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千万富翁(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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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接一天地过下去,春凤偶尔还会做梦梦到他、梦到他们的工厂和他的妻,总是梦见高高的厂房,有许多许多的工人在前呼后拥着他们,再也没有梦见和他以前的旧事,春凤也曾梦到过自己的班主任,还是那样的潇洒英俊。渐渐地,春凤开始摆脱那些梦魇的折磨。春凤决定不再给他打电话,虽然自己常常涌起这个念头,但一想到他在电话里敷衍自己的嗯嗯啊啊,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就这样自尊让春凤一直克制着自己,不给他打电话。然而八月末的一天,春凤又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问春凤好吗?春凤的父母好吗?依然磁性的富有魅力的嗓音在电话的另一端响起,春凤知道自己又完了。
他说:“他回滨城住了一段时间了,现在想在时代广场这边再买一层房子,等着二OO八年奥运会时房子升值,最近一直忙乎着这件事。”春凤说:“我一直想去参观一下你在家,你不是说是近二百平米的精装修房子,一定很不错。”没想到他说:“那你来吧。你什么时候歇班?”春凤说:“我这个星期刚歇完班,要不下了班我过去吧。”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下班后,春凤没有坐班车,而是站到了公路边,独自等候去他家方向的交通车。落日的余辉映照着春凤的身影。春凤最近的心情不错,主要是归功于宜人的天气。正是夏秋之交,炎热的夏季已然过去,凉爽的秋意渐渐袭来,让人备感精神振奋,一扫夏日里特有的倦怠和慵懒。
春凤上衣穿着件黑色天鹅绒的紧身长袖上衣,低低的领口开着,露出依然白晰的脖颈,裁剪得体的上衣衬托出春凤身体优美的曲线,这件上衣是妹妹送给春凤的。春凤非常喜欢妹妹的这件衣服,以前春凤常常看见妹妹穿着它去上班。那时的妹妹已然开始发胖,但这件裁减得体的衬衣却显得她苗条而不失丰腴,要不是由于它价格不菲,二百多元钱,春凤肯定也会买一件给自己。现在妹妹发福了,再也扣不上衬衣的扣子了,就把许多的衣服送给了春凤,其中就有这件。
春凤的裤子也是妹妹给的,同样是天鹅绒的面料,浅棕色如裙裤一般,肥大的裤腿,让春凤常常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里船上渔民的打扮。但配上紧身的上衣却很好看,衬托出春凤成熟的韵味来,再加上脚上新买的水绿色的皮质船鞋,和自己浅棕色的卷曲有致的短发,春凤自信自己的一身打扮还是拿得出手的,起码算得上是不落伍的。
对于这些妹妹穿过的衣服春凤总是乐于接受,觉得这也算是资源共享,没有什么难为情,或觉得面子上有什么不好看的,虽然妹妹也会时不时地调侃她。
有时一进春凤妈家的门,妹妹就会故意说:“哎!我怎么看这身衣服这么眼熟呢?”然后扭头冲着春凤的妹夫说:“胖子,你信么?我原来也曾这么瘦过。”
有时春凤还会找妹妹要,说:“我记得你有一条在新加坡买的蓝裤子线条特别的好,穿上一点也显不出肚子上肉多,那条裤子呢?不会被你扔了吧?”妹妹大叫说:“那条裤子我还能穿呢!”
