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伊贺忍者（下）
如果忍者真象阿国所说，如白菜一样便宜，光秀倒是很想买几斤……是雇几个在身边玩玩。
“不过没用的，光秀。雇佣忍者和了解忍者世界，完全不是一码事。你要了解舞娘，就首先要学会敲鼓。不然就算买回去几百个舞娘，你也不能真正了解她们的世界。”
也许阿国说得对。不过自己不喜欢变成白菜，吃白菜就算是了解白菜的第一步吧。据说英国的植物学家为了解新发现的品种，每年都要吃掉大量植物，因食物中毒而永垂不朽者层出不穷。啊！几百年后，人们也许会同样歌颂他这个身先士卒的忍者学家。
光秀于是打定主意。乘手头还算阔绰的时候，叫阿国介绍自己认识这个村庄的长老，以便挑几株便宜又鲜嫩……嗯，能干又机灵的忍者。最好，是漂亮的女忍者。
只可惜，阿国和自己这个无聊到乱想的人不同，她每天实在是充实又忙碌。在明智城里，光秀见不到这样快乐忙碌的阿国，那仿佛不是阿国本人。现在，她每天忙着教村庄里年轻的女孩子跳舞。阿国的舞蹈并不艰涩难学，很快她的身旁就聚集了许多女孩。
光秀有时候就忍不住会问：
“为什么教她们跳舞？舞娘的生活难道比忍者要好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大概好不到哪去。可是，对于稍有姿色的女孩来说，身为忍者比舞娘更不幸。”
“什么意思？”
“就是……反正光秀不会明白的。对于女人来说，生存是非常辛苦的事情。跳舞谋生，总比叫她们以柔弱之躯与敌人拼命容易点吧。”
“话是很对。”光秀有些沮丧地摊开手，“村里的女孩全都转了业，那叫我去哪挑白菜？”
“你说什么？”
“没什么。”梦想破碎。
好女孩都被阿国挑走了呀……
忍者的村庄，比想像中更不好玩。光秀沮丧地走出村子，一个人到附近的山林里晃悠。然而，这里是群山包围的小村落，山外面是森林，森林外面是山。去最近的集市也要走上半天的山路，最初到这里是感到新鲜好玩，不过时间长了可就……
“救命……”
声音戚绝、娇美、柔嫩。光秀竖起耳朵，他全身无聊的毛孔开始扩张。是了，通常在这种时候，小说作者要响应观众的要求，放映这种经典桥段。这是……
每本小说必然出现、优秀小说的标志、没有就不是好故事的――英雄救美？
“救命……”果然是女声，没错！
光秀无聊的感觉一扫而空，他如一只下山的猛虎，朝声源方向急速奔去。
“奇稻田公主，我来啦！”
人类为什么老喜欢英雄救美？这其实是无人能够解释的谜。光秀不知在多少本小说中看过相同套路，可以说熟能生巧。最开始，男主角总是首先出场，他在荒野中无聊游荡，然后等待女主角发出尖叫。这时候，女主角旁边需要雇佣毛手毛脚的男配角。男配角人品不论，只要龌龊就行。雇不到的话野狗野猫也能代替，野猪坚决不要，这样才能保证男主角三拳二脚将其打败……
感谢编剧的精心安排，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光秀停在了一棵大树下，剧烈喘气。
“呼呼呼……”太久没运动了，肌肉有点松弛……
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俊逸男子。可恶！这和原设计稍有差别，不过算了。那男子身体下面，露出一小段女人的衣角。没找错人，看来那就是本集的女主角啦。只是被男人挡住了，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男人正吃惊地转过头，望着他。
“谁？”
“我……你……拿着刀干嘛？”
这个问题问得不好。拿着刀，当然不是用来屠牛宰猪。
“你是谁？”中年男人重复问道。
“想听我的名字？那你等等，站好别摇晃了。”其实摇晃的人是光秀自己。不妙，大大的不妙。故事情节的发展不太对头，这世上哪有配角拿着刀，主角却两手空空的道理？“站好了，不许再欺负那个女人。等我先回去拿武器，然后我们再平等对话。”
上次和斋藤义龙打架他正巧带着刀，可是这一次没那么走运了。光秀心想，自己要是取了武器再来，那个男人会不会同意呢？
“你，等我回去找件武器再来好吧。”
那男人嘴巴张得好大，是不是惊呆了？
“可以。”那男人竟然回答。
“你不会乘机欺负那个女人，然后一逃了之吧。”他指指男人的身后。
“不会。”
这么一说，光秀就放心了。他转过头……
背后有刀劈下来的风声。
“梆……”
滚倒在地上的，不是他的脑袋。
光秀的脑袋仍好好的安在脖子上。
那男人被一脚踢开，象个死人似的。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他舔舔嘴唇。
男人后面，露出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有点瘦削，不过模样挺标致。一张伶俐聪慧的小脸略显稚气，看来年纪不会太大。她手上没有武器，也不知道怎么一拳就把男人打晕了。
