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的学生时代 第一章 小学篇(17)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人们开始到单位去上班,除了街上到处是临建棚之外,人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青芸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觉得又新奇又好玩,情绪居然更加的兴高采烈。只是到了夜里才感到不便,因为没有地方上厕所,只好摸到无人处仗着天黑偷偷解决了。
同院的邻居有一个六岁的男孩叫小涛,成了青芸的玩伴。两个人在大棚的通铺上扔着小涛的玩具手榴弹,打着机关枪,玩得不亦乐乎。小涛在家里很受宠,有好多的玩具,姑姑叔叔们的一大帮,加上他的爸爸妈妈总给小涛买冰棍或冰激淋,不过每次买的时候都不忘给青芸也捎上一份,因为自从有了青芸,小涛就不用再缠着大人们了。
青芸来北京时妈妈特意给青芸准备了足够的零花钱,这次青芸基本上是省下了。早点通常是在大棚里吃。旁边单位有免费的自来水供大家使用。有时青芸就负责去五分钟以外的地方买早点。每次去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小棚子,常看见一个面色晦暗的五十多岁的女人在小棚子改成的床上坐着。
一次,青芸又路过时,却看到那个小棚子的周围围着好多人,那个女人侧身躺在床上,脸色灰灰的,嘴唇黑黑的一动也不动,周围的人说她已经死了。青芸没敢再呆下去,很快回到了大棚,小小的心灵也开始感叹生命的无常。
以后,再路过那个地方时,小棚子不见了,原来的地上洒上了许多的白灰。长安街上的树总长着一种青芸叫不上名的白绿色的肉虫子,只知道大家叫它“吊死鬼儿”。这种虫子很讨厌,每棵树上都有,也很多,吐着长长的丝垂下来,人走在树上,常会一不留神碰到它,粘在了你的身上,软软的让人感到恶心。
有时小姨会带青芸去不远的西单处游逛,有时还给青芸买冷饮和冰激淋吃。青芸最喜欢吃北京的冰激淋了,好像是海河牌,一个小小的纸碗,奶味浓而醇香,青芸永远忘不了那种味道,长大后,青芸又吃过无数种的冰激淋,但不知都没有记忆中的这种好吃。
小姨有时还给青芸买酸奶喝,可青芸总也喝不惯那种味道,始终无法接受。一次,小姨和姨夫带青芸去西单东风商场去吃西餐,这是青芸第一次吃西餐,半熟的鸡蛋、酸酸的面包,吃得青芸一阵阵翻心,差点吐了出来。
小姨对青芸很好,但时时忘不了教育青芸,让青芸感觉心情很沉重,有一种自卑感。其实小姨这样做是把青芸当作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等青芸长大后才知道了小姨的这份苦心。小姨虽然是青芸妈的表妹,但和青芸妈相处得比亲姐妹还好,直到青芸长大后还处处帮衬着青芸。
暑假快结束了,青芸爸带着三岁的小妹来到了北京,把青芸接回了家。回到滨海,街上到处是废墟,因为滨海离唐山比北京近,受到了损失也比北京大得多。街上到处是临建棚。一片破烂景象。

回到家里,妈妈向青芸讲述那天地震的情景,说那天夜里所有的东西都东摇西晃起来,自己抱着小妹一下子钻到了写字台下,只听得厨房的架子里瓶子掉下来破碎的声音,后来一看,是一瓶香油掉到了地上。
等地震停下了,青芸妈赶紧穿上衣服锁上门来到了大院里的空地上,那里已经聚起了好多的人,大家一直呆到天亮。谁也不敢在家里过夜了,于是合伙搭起了临建棚。楼上的土根爸从单位拿来了一块好大的帆布,支了起来,各家把床搬了进去,过起了群居生活,又在院墙下支起了一个小帐蓬,算做大家的临时厨房,颇像原始社会初期人们的团结互助。
在邻居的帮助下,青芸妈也把一张黑色的单人床搬了进去,罩上了蚊帐,布置好了栖身之地,青芸妈一个人带着小妹吃住都在大棚里。后来传来消息,三楼住的雁姐的爸爸在唐山的基地被砸死了,真惨啊!说到最后,青芸妈说:“哎!可惜了我那一整瓶的香油!”是啊,每次做汤时妈妈只放上一两滴,一瓶香油能用上一整年都说不定的,青芸听了也觉得怪可惜的。
青芸爸很快又去了外地,一家三口人挤在大棚的小单人床上,青芸和小妹脚对脚睡里面,青芸妈睡外侧,居然也能凑和了。
开学了,到了学校,青芸就再也不为那瓶打碎了的香油瓶可惜了。因为,开学后,有一些同学没有来上学,在地震中丧生,其中有一个别的班的叫婉儿的大眼睛的同学,他们都是青芸爸妈单位的子弟。
青芸爸妈单位在唐山有一个很大的基地,既使是青芸爸也是半个月前才离开了唐山,令姑姑们在打探不到消息时着实着了一阵子急,后来恢复了通信,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青芸为这些永远也见不到面的同学感到难过,更觉得可惜,因为有的同学甚至是地震前一两天才到的唐山,简直就像去赴死神的约会去的。
一放暑假,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去唐山的火车,那里有他们平时看不的鲜花绿草和蜻蜓在召唤着他们,有他们的父母在等待着他们。
上天真是太残忍了,把这些天真烂漫的孩童无辜的生命也收了去,青芸还记得冬天的时候青芸第一次遇见婉儿,婉儿告诉青芸自己的爸妈和青芸爸妈是同一个科室的,自己是独生女。
当时她穿了件天蓝色的毛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软软的红纱巾,忽闪着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梳着两条乌黑发亮的辫子,青芸当时好羡慕她那件漂亮的湖兰色的毛衣,心想自己的毛衣要是有这么漂亮就好了,婉儿打扮得这么可爱,足见她妈妈有多宠爱她。
可现在她的一家子都在唐山烟硝云散了,青芸又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上天赋予众生以生命,发了脾气就突然又收了回去,在大自然里,人真是太渺小太被动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