“你这么胖,居然还能穿?我还以为你早就穿不了了呢!”春凤惊讶地说,心想:“照你这个速度发展,早晚你会穿不了的。”
春凤和妹妹的身高等同,妹妹又特爱买衣服,妹妹更新的快,春凤也更新得快,衣服挂满了衣橱。但春凤还是觉得自己老了,春凤觉得这种衰老是由于长期上班,心身倍受压抑的结果。
一个星期只休息一天,春凤觉得自己一个星期上的六天班都是为了休息这一天。每次休息时,总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干,家务活,自己的事,孩子的事,丈夫的事,家里的事,早早地就列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往往活还有许多没干,事情还有不少没办,这一天的时光就过去了,又得盼着下一个休息日的来临。
上班倒并不累,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天天守着电脑,能累到哪里去,又不是让你去扛活?主要还是心累,对长期以来单调工作的厌倦,对心身自由的渴望,心老了,这正是春凤自己最最害怕的。最近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成熟了,还是出于心理的原因,春凤对异性的兴趣越来越低了,对电视的兴趣也越来越少了,只想着人生苦短,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老话常形容女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赛过金钱豹,春凤觉得这些对于自己都不适用,甚至于有大自己几岁,相貌英俊,收入不菲的男士向春凤表示爱意时,都被春凤拒绝了,春凤倒不是怕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家庭,春凤最怕的是对不起自己,怕自己再一次受到伤害。
春凤坐上了公交车,汽车在新建的城区中穿梭,春凤望着窗外,感叹着滨城近几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春凤觉得滨城的新建筑越来越像北京和上海了,处处透出现代化的气息,气宇非凡,只可惜这么多漂亮的建筑物里没有一间是属于自己的。到了体育馆下了车,春凤又差一点辨不清方向了,站在正在兴建的形如水滴的新馆前,四周有许多新的拔地而起的高层,哪个是他说的时代广场呢?周围的行人又很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问也问不清楚。于是又拨通了他的手机,他的手机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的,终于春凤把自己的方位说清楚了,他说:“你呆在那里,我开车去接你。”
起风了,尤其是站在高楼的下面,春凤觉得仿佛站在了风口上,风吹得自己越来越冷,渐渐地从肌肤浸入了骨头。许久,终于看见他那辆银白色的价值五十多万的丰田越野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春凤跑过去,兴奋地坐上了他的车,可上了车却看见他一副不苟言笑,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他的家就在离体育馆不远的地方,只是春凤不认路而已。
车子开到了一座高层的地下停车场,里面有许多的名车,看来是一个有钱人聚集的地方。他说:“驰顺集团的老总也住在这里。”他走出来,指着一座高层跟春凤说:“本想买朝阳面的那一层,结果被别人抢了先,人家拎着美金来的,还没等我交定金,就先订下了,真是可惜!”
两个人朝楼里走去,他说他姐姐在,他的二女儿也在。现在每天,他姐姐负责给他的女儿做饭,吃完晚饭后就走,由他姐姐的大女儿每天开着一辆夏利车接送孩子上、下学,但不住在这里,所以每天二女儿自己一个人住。
春凤说:“这个孩子也真够有胆识的,自己这么大人,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母亲那一百多平米的跃层里晚上还害怕呢,身边还得放把榔头壮胆呢。”
他说:“以前老二也害怕,有一次晚上往厂子里打电话,说看见一只壁虎,怕得要命,慢慢习惯了就好了。这里实行的是酒店式的管理,一楼入口处有保安和服务台,能够看到人的进进出出,倒是很安全的。”
走进电梯,到了门口,像住宾馆一样用磁卡刷了一下,门就开了,原来,一户就是一层,走进屋门,里面豁然开朗,他的女儿和姐姐热情地迎了过来,二女儿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春凤以前也见过他姐姐,也许当时她打扮得太普通了,所以印象不深,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长得有几分像秦怡,精气神看着比自己都足,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岁出头。
以前曾听他说过他姐姐和一个女儿在家里开了美容室,纹眉,割双眼皮,样样都做,有不少的回头客,他说:“他姐姐都六十多了。”
春凤说:“啊?六十了?真是太不像了!”
