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睡酣便把茶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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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上哼哼:“解开我啊解开我!”
不幸地被直接无视。
连如空那怪人也不看我了,他靠着墙闭眼睛玩单指倒立——最好摔死他!
那边厢,师父和小天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我用蠕动式的动作爬过去,努力地在旁边弄出许多声响来,以示这里有个活人需要解救。
还是没有人理睬。
我无聊地看向小天手里的“案件重演”,觉得那被大牛二牛摔破的的、用来放书卷的酒坛有点儿面善。
“哦哈!那个酒坛,多像我摔破的那个啊!一样雕着嫦娥奔月图……”终于找到一点儿事可以引起他们注意力。
“你摔破的那个……桂花酒酒坛?!”师父墨黑的眸子转过来,我一时又忘记了要说些啥了。
他皱皱眉头:“‘月者,药也。嚼食月桂能使人进入迷幻状态,而酒能更强烈地激发药性。’这一坛香气浓烈如此的酒,不是一般的桂花酒,很古怪呢。”
小天一面恍然大悟状:“桂花酒有迷幻作用。我们在山上看见常峨的时候,她是服了迷幻药的症状,她在被催眠状态,所以才会答应阿刚的求婚吧?!能够克制我们天书幻境术的人,对于迷幻药物的造诣想必也不简单……酒也是他带来的……那个阿刚,究竟是什么人?”
“从记录中可以看到,阿刚说过他带来两坛桂花酒。这样带着精美浮雕的酒坛,只怕并不多见,尤其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另一坛……很可能就是那个被燃灯人用来装《西游记》的坛子……”
“如果是他送给燃灯人的酒,他有可能也在里面落了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们是说,桂花酒就是迷幻的东西?不对不对!我喝了两大海碗,屁事都没有!”
“你喝了两大海碗都居然没有事,连醉也没有,怪不得萨三奶奶会认为你是妖物。”师父的声音还是很温和,永远的波澜不兴。
“这类酒我喝过,很像当年瑶池盛宴的佳品!”如空在旁边插话,他又翻过来,把自己像蝙蝠一样倒吊在房梁上,真是一刻不停的猴子,“桂花酒之所以能在仙界也这么出名,就是因为它能够带给人极乐的幻象,如果在其中稍稍动动手脚,让人进入催眠状态,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这种迷幻药,别说妖怪,只怕连神仙也扛不过去,不可能是因为你猪头体质的缘故……奇怪!”
是阿!为什么我会没有事?
如果迷幻,肯定第一个被迷倒的人是我!
萨三奶奶恐怕和阿刚是一伙的,所以她才在喝解秽酒的时候坚持让我和阿峨坐主席台,因为只有主席台有桂花酒。
我想起一件事:二牛遭了毒手的时候,萨三奶奶问我怎么没有事,不是指干吗我不是受害者,而是指我为什么没有被桂花酒迷幻催眠,毕竟喝得比谁都多,理应也被催眠得比谁都深,她说让我走,我的正常反应该是屁颠屁颠地照做,但我偏偏很清醒地站在原地……
她从那时候起就开始怀疑我了吧?!不只是因为我听到了二胡。
如果不是我捣乱,如果不是师父和师兄来到了村子,婚礼会正常举办的吧,阿刚就会顺利娶了我姐姐。
才遭遇了这么多变故,村子就迫不及待地要举行婚礼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阿刚……爱上了常峨?
萨三奶奶明显对这门婚事很赞同很紧张,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我晃晃脑袋,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考虑,怎么去掉身上这该死的绳。
“三位,能先帮我解绑吗?”
怎么全部装聋子了?!
师父看了过来,我又开始脑袋充血,努力换了个姿势:在帅哥面前,被绑也得要pose优美。
他微笑,但眼中依然毫无表情。
“今晚你就睡这里吧,我会让如空给你带块床板。”
“好……”
“那好!你千万要记得晚上别乱跑!”
“好……”在他面前简直脑子当机,跟不上嘴巴回答的速度。
得到回答,他就低眉不看我了,起身拂拂长袍就往外走,一面示意另外两个人跟上。
我大吃一惊:“这就走了吗?绳子未解阿!”
小天有点儿不忍地回过头:“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啥?”我满目茫然。
他被如空一下子曳了出去,留下我在身后惨叫:“解绳阿!!!!”
如果知道所谓的“床板”就是那块写着高老庄三个字的大青石板的话,我打死也不会答应他呆在这里单独过夜,哪怕他再帅一百倍。
屋子挂着一些灯笼,但是没有着灯,没有光亮的灯笼在屋子上空黑沉沉的像一些小兽。
这一晚的月光很明亮,当然它已经明亮了许多晚了,好像自从我来到村子后它就不曾变过,这让我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
自从小天来了之后,这世界就没有正常过。
这是祠堂的偏房,窗子很高,高得外面如果有人走过应该就只能看见头顶。
可是也就是“应该”而已。
我努力翻个身缓解手臂酸麻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头在窗子外直勾勾地望着我,窗台只到她脖子。
我脑袋一下子炸了!
如果不是她长了有两米高,就是她在外头用石头垫了脚。
可是看真切,我差点哭起来,无数的委屈酸楚难受涌来。
那个人是姐姐!
