公社插队落户。她们一共9个,大家戏称‘九朵金花’。公社把她们安排在河沟对面的杨椿坝,她们一致要求同吃一锅饭,同住一间屋,誓死不分开,实行战时**。这个唐知青很有组织能力,把这八个同学招呼得热热乎乎,规规一一,晚上一同学**著作,白天一同劳动,3、6、9一同赶场,赶场一同上茶馆喝茶。去年端午节,她们就惹到麻烦了,我们公社党委书记的幺舅子,人称“赖剃头”的二杆子,对这伙姑娘早就垂涎欲滴,心怀鬼胎。这小子喝了端午熊酒,醉汹汹来到场头的茶馆,生拉硬扯要插到‘九仙女’这一桌喝茶。喝嘛就喝嘛,他在一伙街娃子的怂恿下,发起酒疯,抱起旁边的唐知青又亲又啃,‘尝尝这个糖甜不甜’。气愤以极的唐知青对着“陈剃头”甩手就是三耳光。其他女将一拥而上,对他又抓又咬又踢。那还了得,挨了打的“赖剃头”挣脱出来,护着脸,惊抓抓喊:‘日死你妈哟!你们几个知青婆娘敢打老子,打老子就是打贫下中农。贫下中农要教育你们!’边说,边招呼同来的街娃子扑上前厮打。架打大了,唐知青突围出来搬兵。知青是一条心,赶场的其他知青听说女同胞被欺负,齐扑扑涌向茶馆,围住“剃头”一伙就乱打。一个街娃子流着鼻血跑出来,直喊:‘知青打人呀,打死人啰!’搬来了更多的兄弟伙及附近的农民一两百人。当地人为着当地人,这些人跑来,把二十多个赶场的知青包围在茶馆,硬是围困了一天一夜。知青们很倔犟,嘴巴硬,对着窗外的街娃子攻心:‘宜宾知青是打不完,杀不完的,知青哥又要来几百人了,荡平老油坊。’他们把桌子、板凳作为屏障,手提柴块子,嘴巴高唱语录歌,‘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但心头还是虚。外面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对知青不满的人,自发加入了围攻者的行列。为了援救围困的兄弟姐妹,在知青中享有盛名的唐知青显示了卓越的组织才能,一夜之间,全公社的五、六十个男女知青集中在了她周围。但这批人无疑是寡不敌众,飞蛾扑火,怎么办呢?”宋主任很会摆龙门阵,喝了几口茶,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唐知青这个女的很不简单,很会用兵。她用了个‘围魏救赵’之计,把三十多个男知青调去围困公社,要求我们公社干部出面保护知青,严惩调戏女知青的‘赖剃头’,驱散围攻者。这一着高超,减轻了对茶馆里同伴的压力,而自己率领余下的女知青,出其不意,直逼公社书记的家,来个决一死战。无可奈何的书记害怕家里的坛坛罐罐被打烂,更害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只得妥协。‘双方撤离现场,停止打斗,事情以后调查处理。’这一战,唐知青打出了智慧、打出了威风,和街娃子斗,占了上风。当然,也有代价,打碎了她在富荣公社入党的梦想。她屡次向大队党支部申请入党的愿望,这下子吹了。她成了全公社的‘铁姑娘’,那个惹得起?只要在街场上一走,‘赖剃头’这些街娃子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都要绕道走。后来,招工招生陆续开始,九朵金花分散了,这些金花们通过招工招生,先后一个个回到了宜宾,只剩下唐姑娘和她的铁杆追随者马琳、马知青,九个女知青扎根山区,誓死不分开的誓言也成了泡影。”
“后来怎么样?”侯平发关切道,“这个唐知青走了吗?”
“走了,走到阴间去了。”
“咋个了呐?”侯明明忍不住插话,“咋个死了呐?”
“烧死的嘛。”宋主任的眼睛有点红了,“上半年她们队上烧春荒,烧荒本身是男人的事,唐姑娘偏要参加,说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队上没法,还是让她参加上山点火了。本来荒地都快要烧完了,大家都准备撤走了,唐知青也在那山湾湾边喝水休息,哪晓得,背后的山火死灰复燃,被山风一吹,哄地燃开了,退路被阻断了,要么跳山崖粉身碎骨,要么乘烈火围拢之前,爬上后面的陡坡,求得生路。唐知青选择了后者,她硬是穿过烈火,满脸是汗,满脸是血,活生生爬上陡坡,爬呀,爬呀,实在爬不动了,吃力地把手伸向头顶上的生产队队长,‘救、救救我、救......’这个蛮汉队长站在陡坡边,只要抓住她的手一拖,她就得救了,不知是什么原因,队长不用手,而用脚把她踢到了陡坡下的火丛中......”
