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的童年时代 第二章 奶奶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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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是市中心附近的一所老楼房里一楼。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街上过往的行人。大家共用一个厕所,是老式的抽水马桶。家家都在楼道里做饭,不论是夏天炒西红柿鸡蛋还是冬天炒花生瓜子,都在这窄窄的楼道里。大家一边聊天,一边作饭,锅碗瓢盆夹杂着欢声笑语,甚是热闹。
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吃过了晚饭,夏天拿着大蒲扇坐到院子里聊天,冬天就各家串门子。冬天里除了玩扑克,就是玩杏核游戏,把夏天吃剩的杏核洗干净晾干。攒成堆。用手在奶奶家铺着油布的床上撒开,用手指在最近的杏核间划一条线,然后鼓起拇指和食指,把杏核瞄准另一个杏核弹去。弹中即可赢得两枚杏核,然后继续划线,直到弹不中换另一方来玩。
院子中间有一个花坛,花坛高高的,**齐胸高,所以小孩子很难爬上去**,于是花坛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草茉莉、“死不了”之类的,院子的路面铺满了大青石和鹅卵石,凹凸不平,大青石已让岁月磨得如大理石般的溜光滚滑,害得我经常摔跤,只要一跑就会扑通摔倒,弄得两个膝盖都涂满了红药水,却总也记不住,一高兴起来就忘乎所以了。所以奶奶家的厨柜里总放着红药水和紫药水,我摔倒在地,多数是不哭的,趴在地上定定神,就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就回家找奶奶去了,现在才知道爱摔跤是由于缺钙。
邻家的孩子们喜欢玩泥巴,从挺远的工地上弄回大块大块的黄胶泥,刚挖来的泥不熟,须在干净的柏油地上使劲地摔打,等摔熟了,就捏成小盆状,底薄薄的,然后口中要喊声“呜哩哇”底朝上用力向柏油地上摔去,摔得好,会将小泥盆平扣在地上,“扑”的一声,爆出一个小洞,洞越大越好,因为对方会用自己的泥做一个薄薄的补丁补在小洞上,对方就会就样互相补来补去,胜方的泥巴会越赢越多,泥巴会越来越大。
我被这种游戏所吸引,也想有一块泥巴,但工地离家太远,又不认路,就哭着吵着找奶奶要,奶奶于是一手拎着煤铲,一手提着铁壶,来到花坛旁,给我和了一块泥,于是我拥有了自己的泥巴,也可以像那些大孩子一样,坐在柏油马路边鼓起腮帮子,吹开柏油地上的浮土,用力地摔起泥巴,学着捏小盆,等作品成形了,就可以找其他的孩子去比试,实在没有对手了,就自己用泥巴捏各种各样的东西,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下雨的时候不能出去玩,只能在一楼的平台上看院外的雨景,当然也不是无所事事,这个时候,靠近平台的墙上会发现小小的蜗牛在爬行,寻到一两个,把它们放在平台的高台上,放好之后,安静一会儿,蜗牛就会缓缓地探出头来看看动静,然后就会拖着它的房子,继续爬行,蜗牛的头上顶着两个触角,身子是软软的肉色,湿乎乎的,我觉得它们长得象小松鼠。
夏天是美好的季节,楼旁是露台,用栏杆围着,露台前是一块洼地,扶阶而下,有高大的槐树,五六月份槐树上开满了花,满院的槐花香。大人们吃过晚饭就来到露台上,边摇着蒲扇边聊天,风一吹,大槐树沙沙地响,送来缕缕的花香,沁人心脾。露台下的洼地常常被孩子们占领,我们在那玩捉迷藏,过家家,作游戏。我对露台上栏杆情有独情有独钟,经常一个人身子伏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听风声、槐树的沙沙声,感觉自己好像飘浮了起来。
以后长大后,由于怀旧,我曾多次去偷偷地看望我这处儿时的居住地,可是越来越让我失望,院落和屋子越来越狭小,堆满了一下破旧的东西,废弃的炉子还有纸箱这类的杂物,最后一次干脆在洼地处堆满了瓶瓶罐罐的废品,显然是有收废品的人在此居住,只有那曾开满槐花的老槐树依然在废品和杂物中挺拔着。
冬天是难熬的,我小时体弱多病,到了冬天总要咳嗽个不停,尤其是跑动以后,所以奶奶不让我出门,只能眼馋地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孩子玩耍,奶奶经常给我熬萝卜汤喝,红红的汤,高高的玻璃杯有多半杯,让我一看就头疼,每次都是捏着鼻子喝下。