“是呀，”光秀感慨地回答，“这个人绣花枕头一包草，太没用。好象纵欲过度，自己晕了。”
有这种可能性吗？
“绣花枕头？好有趣的话。不过，我不是说他，而是在说你。”女孩一张小脸上不知是怒是笑。各种颜色揉在一起，甚是好玩。
“啊？”
他也不是真的回去找武器呀，那只是让对方轻敌的策略！小女孩懂什么？
“他还没碰到我呢，哪来的纵欲过度？”女孩挑了挑细眉。
“那你干嘛叫救命？”他也不服气地挑眉头。
“因为我是忍者呀！”女孩瞪着他，象是在瞪怪物。“男人不是喜欢听女人叫救命吗？多叫两声，他会以为你好欺负。而我，最喜欢在对方轻敌的时候出手。”
“哇，阴谋诡计，不是好汉所为。”
“我是女人，不是好汉！”
“……好女。”咳，他干嘛要跟她扯这些？
反正故事发展，没有预料中那么有劲。本该被他击败的男人，因为出手慢了点被那女孩给打晕了。
“你刚才叫什么奇稻田公主，是什么？”女孩又问。
“我们不能换个地方再聊吗？”
这女孩出手，还不是一般的狠。眼前那个可怜男人，挺英俊风流的一张脸被打成了包子状。站在这里聊天，他会想吐。
原本安静的树林，再次安静下来。
“素戋鸣尊知道吗？出云众神之父。有一天，他经历了这样经典的场面，在无聊乱逛中听到女子大叫救命的声音。于是，他就从八岐大蛇手上救了美丽的奇稻田公主。这个故事，据说是英雄救美桥段的鼻祖。”
“英雄救美？这个成语不错嘛。”
在回去村庄的路上，女孩的咯咯笑声不断。面前这个少年，他以为自己是日本大神呀！要不是她及时出手，恐怕少年脑袋已经搬了家也说不定呢。
“可惜，今天英雄未能成功救美，反而成了美救英雄。”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早知道世道这么危险，应该在村里雇几个年轻力壮的忍者当保镖。对了，那个男人也是村里的人吗？他干嘛要非礼你？”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跑来英雄救美了吗？”女孩继续咯咯笑。
就别提这一次英雄救美的壮举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还来不及报名字就挂了，忍者小姐。”
“那我告诉你吧，他是管理附近地方的代官，松永弹正忠。”
“弹正中？”
好怪的名字！难怪被一拳打个正中。
“笨蛋，弹正忠！他的名字是久秀。今天，他来找父亲提亲，说是要纳我做他的小妾。”
光秀刚刚知道，这个女孩是百地村长老的女儿，名叫阿梢。她的爷爷，更是当世有名的忍者，百地丹波。今天活该那们‘弹正中’倒霉，自恃武勇，当然的结果是被一拳正中，打歪了嘴巴。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光秀，全称是‘光鞑久秀’。”
“好古怪的名字。”阿梢一下反应不过来。
“光打久秀呀！他遇上我，不是光剩下了挨打的命？”
“卟哧！”阿梢差点没笑得趴到地上。
“你这个人，真有趣。对了，你就是村子里的女孩们提起的，和出云阿国一起来的那位武家少爷。怎么样？你要雇佣忍者，不如雇我吧……”
夕阳西沉。
“光鞑久秀少爷，快点走，天要黑了。”阿梢大声催促。
走在后面的光秀却越走越慢，还不时叹气。
“怎么了？少爷？后悔雇我了？”
“嗯。”相当后悔。
“反正你要雇忍者，我要躲开那个坏蛋，一拍两合嘛。你别看我的年龄小，武艺比村里的男人还高强很多呢！再说，我长得又水灵又惹人爱。”
呕吐！惹人爱是自己评的吗？还有，什么叫做‘一拍两合’？两散还差不多！
“问题是你的年龄！我可不想被阿国说我拐骗未成年少女，你老实说，你到底多大了？”
阿梢伸出两个手指。
“别告诉我你二十岁。”
再加一个手指。
“十三岁啦，我的傻瓜少爷！不过，后悔莫及这个成语你听过吗？”
说到最后一句，阿梢已经象离弦的箭一样，朝村里嗖的射进去了。
晕死，他就知道……
章后附：
松永久秀：我对不起这位伟人呀，他在这一章悲惨如斯。
德川家康说过，松永久秀是当世最邪恶的人。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尚未露出其庐山真面目。后来，被这二人压倒，松永久秀的三大恶迹（弑主君、弑幕府将军、火烧东大寺）就简直算不上什么啦。
可怜的松永久秀，不得不同情你。因为比你邪恶得多的二个人，他们竟被世人称作当世最大的英雄。可见世事无常，邪恶过头便是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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