“是不是怕惹火烧身”侯明明说“太没良心了嘛!”
“这个队长好心狠啦!侯平发叹道:“人啊!人哪!有时猪狗不如。”
“是呀!这个畜牲!”宋主任眼泪行行,掏出手帕抹了抹眼睛说,“后来公社理抹这个队长,这个队长虚得很,说,他当时很害怕,脑子一片空白,自己做了啥子事情也说不清。他不会害知青,更不敢害知青。唐知青对他好的很,经常从宜宾带衣物,粮票送给他。没过多久,他成了神经病,逢人便说,“唐知青是锦屏山太洪寺中的火神,要抓他,要烧他......”
“唐知青后来怎样呢?”侯明明问。
“唐知青后来被社员些救起,哎呀!一个白白净净的美女变成了一个吓人的丑八怪,全身大面积烧伤,黑糊糊的,只有眼睛能转动,滴几点清泪,生不如死。我这个知青办主任把她带到宜宾、成都、上海四处求医,医了三四个月,钱花了一大箩,还是死了。造孽啊!”宋主任摇摇头,叹息道:“唐知青走后,屋里只剩下了马知青,她一个人害怕,就把家搬到了贫协组长黄老汉的家。50多岁的黄老汉,有儿有女有孙,待马知青巴巴实实,就像待亲闺女一样。马知青对黄家也很好,有时到宜宾看望父母,回来都是一背一背的衣服裤子、糖果、糕点,送给黄老汉一家。大家关系好,亲亲热热。上过月,我们富荣场上放外国电影《海岸风雷》,天还未黑,黄老汉一家提前就把板凳摆在了电影放映机的侧边。这部外国电影马姑娘在宜宾早就看过了,加之身体困,就没来看。等黄老汉一家看电影去后,她就烧水在茅房头洗澡。农村的茅房,是竹篾编的扎扎门,扣不死。那黄老汉心鬼,以回来拿电筒为借口,半路转回来,乘马姑娘在茅房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去,把人家姑儿**了。唉!坝上的人说,这是老黄牛吃嫩草......老黄牛骑小马......”
“马姑娘呢?”侯平发问,“马姑娘咋样子了?”

“马姑娘受了刺激,披头散发、浑身**,跑出茅房,到处乱窜......”
“后来呢?”侯明明问,“后来怎样了?”
“疯了,马姑娘疯了,......不久,她搬出黄家,一个人住在生产队的公房,天天早晨,她饭不吃,水不喝,穿上黄军装,戴上黄军帽,拢上红袖章,扎上武装带,手拿**语录,一个人在院坝头跳啊唱啊,唱**语录歌‘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唱累了,跳累了,就坐在屋檐下,神咚咚看天.....不是就拿把扫帚把院坝打扫得干干净净...队上的老婆婆们看她造孽,拿包谷粑给她吃,她双脚下跪,含着泪水,连声道谢,孝道得很,比那些打骂父母的鬼冬瓜好到哪里去了。如果有哪个男的走近她,或从公房路过,她马上就亮出雪亮的菜刀......这样子不行,队上和公社通知他的父亲来接她回宜宾医病,她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工人从宜宾赶来,要求公社惩办**犯。他对公社书记说:‘我的女儿不是一颗米喂大的......’气得说不出话来,老泪纵横。咋个惩嘛?黄老汉晓得事情整拐了,吓得跑到竹楼上吊颈自杀了。”宋主任揩了揩眼睛,“女知青下乡造孽,不过,男知青稍微好点。山好水好不如人好,所以说,侯明明下乡,不要来富荣”。
富荣公社不能去,到哪里呢?父母又给他推荐了两个下乡的地方,供他选择。一个是离城十里的底坝老家,柴方水便,地势平坦,交通方便,条件良好。一个是离城30里的老高山,红椿公社田坝3队,出门爬坡,田地贫瘠,气候恶劣,条件艰苦。侯明明要跟生活赌一赌,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母亲说:“条件虽然艰苦,但山里人老实,民风淳朴,在那里当知青吃不了啥子亏。”父亲说:“路要靠自己走,自己闯,依赖不了别人。越是险恶的环境,才越锻炼人。人生的路,长得很!吃苦耐劳是人生的福气。”
步入中年的侯平发,一年前从工商局调入了县酿造厂。实现了他从小当酿造家的愿望。