有时实在无聊,就在铺着棕色的油布的床上自己玩过家家,想像着自己拥有很多的化石猴儿。其实所谓的化石猴就是如同粉笔,可以画出印,孩子们玩“跳房子”游戏时画“房子”用的,白白的,粉沫滑腻腻的。
大孩子告诉我把青石头埋在土里,埋上几天,就会变成“化石猴”,于是我信以为真,就到附近的石堆上去寻石头,有的石头还真能浅浅地划出印来。于是选出几块,在洼地的隐蔽处挖个坑,将石头埋进去,终于过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了,就挖出来看,似乎还真有些变化,于是继续埋,可埋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才知道是个当。
后来姑姑家的表哥来了,他大我两岁,终于有了玩伴,我们俩在屋里玩打仗,把所有能找的到的皮带都左一道右一道地缠在了身上充当武装带,还找来绳子,学着解放军叔叔的样子,把自己的小被子打成行李状捆好后背在了两个人的背上。表哥有一件绿上衣,腰里别了支可以射子弹的玩具短枪,头上还戴了顶绿军帽,很像个小战士,我没有绿军装,更没有绿军帽,只能充当民兵或卫生员。
我们用被垛、枕头垒成掩体,用炕笤帚充当手榴弹,嘴里模仿着在电影里看到过的各种枪炮的声音,在床上玩起打仗,甚是热闹。我们俩总是一个统一战线的,经常是开战不久,表哥就受了伤,两眼一闭手捂着伤口倒在床上,而我这个卫生员忙着用手绢给他包扎。两个人整天在床上杀得昏天黑地,好在当时的床其实就是几条木凳上铺着床板,所以奶奶并不加阻止,任由我们俩胡反,我们俩玩得不亦乐乎,以致于姥姥想我了,想让我回去住几天,都不愿意回去。
我最喜欢表哥挪把铁制的玩具手枪了,拉上枪栓可以把子弹射到一米多远外的地方,后来我知道还有一种玩具驳壳枪更厉害,可以上二十四发子弹,一发发地打出来,我和表哥看到过邻家的孩子有一只,两人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只枪。不过长大后,直到用过真枪时,这种儿时的奢望却早已烟消云散了!
那时街上挺热闹的,经常有游行,还有批斗会,远远地看到平地的高台上有人戴着高帽,被戴红卫兵袖章的穿绿军装的人押着;有时还戒严,院子的门口处站着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不让出去。
二姑家的表姐那时在上小学,有一天终于也看到她在游行的队伍中,一边走,一边舞着彩带,煞是好看。
一天,表哥从街上跑进来,说大姑父来了,就在临院里。我跟着跑了去看,只见临院的平房里,一个身穿绿军装的男子翘着腿躺在床上吸烟,解放军是当时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更是我们小孩子崇拜的偶像,门口外站着好多孩子,连窗户旁都挤满了往里张望的年龄比我大的孩子,我实在挤不进去,连模样都没看清就跑了出来,大姑父是北京军队上的高官,十岁时就参加了红军,家住在北京装甲兵司令部里,家里有许多间房子,平时很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姑父真人,也是最后一次。
爸爸妈妈总是出差,他们叫“出外业”,这也是他们的工作性质,父母都是在搞地质工作的,自然不能总呆在城市里,越是偏远的地方越要去。钱挣得比较多,每次回来,都会买好多好吃的给大家,但也说走就走,渐渐长大的我开始在意起这一次次的离别起来,每次他们走,我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爸爸妈妈休假回来,是最幸福的日子,他们会买好多好吃的回来,还给我买漂亮的红皮鞋,那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穿得起红皮鞋,更何况是小孩子。俩人休假也不闲着,他们给我买了一辆儿童三轮车,没几天我就学会了,然后就爸爸妈妈各骑一辆自行车,我骑上小三轮车,一前一后地跑到了房管站。
房管站的院子里很小,站满了想换房子的人,其实这就是一个最原始的房产交易市场,大家“你几间我几间,你住哪我住哪”地交谈着。那时候,只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去哪我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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