他姐姐则热情地留春凤吃饭。春凤说:“不打扰了,自己这几天正在减肥,不吃晚饭。”
春凤说的是实话,她这个年纪已到了不吃也长肉的阶段,不比年轻时怎么吃都不长肉的时候了,所以春凤平日尽量注意控制饮食,他递给春凤一听可乐,开始带着春凤挨屋地参观。这是一套二百多平米的精装修的住房,主色调是白色的,配上了黑色的家俱,显得很有档次,最醒目的是厅里放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在昭示着主人的实力和修养。
站在落地窗前,眼前的景色一览无余,连窗前的栏杆都是精致得窄得不能再窄的金属条,他说只有这个地方不太满意,改动了一下,其它的地方都没有动。望着地面上如同甲壳虫般行驶的汽车,春凤感到有些头晕,尾巴骨直冒凉气,那股酸酸的东西又开始在心里泛滥,以致于自己的鼻子也开始发酸,嗓子发紧,春凤开始后悔自己的这趟拜访了,觉得对自己毫无意义,只是再一次给他提供了向自己炫耀的机会,再一次见证了他的成功,自己真是没有必要大老远地跑过来受这份刺激。
离开窗子,两人在一间屋子里坐下来,前面是一个硕大的宽屏电视,薄薄的液晶屏价格不菲。春凤忽闻到股宾馆里特有的古龙型的香气徐徐袭来,循香望去,见香气是从屋顶的探孔里释放出来的,香水从那个孔里成雾状喷出。
他解释说:“法国人的家里都是这样!”看来出国后他学了不少这么附庸风雅的招式回来。
春凤说:“法国,非洲,俄罗斯,你去过不少地方了嘛!”
他连忙补充说:“前一阵,还去了柬埔寨。”边说边拿起沙发桌前的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就着一瓶矿泉水吃下去,
见春凤望着他,说:“是治心脏的药。”
春凤说:“药吃多了,对肾也不好。”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自己睡眠不好,心脏不好,晚上躺着躺着经常喘不过气来。
望着周围奢华的一切,春凤无心听他这些话,越来越觉得自己来的多余,他的富足,还有他富足的家,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由得日出里陈白露的那名台词:“太阳升起来了,可我们却要睡去了!”现在重要的是,自己无法像陈白露那样睡去,依然是清醒的,依然在饱受着生活的折磨,可这个自己曾深爱过的男人却在一旁无动于衷、束手旁观。那股恨意从春凤心中油然而升,春凤站了起来,说:“我该回去了。”说完就往外走,这时他姐姐和二女儿从餐厅出来,再次挽留,春凤笑着回绝了。
他送春凤下了楼,边走边做沉思状,春凤快步走到了外面,正张望公交站在什么方向时,他站住了,对春凤说:“咱们找地方吃个便饭吧。”
春凤说:“不了,我刚才跟你姐姐说减肥不吃饭,扭头又找地方跟你去吃饭,你姐姐会怎么想?”
他说:“不就是吃个便饭吗?又不是为了吃饭,只是为了多聊会儿天。”
他说话的语气居然和十几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当时他也是这么说,于是春凤就这么神差鬼使地跟他去了,从此才有了和他的那段孽缘。他的话再一次击中了春凤,于是春凤顺从地跟他上了丰田车。
丰田车刚一从地下车库里喘着粗气爬出,就风驰电掣地行驶到了大街上,如同一个从洞**里爬出的怪兽,露出了它的真实的面目。这时,天色黑了下来,春凤更是辨不清东南西北了,任凭他把自己带到随便什么地方。但春凤的心中没有恐惧,知道自己是非常安全的,安全得如同游人罕至的一潭死水一般,跟本就没有人往里面扔一粒石子。
他带春凤来到一家朝鲜菜馆,里面客人很少。似乎他对朝鲜菜馆情有独衷,以前也是,滨城大学校园里的朝鲜菜馆,北京和平门的朝鲜菜馆,都是他带春凤去过的地方,这家看上去也很正宗,价格也较昂贵。
他点完了菜,一会一盘盘的菜上来了,足足够四个人吃的,春凤本来也不饿,菜肴也不太合自己的口味,但还是努力地吃着。
春凤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总带老二出来吃啊?”
他说:“没有,老二总是很忙的样子,每天都十一二点钟睡觉,那有时间出来吃饭。你的孩子也这么忙吗?”