在苦难时候见到亲人的感觉,便只是想哭。
姐姐在外面招手,她一定很冷,面色和手都那么苍白,衣着也单薄得很。
我跳跳跳到窗台下仰头看她,小声地说:“我被个怪人绑住啦,出不去呀。”

月光从我的前面她的后面照来,但不知为什么把她的正面也照得很透亮,肌肤白得有点儿透明,看起来纸扎一样脆弱。
“是你吗?”声音有点飘,弱得像一根羽毛,她很努力地往窗子里探着头,却不知被什么阻隔着。于是她看着我,变得有点儿焦急,而这种焦急使她脖子看起来……异样的长。
我又跳跳跳到门口,用背后的手摸索着够到门把,嘎嗒打开,心里突然想起师父的话,他好像说过,千万不要乱跑!不过我这算乱跑吗?——当然不算,是我亲爱的姐姐叫我呐!
风猛然把门吹开,啪嗒撞在背上。我歪了歪,转过身跳出去,
这里本来是祠堂的偏房之一,外面是一个带天井的小后院,月光照着井沿,冷凉,周围都是类似的沉沉的房子,伏着不知道几生几世的黑暗。如果要兜到我所在偏房的后窗去姐姐那边,要先出了这院子,再绕着墙转过两间屋子的外墙。除非进化成袋鼠,这样子小步跳到那边简直能要我半条命。
顶着凛凛秋风,正打算开声招呼姐姐过来。背后突然有两只手凉凉搭在脖子上,还是那轻如羽毛的声音:“是你吗?你回来了吗?你知不知道,等得我……好苦呀——”
过来得好快……是不是……太快点儿了?但我心里还是欢喜:“是啊!我来啦!阿峨!”
“阿峨?我要你还叫我常儿!你变得真多,投胎成女人了吗?如果不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差点……认不得你了。”
什么投胎?我心里发寒,看来阿刚的迷幻药让姐姐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了。又说什么味道?我记得我没有狐臭,低头嗅嗅,周遭却有一股奇怪的血腥味。
“是不是回来带我走啊?是不是啊?”她的手沿着我脖子向下,像一条冰凉的蛇滑到我胸口。
“我也想带你走,可是……”
“可是什么……”她话音一抖,几乎在风里泯灭了去。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另一只手扼住了我喉咙。
没有空气,我所有的感官里就剩下这两只手,白如凝脂,冷如寒冰。纤细的指掌断绝了空气,尖利的指甲抵在我心脏位置。
噩梦重温。
……姐……发生了什么事……
恐惧像寒风一样把我包围。
“呀——”她突然尖叫一声,声音之尖利仿佛要刺破我耳膜。她手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金光,这层金光把她往后扯去,那双手急速滑开,我总算吸到了一口气,虽然空气森寒几乎刺伤了肺。
“呀——”还是不断的尖叫。我往地上一倒,侧头看去。却见她一身红衣,在灰蒙蒙的地上惨叫着闪缩滚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然而有一个速度更快的人影,挥着棍影层层往地上罩去。
是如空在打她。
姐……
我喘过气后却愤怒了——这小子打女人!而且这女人是我姐姐!
她应该是被迷幻了才对我下手,这绝不是她的错,要打也得打阿刚那罪魁祸首!
我要阻止他!
咬咬牙,喃喃念了一串咒语——小天教过我挖山洞的法术,打洞打出的山石本来被随便堆往某个角落的,可是——如果这些山石被摆在敌人面前却是很好的障碍物。
我承认我很迷糊,但我绝不是完全的笨。
咒语念完,在庭院的中间,在如空的脚下,地面出现一个大洞,而大洞里的泥土砖石一股脑儿堆在他面前。可惜功力未足,洞挖得深却不大。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脚尖一点,平空长出一些云雾,有若实质,他借力一跃几米,跳过障碍,更是当头往阿峨一棒打去。
我一急,顾不上其他,整个人往他扑去,像一只大蜘蛛一样死死扣在他背上,扣紧他臂膀,以上次交手的经验,我知道这并不能阻止这强悍得变态的家伙。可是我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自己这点儿力气无任何作用,看着金箍棒就要砸向姐姐头上,惊恐得就要尖叫。
然而在巴上他背脊时,他整个人忽然顿了一顿,金箍棒出乎意料地一偏,擦着红衣扫在地上,深深一道裂缝。
就在这一顿间,阿峨一跃而起,飘上屋脊,红衣在黑暗中一拂,灵蛇一样转瞬不见。
我呆了——这……这真的是阿峨吗?
“你干什么?!”如空身子有点发僵,他站在原地,似乎有点不敢动弹,声音略带气怒。
虽是深秋,他穿得却并不多,只薄薄一件单衫,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血液汩汩地流动,炽热得像能把人炙伤。
我惯性地用全身力气抱住他,还在发愣,院子里骤然清寂了下来,刚才的血腥味消失了,扑面是他身上阳光青草的味道。
“她不是你姐姐,她是……一只鬼——厉鬼。”
“……”
“你……下去!”声音中气怒愈盛,我不怀疑他下一刹能够把我撕成碎片,但是他肌肤紧绷,动作依然僵硬。
我奇怪看着他突然变得通红的耳廓,手一松便跳落地,他猛地往前跨开两步,像鱼从空气中回到水里,窒息后开始呼吸。
“……不想死的话今晚呆在房里别出来!房里我画了辟魔圈。”
我这才注意到,无意中竟挣断了身上的绳子,而其实绑着自己的绳并不坚韧,而且,令人吐血的是,打的那是活结,稍用点力也可以脱开——白白被绑了半天!
“这绳子……怎么回事?”
师兄头也不回,逃跑也似地往外走。
“这是第一课!猪头!给我记好了!很多时候,自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话音落,他已经不见了。
连个照面也没有,真是的,蹦那么快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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