幼时,每到8月,红鲜鲜的辣椒摘下来的时候,他都要见母亲做胡豆酱。儿子的事就是用铡刀将木盆里的红辣椒铡碎。嘭嘭嘭的铡刀声常常响到深夜。他看见母亲用铡碎的辣椒拌上经煮熟、发酵、晾干后的胡豆瓣,混合入盐、各种香料、菜油、生花椒等,装入土坛密闭。半月后开坛香气喷鼻。更羡慕的是,母亲用祖传的配方和多种中草药及麦麸酿制的套醋更是一绝,无论是做汤、拌菜或直接饮用,都非常爽口。他立志要做一个象母亲那样能干的人,做出多种美味,当一个酿造家。现在这套技术在这个厂派上了用场。刚接手的时候,这个厂像个烂摊子,人心涣散,生产上不去,经济效益差,上级派去的干部不愿去。信奉“党叫干啥就干啥,我是一颗螺丝钉”的侯平发,听从组织安排,接手了这个老、大、难的国有企业。走马上任后,他关心群众生活,冒着“生产挂帅”的风险,带领全厂干部职工,群策群力,改善生产条件,开发新产品。对内制订规章制度,加强企业管理,对外,寻找市场,带领员工四处搞推销,扩大产品销路。在保证正常的生产情况下,依靠老工人,挖掘、研制、生产了108种中草药配制的古配方“屏山套醋”。
屏山套醋原名屏山晒醋,又名药曲味醋。侯平发幼时听母亲金秀说过,亲眼看母亲酿造过,食用起来酸中微甜,有滋有味。它问世于清乾隆年间。据记载,套醋为底坝后山的太洪寺高僧所创制。寺僧因常饮此醋,得享高龄百余岁,此酿醋方法传到民间,后继不绝。它以大米麸皮和平共处108味草药制而成。其醋色泽棕红,酸而柔醇,爽口回味,异香扑鼻,久存不变。此醋既可烹饪调味,又可代茶汤小酌。它有沁人脾胃、解烦渴、消饱胀、增进食欲之功,还有降血压、止咳嗽、去感冒时疫之效。故屏山套醋闻名遐迩,被人们誉为“金浆之露”。
此醋还有种说法,是400多年前的道长张三丰所创。相传“大元遗老”的张三丰,年轻时赴卞京,途中夜宿小旅店,被强人所殴,五孔出血,奄奄一息。恍惚中,真武神君飘然而来,降临床前,向他传授医术和拳法。醒来,他元气恢复,精神大振。上路时,又遇一伙强盗来洗劫,便运用神授拳法,把这伙强盗打得入入而败。从此,他自成一体的十八种马步步法、36字的练手本及残、推、援、夺、牵、捺、逼、吸、贴、蹿、圈、插、抛、托、擦、撒、吞、吐18字,以及“夺字猛如虎,迎风招架中。回身势莫夺,分推气更雄”的张家拳,名震天下。其本人浪迹江湖,时隐时现,行踪莫测,新建立的明王朝觅之不得。永乐年间,为躲避成祖遣使屡访,“龟形鹤背,大耳圆目,须髯如戟,寒来暑往一衲衣,雨雪天气蓑衣着”的他出武当山,过青城山,云游到金沙江边的锦屏山,隐居在山顶的太洪寺。修炼空隙,他总结医术和拳术,在深林采的百草,与麸醋相配,酿造出来的醋,越陈越香,越陈越醇,五年不会变质,食后健身强体,后人称之为套醋。
此醋传到名间,经过历代不断总结完善,特别是侯平发担任该厂经理后,带领老师傅,钻研此套酿醋技术,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科学配方,形成了今天的规模和品牌。屏山套醋,从此香飘四海,胜过山西的老陈醋和四川的保宁醋。有人说,提起屏山套醋,有两个人不得不提,古有张三丰,今有侯平发。
就在该厂有了新的起色,出现生机,屏山套醋的名声越来越响后,侯平发由于日夜操劳,劳累过度,病倒了。经过屏山县医院、宜宾市一医院的医生诊断,他高血压、冠心病、脑动脉硬化,一股脑儿出来了。厂子里的钱是发展生产的,一分钱作两分用,不能动,厂长要以身作则。病也不能不医治,他与妻子商量,准备卖掉自家的房子治病——屏山中学对面的两楼一底,十一间房。200多平方米的清代古宅,以1900元的价格就卖给了蔬饮公司。卖掉老宅,搬迁新居,新居在城隍庙。侯明明下乡前的75年仲夏,全家人依依不舍,离开住了25年的老宅,把家搬到了姚贤图所在单位的城关小学宿舍——城隍庙偏殿,居住了下来。搬进新居的第一天,侯明明三弟兄在自家屋前,挖的挖土,浇的浇水,栽种了一颗梧桐树遮阳。
搬完家,侯明明也下乡了。整个家当就是一口箱子,一床被子,一把锄头及父亲赠送的《雄文四卷》,装在一个大背篼里。他与母亲轮换背着,冒着清晨的细雨,从城里出发,中午过后,才抵达新的家——红椿公社田坝三队。