春凤说:“我女儿她们学校学业就没有这么重,管得也松,还经常组织什么演讲比赛之类的课外活动。所以她比较轻松。”
他说:“老二还挺爱学习的,暑假的时候,学校奖励她做为交流学生去了日本,呆了半个月,自己才掏了八千元钱。”
春凤心里又开始发酸,心想:“要是自己,不知自己会不会舍得掏这么多钱让女儿去日本,这下子又看出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区别了。”

春凤就这样心不在焉地边吃边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心想他虽然心脏不好,可还是这么能讲。他说生意上多么地有风险,最近不知为什么有的单子也不愿意接了,前一段接触了一家法国有名的服装商,打样、寄样、也很是麻烦。
春凤问:“你现在公司一年的利润怎么也有几百万吧?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他说:“有五百万。”
春凤在心中飞快地记算了一下,也就是平均每天都要赚进一万多元钱来,真是太有钱了!
春凤说:“你这么有头脑,你帮我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吧。”
他说:“做什么都不是这么容易的。先应该从贸易开始,有了订单,才能逐步发展成加工。你得先接订单。”
于是他又云山雾绕地说开了,总的一句话就是很难,春凤做不来。春凤越吃越觉得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如同一个乞丐,向别人寻求施舍,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说:“做工厂真是太累了,再过一两年我们俩就不干了,回家享清福,或是开个小店。”
春凤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因为这种话早在一两年前,在春凤和妹妹他们一起去参观他的工厂时,他和他的妻就曾说过,那充其量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愿望而已。
春凤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过的英国电影《红舞鞋》,故事讲的是一个天才的女芭蕾舞演员,为了功名,放弃了爱情和正常人的生活,如同自己饰演的剧中女主人公一样,穿上了具有魔力的红舞鞋,永远停息不下来,不停地跳下去,跳啊跳,直到最后被累死。春凤觉得他们夫妻俩就很像电影里讲的那个故事,想到这里,春凤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别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呢?妒忌人家太有钱吧?”
听他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春凤开始烦燥起来,觉得他所说的都是推辞,他这么有钱,要是真想帮自己,怎么会没有办法呢?起码在钱上可以帮自己嘛!要想帮,渠道有的是!可春凤又不好意思把话挑明。
这时,手机铃响了,是他的妻打来了,问他在哪呢?干什么呢?他说他在外面吃饭,是和春凤一起。春凤听着,心里纳了闷,仿佛自己成了一块招牌,跟自己吃饭就意味着绝对安全?
他的手机信号依旧不好,他放下手机,说:“这个手机是女儿帮他卖的,挺便宜的,还挺皮实。”“可信号不太好。”春凤说,春凤又想起了他是最早使用大部头手机的人,那时手机的价格是一万元以上,可现在用的却是市面上最便宜的手机,也就值二三百元钱。也许这才是富人的真正风范。什么都有了,就不需用那些外表的东西来炫耀了。
春凤问他:“你的妻和你的孩子会干涉你的行动吗?”他:“说怎么会,我给她们挣了这么多钱,还要她们管着我?”他只喝了一杯啤酒,没有喝白酒,说这样做为的是送春凤回家。听他说回家,春凤看了一下表,已经过了九点钟。春凤不想让他这么远再送自己回去,何况他的身体又不好。
春凤觉得许多话还没有机会跟他说,更确切地说自己根本就插不上嘴,自己的思维不由自言地跟着他的话走,本来自己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可一见了他就不知该说什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春凤也没有再提去他们厂子里干活的事情,一是自己本来就没有下定决心,以前这么说只是试探他一下而已,可没想到却探出了他的真话,自己干嘛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呢,回来再扫了这次聚会的兴致。
春凤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他叫来服务员结帐,花了九十多元钱,看到桌上剩了许多菜,春凤说:“你带回家给老二吃罢。”他说:“这些东西一放就不好吃了,都扔了吧!”春凤实在有些舍不得,于是就让服务员打包,自己带走了。春凤说:“下次见面又不知什么时候了?上次见面和现在就相隔快两年了?”他楞了一下,说:“有这么长时间吗?不会吧?”他突然说:“你的头发太卷曲了,有点不自然。”