三队队长姓陈,叫陈习夫,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热情接待了他们母子。大队支书、生产队副队长、贫协组长等一干人闻讯也来了,闹闹热热。大家一起在陈家吃完豆渣混青菜煮的“忆苦饭”,便把侯明明送到了坡上的知青屋——养猪场。养猪场的外墙上刷了一行标语:家中存土豆,心中就不慌。感谢**,感谢**。养猪场共一大一小两间屋,大的屋喂了集体的10多根猪,小的屋约10个平方米,便是侯明明的栖身之地。土墙筑的草屋,又霉又潮,几根小碗粗的树棍,搭起简易的床和桌,做饭的土灶挨近家门口,竹篾编的墙把小屋二分之一隔开,空间窄小,只能容身。家门必须紧闭,外面臭气熏天。左面是一墙之隔的十多平方米的粪坑,飘浮着绿茵茵、黄焦焦的粪便。右面是一墙之隔的生产队养猪场,“嗯、嗯、嗯的猪叫声不断传来。
“咋个是这个样子”,一同来的五十多岁的支书皱起了眉头,支书姓侯,叫侯成娄,是个当了10多年的老支书,在当地颇有威信。他摇摇头,说:“条件太差了!咋个向知青办交待。”
“条件就是这个样子,三队的情况你支书未必不晓得。”队长转动着小眼睛,“要不是**发号召,农民欢迎知青?球!”副队长接话道“三队在早之前,也来过两三个知青,有的干了几天活就跑球了,影影儿都看不到。那个郭知青郭四儿更安逸,在队上挂了个号,打了一转,就跑球了,人花花儿都看不见。”
“郭四儿到攀枝花去了,不可能回生产队了”,侯明明说,“郭四儿,郭家祠的,我熟悉,是我大娘的女。”
侯明明知道,前段时间,郭四儿在屏山城还闹了场风波。听说她到县医院治病,被医院的照光师非礼,同在医院当医生的照光师的老婆与老公大闹后吃药自杀。郭四儿的新婚丈夫范娃儿提起菜刀四处寻找照光师算账,又找郭家人大闹,称养女不教。郭四儿到处躲藏,患病的父亲在家里又气又急,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守灵的时候,凄风苦雨,全家哭声一片,既要预防范娃儿来捣乱,又当心郭四儿的安全。送灵柩上山的时候,侯明明跟着大人,抬着花圈,冒着风雨,踏着泥泞,走了十五里地的山道,在一个叫中甸子的地方把郭四儿的父亲下了葬。人们说,郭驼子死得不值。与此同时,范娃儿找到医院,见到昨日的朋友,今日的仇人照光师,冷笑道:“你咋个呐,朋友之妻不可欺!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甩手就是几刀,丢下菜刀即逃走,当天在城西关被抓。被抓的时候,他哭了,伤伤心心。抓他的人也是他在人保组的哥们。看着亲人死的死,躲的躲,抓地抓,郭四儿心头一团乱麻,含着悲愤,哭哭啼啼,离开是是非非的屏山,远走他乡。这件事一时成为屏山人的话料。
“郭四儿不回来,她屋头的东西咋办?铺盖都怕长霉了。”副队长说,“干脆撂球了!”
“咋这样说呢?”支书制止,“人家的东西不能随便动,烂都烂在屋里。人家回来咋办?”
“回来啥子嘛,乡坝头有啥子呆头哦?干活累,生活差,饭菜没有油星星。”陈队长拿起一根叶子烟就点,“哪个知青呆得长?一年半载就跑了,球球球!”
“啥子球啊球的,在人家姚老师、侯知青面前文明点。”大队支书拿出包“金沙江”,四处散烟。“**派来的知青就交给你们了哈,生活、生产上的事要好好关心,出不得纰漏。你们都是党员。”
“党员党员,肚皮儿吃饱了才圆。”陈队长燃起一杆烟,“我这个党员,是你支书估倒拉我入伙的,队长也是估倒要我干的。干就干嘛,还要弄我来栳**,天天被那些龟儿子押起在田坎上转......”
“我也栳过**草把把在田坎上转,这是几年前文革初期的事了嘛!事情过去就算了嘛,牢骚不要这么多嘛。”支书的大嘴喷出一口烟,“上级党委经常开会,要我们放下思想包袱往前看。大家都被斗争过,大哥不说二哥,怪谁呢?怪群众,怪文化大革命,怪**?敢不敢怪?文化大革命不搞,我们贫下中农就要回到解放前,受地主老财的苦......”