春凤执意让他只送自己到汽车站,他一边开车,仍不停地说着,说:“这个街区属涉外区,外国人很多,物价也很高,超市里一个面包竟然卖到七元钱一个。”
到了车站,春凤下了车,他跟了下来,外面的风依然很大,大风把他穿的条格衬衣吹得和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更加显得他是如此的瘦削和弱不禁风。
望着他单薄的样子,春凤的心中涌起一股冲动,真想上前紧紧地拥抱他,可看他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好忍住了。春凤明白了此时自己还依然对这个富有的混蛋有感情的,可以说是恨爱交加。
春凤说:“风大,你快回去吧,老二一个人在家呢!”他说:“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于是他开着车,风驰电掣般地走了。
春凤又开始鼻子发酸了,自从今年好几个亲戚去逝以后,对春凤触动很大,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春凤断然是不会让他送自己回家的,春凤还是会出于本能地心疼他,春凤独自一个人站在夜色里,咬牙切齿地恨着自己,因为刚才的冲动让春凤明白了自己的情感,那就是春凤依然对他有感情,春凤暗恨自己没出息,心想这真是一段孽缘啊!
过了几天,他真的给春凤打电话了,春凤也想找他再聊聊天,就说:“晚上吃完饭,你开车过来吧,咱们聊聊。”于是两人相约在离春凤家不远的地方。晚上八点多钟,他开车来了。
按照春凤的指点他把车停在一条正在修建的马路上,周围寂静漆黑,少有行人,只有路边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和远处的马路上车灯闪烁着的过往车辆的笛声。虽已是立秋,但蚊子却很多。
他把车窗摇上,把空调和车上的音响打开,于是清凉的空气和舒缓的音乐声弥漫开来。他说:“现在真的是老了,身体不行了。几年前有一次住院,心脏骤停,都下了病危通知了。”
春凤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你可别吓我。”
他苦笑着说:“我吓你干什么,是真的。”
他显得是那么的拘紧,像一名初谈恋爱的学生,但春凤却开始心潮起伏,于是用力握紧他的手。
春凤动情地说:“你送我到车站那天,我真想拥抱你一下,可你看上去却是那么冷淡。”
他柔声说:“我告诉过你,我真的老了。你还不明白吗?自从我心脏有病后,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生理原因,我不行了。既使看见再漂亮的小姐,既使心里非常想,可是却不能做了。”
这回轮到春凤开始吃惊了。春凤多少有些明白他说的意思了。但还是不敢相信。
春凤说:“你说的是真的么?可我知道有些人七十多岁了还挺行的呢!”
他说:“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他说:“我七年前就不行了。”
春凤算了算说:“你今年不才五十三岁吗?那就是说你四十六岁就不行了?”
他点点头。春凤的心里无限的悲凉,感慨万千。上天真是挺残忍的,让一个人在拥有财富的同时,却要交出宝贵的健康做代价,这个世界上仿佛有一只无形手在操纵着平衡着世间的一切,难道这就是“道”吗?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上帝在这边关上了门,却在另一边打开了窗。现在正相反,是上帝在这边打开了门,却在另一边关上了窗。
春凤想起那次自己和舅爷和他一起去黑沟的情景,那时的他还是那样的生龙活虎,既使在吃饭时还忘不了和年轻的小服务员妹妹长妹妹短地调侃,也就又过了两年的光景,他居然就不行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虽然身形仍玉树临风,但却如干枯的老树一样,身子已经被掏空了。为财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春凤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话,因为一个男人出于做男人的自尊,不会拿在这方面编排的。春凤说:“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你的钱已经够多了。”
他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你是没有做过工厂,每天一睁眼,就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处理,哪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不能按时交货,会索赔,质量不过关会索赔,也许是稍一疏忽,就会满盘皆输。”
春凤说:“你可以放手呀,多让老大锻炼锻炼,将来早晚年轻人是要接你的班的。以后,你又有了女婿,有人接你的班了,你在旁边指点指点不就行了。对了,依依有男朋友了吧?”