“受啥子苦?支书啊支书,解放前你跟我一样,在这红椿湾湾头帮人家陈眼镜的老汉干活,这个地主凶不凶,吃了啥子亏?大家心头清楚,咳!工钱照拿,生活不见得比现在差,栽秧打谷,人家还割肉打酒办招待......”
“你这是立场问题,阶级立场问题,我又要批评你了,再乱说,以后整党,弄你来当典型,到时候你又吃不消。你陈队长死脑筋,把这些事情淡化了就算了,好好抓生产,支部晓得你抓生产有一套,是个好把式。”
“我们陈队长抓生产不摆了,做起活路来,条是条,道是道。虽然有时对社员有点凶,但大家心头还是服。”副队长拿起一把扫帚,打扫屋子,“三队的生产,不是吹,在全大队,全公社都是数一数二。”
从摆谈中,得知这个忙得不亦乐乎的副队长姓彭,叫彭汉,二十来岁,是凉山来的“娃子”。他的父亲解放前在红椿、老油坊一带做小生意,赶溜溜场,一赶就赶到大凉山,贩麻椒、辣椒等干货,被奴隶主抓了“娃子”,后娶了当地彝族女人,生下了彭汉,不久病故。前些年,长大**的彭汉从凉山来红椿寻根,见此地物产丰饶,胜过母亲的大凉山,就不愿走,落户在当地了。不久,他入了党,当上了三队副队长兼记工员,又专司本队计划生育。每天收工,这个单身汉挨家挨户上门,扯开嗓子喊人家屋里人到公社医院“男扎管”、“女安环”,惹得社员背地里咒他“找不倒婆娘”。
陈队长是个精明人,麻烦的事就甩给副队长做。刚才听到支书及彭队长夸他抓生产有本事,心里也就了然,皱巴巴的猴子脸,露出了笑容。“生产上的事,就是要把细,人欺庄稼,庄稼就要欺人。庄稼是种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今年,三队的大春,看样子要丰收。队上的保管房,要好好弄一弄,房顶上的瓦要重新揭一遍,谨防漏雨。”说到此,他望着侯明明,“侯知青,从今天起,你就是本生产队的人了,客气话就不说了,整公房的格钉,你要想办法弄到喔!”
“格钉不好搞,要打谷子了,各个队都在整修公房。前几天,我到公社开介绍信,进县城到处买格钉都没卖到,队上的冯保管到龙溪、龙华街上也没买到”彭队长扫完屋子,又抹桌子,“侯知青,你把格钉搞到,不说多了,只要十斤,队上奖励你100个工分。”
三队的工分,每天最高是十分,折合人民币3角,侯明明早就探听到了。这一百个工分,意味着是一个全劳动力10天的全勤。工分是次要的,要给生产队排忧解难,办事情才是实在的。“工分奖不奖励无所谓。”新来的知青说:“队上的事就是我的事,过两天,我抽空回城,把这件事办一办。”
“马上就办。”陈队长当机立断,眼睛发出光,“谷子马上就要开打了,包谷也快要收了,时间不等人,公房还没有整修好,侯知青,你马上就进城,队上指望你”。
“我才来,就、就......”
“就进城,就这样定了。你这屋头的事,不要管,队上帮你收拾,你回来以后,保证你有柴烧。有菜吃,有水喝。生产队划给你的两分菜地,菜未长出来之前,吃菜就到养猪场的菜地摘。烧柴,暂时到养猪场的灶房里拿。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进城去买格钉,等于给全生产队一个贡献。”说着,陈队长摸出50块钱,皱巴巴的十张5块,有一张还缺了个角,一五一十数到侯明明手里,“买好东西后,回来算。”
“陈队长啊,你脑壳精,硬是会支配人。”支书丢掉烟头,“人家刚拢,还没休息好,你就支使人上工了。难怪三队有人说,跟着你干活很累。”说着,头转向侯明明的母亲“姚老师,别见怪,给你的儿子安排活路了,队长精得很。”
“就是要这样子。”姚贤图说“娃儿下乡,就是要好好锻炼,有啥子事,尽管安排。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格钉的事,没得说,我们马上回城,帮队上搞。”
“那就谢谢啦!”陈队长摇头晃脑,“我误农时,农时误我。姚老师,你的儿子我们没当外人,买回格钉,你再来,我推豆花儿,煮老腊肉,有请。”
说话间,日头偏西。侯明明空手跟着母亲,踏上了回城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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