他说:“倒是有一个男朋友,是炒股票的,那风险有多大啊,我可得给她把好关,这样的男朋友不合适她,弄不好,哪天再把我一生的心血都赔进去。”
春凤在旁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春凤说:“你听说了吗?我们公司要被合并了!”
他说:“不知道,不过,既使合并的话,你们也应该照样有工作的。”
听了他的话,春凤不吱声了,关于自己的事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估计说了也是白说,自己现在还没有到山穷不尽的地步,还是先别去碰这鼻子灰吧!
过了一会儿,春凤轻声说:“跟你说句真话吧,这些年我常想:“认识你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呢?有时候,我还真有些恨你。”
听了春凤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晚上十点多了,两个人分了手,望着他的车子在春凤的视线中消失,春凤知道下次会面不又知是何年何月了!
果然,以后的日子,春凤的生活又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一星期休息一天,每天不到八点出门,九点钟下班。六点以后下班,下了班车,连忙朝菜市场奔,到了家最早也得晚上七点半,然后是做饭,吃饭,等吃了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吃完饭,这才松口气,春凤常常是躺在床上或是沙发上休养生息,如果有好看的电视,就看上两眼,如果还有力气和时间的话,就躺在床上看两眼英语书或是日语书,或其他书什么的,一天就这样地过去了,然后第二天又开始了。
好在孩子的学习不用春凤怎么操心,但春凤还是不敢放松对她的控制,对于孩子学习上的名次,春凤比孩子自己还紧张,名次一有下降,春凤就卡掉孩子玩电脑游戏的时间,因为名次关系到升学问题,名次差的话,就得掏几万元钱预备着,那可就是钱啊!够春凤挣好几年的,春凤哪里敢掉以轻心?
如果考得好,春凤还会给予适当的物质奖励,让孩子提出适当的要求和心愿,来满足她。星期六、日,孩子去了春凤妈家,春凤可以稍微松口气,如若丈夫在外面有饭局,春凤就差高呼万岁了。遇到这个时候,只剩下春凤母女俩,两人常常是去外面吃肯德鸡或是牛排,春凤的书包里放着好几张从网上打印下来的电子优惠券,时不时地就拿出两张来用。
六、日中要选一天去春凤父母家,到时以此为借口,丈夫的晚饭春凤就撒手闭眼了,由他自己解决去。一个星期春凤要去一趟超市,因为每天春凤下班晚,饼干、面包、蛋黄派春凤得准备齐,不能让孩子饿着。
孩子的早餐也马虎不得,小姑娘口味挺高,早餐是面包、奶酪、火腿肠、牛奶,一样也不能少。最近又添了新的雅兴,每天要带三合一的咖啡去学校,说班上的同学都这样,中午好提神。
丈夫在一家公司做事,总是抱怨公司的中午饭要多难吃有多难吃,估计拿去喂猪猪都不吃,要春凤晚上做饭做些有营养的,有这两台小推土机在家,春凤能不累吗?春凤每天晚上不是炖排骨就是炖牛肉,有时也会买鸡、买鸡腿、鸡脖子或一些熟食来充数。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一大堆的事情待着春凤办,什么收拾屋子啦,上银行啦,去书店啦,还有春凤自己的事,春凤最头疼的就是去银行了,得排半天的队。春凤觉得自己的能力低微,别人不也都这么过日子,人家都过得津津有味的,春凤的许多同事都自己用手洗衣服,很少用洗衣机,说那样既废水又洗不干净,更有甚者,自己还蒸馒头吃,说自己做的东西吃着放心。春凤家的全自动洗衣机为春凤省了不少力,否则春凤就更甭活了!既使这样春凤还是喊累,丈夫说:“你是没看我怎么上班,估计要是你,一天你都呆不下去!”春凤知道他说得对,春凤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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