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爷(今日醉卧芙蓉帐,他朝独身浪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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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醉卧芙蓉帐,他朝独身浪荡行。
“烟萝,烟萝。”逸云馆的老妈子在门外高喊。
“这老妈子可真是的,今儿一晚上不知得了多少。这会儿姑娘还没歇上一会儿就又来了。”一个红衣丫头正在将烟萝盘成髻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拆下来。“等会儿,姑娘正卸妆呢。”
“草儿去开门吧,我自己来。”
草儿只把门闩一抽,穿着紫红衣裳的老妈子立刻抢了进来,斜了草儿一眼然后快步走到烟萝身旁。“我的好闺女,今天是我们逸云馆打开张以来最热闹的一回了。京城这些个王孙贵胄们刚才可都是被你的迷得晕乎乎的,还有不少贵客说今晚定要见见姑娘呢。”
草儿关了门,听了老妈子说了这些话,赶忙跑来挡在烟萝和老妈子中间:“嬷嬷这是哪儿的话,我们姑娘只是来你这挂个牌子,又不是你家的闺女你让见谁就见谁。我家姑娘只跳舞从不陪客,这你也是知道的。要是你再说这档子事儿,明儿我们就回苏州。”
“使不得,使不得。”老妈子忙拉过草儿的手安抚,“我知道烟萝姑娘从来都只跳舞不陪客,刚才啊我都将那些个少爷公子回绝了。再多的银子,我也不能毁了对烟萝姑娘的承诺不是?”
“嬷嬷,费心了。”烟萝整理好头发,起身走到了房内的圆桌旁。
老妈子从袖里抽出一把小巧折扇:“应该的应该的,只是外面有位文公子托我一定将这折扇亲手递与姑娘。”
“哦?”烟萝接过折扇慢慢的在手中展开来,金丝楠木的扇柄捏在手里滑润如玉。正面一副兰草图,笔锋劲道有力。背面有四行诗,还有新鲜的香墨气味。
“长袖善舞女儿娇,
萝漫红烟踏歌笑。
驻足且看云日初,
短歌当泣笼中鸟。
右下角还盖有一方红印,凞。烟萝收起折扇,站起身来:“这位公子现在人在哪儿?”
“在二楼侯着呢。”嬷嬷听烟萝这么问,脸上的笑容展开的似三月的花儿。
“劳烦嬷嬷请公子上楼到酒阁一见。”
“好好好……”那个肥硕的**又摇摇摆摆的一路小跑。
“你来了?”烟萝走进酒阁,对着一个坐在窗边赏月的锦衣公子说到。
那个男子转过身来,乌发高髻,玉面素额,两抹横眉带些忧伤:“是啊,姐姐离开苏州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只好不请自来啊。”
“你怎么还是玩性不改,都已经是王爷了。怎么着也要做点正事啊。”烟萝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男子拿了酒杯仰头饮尽又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你不还是在青楼里,我说给你赎身,你还偏不要。真不知怎么想的。”
“还没说你那写的什么歪诗呢?我在这里每日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哪里来的短歌当泣?”烟萝抬了广袖一舞,“我只是借了场子卖艺罢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里像是笼中鸟?”
“姐姐还是穿素雅的衣服好看。”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珍珠花簪,“姐姐头上的牡丹颜色太艳了。”
“是吗?我不觉得。”
“我给你换上吧?”
“好。”烟萝背对着那男子坐下,那个叫他姐姐的人为她取下了鲜艳的绢花牡丹。插上珍珠簪,又轻轻地扶着簪上的珠坠儿落在她的耳边。温柔的手不经意的触碰到烟萝的耳根,抬起她的下巴,印上他炙热的唇。烟萝没有挣扎,也没有半点不情愿,只静静地闭上眼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角会滴落一颗泪水。
这么多年来,他是最懂她的人啊。烟萝对他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自打遇见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永远是痛苦的纠葛。她是谁?是世人眼中身份最下贱的烟花舞伶。而他呢?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太后的亲儿子。就算她生的再美艳,眼前的一切只是虚无的幻象。所以一开始,烟萝便只让刘凞唤她叫姐姐,时时刻刻与他保持距离,又不想离去。今日这一吻似乎融化了她心中的冰雪,消散了她眼中故意蒙上的雨烟。想要闭上眼,装作看不见他温柔的爱意。但是唇上的触感却分明告诉她那是他爱着的人。

刘凞感觉到一股咸味沁入口中停住了动作,他一边把玩刚刚从烟萝头上摘得的红艳牡丹一边走到窗前。只见他将捏在指尖的花柄用力一弹,那朵红红大大的花儿在脱手的瞬间旋转起来,向着夜空中的明月飞去。
烟萝刚偷偷地擦了擦脸,刘凞突然转过背来:“姐姐,凞儿今日想喝酒。这杯子太小恐不能尽兴。”
“草儿,去换大杯来。”
“啪。”一声脆响。凰仪殿内此时刘凞正跪在皇太后秦淑云身前,一只手捂着左脸。他眼里虽然充满了恨意,却还是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高高在上的母亲。
“母亲,小时候你不让儿臣玩耍是因为你想让儿臣做皇帝。现在大哥已经登基继位,我自然是乐得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你就跑到妓院终日厮混?现在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咱们的三王爷将逸云馆的烟萝重金包下,日日笙歌,夜夜**。看看你这幅德行,哪像个王爷?”秦太后伸出手指来怒骂。
“母亲切莫想歪了,我们只是喝酒罢了。这样说可是坏了烟萝姐姐的名节?”
秦淑云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话来气得浑身发抖:“姐姐?名节?一个堂堂王爷唤一个妓女叫姐姐?出身青楼还说什么名节?你,你,你,你真是丢尽了我们秦家颜面。”几个你字一说完,她这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身旁侯着的内侍太监急忙扶了她坐下,又是拍背,又是送水的。
“母亲可得记住了,儿臣可是姓刘,也是刘家的王爷。何曾丢了你们秦家颜面?”
“我——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刘凞也没理会秦淑云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叫喊乱骂,径直出了宫回了逸云馆。一个人趴在五楼的廊上看着花街里的芸芸众生。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皇子?为什么我要是那个女人生的?为什么父王你让我看清这一切?小时候虽然没能像平民家的孩童一般肆意玩耍,但也可以说是无忧无虑。自十五岁起,父王说我长大了命人带我我四处游历。我不仅欣赏了各地美景,看懂了人情世故。更是将秦氏在这世上阳奉阴违,狐假虎威之气势看得彻彻底底。
我终究只是母亲手中的一颗棋子,她把我放在哪儿我就在什么位置。她生下我,我就是皇子,我就是她用来博得父王欢心的筹码。她让我博闻强记,我就是她用来争夺至高无上权力的工具。哥哥做了皇帝,她做了太后,我便成了王爷。这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儿,可是她偏偏放不下心头的执念。还想让我成为她背叛皇家的旗帜。
刘凞又拿起酒壶,仰起头将壶嘴对这自己的喉咙。一壶酒穿肠而过,刘凞竟然站在逸云馆的楼顶舞袖而歌,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
邀一轮明月把一盏长酒
请美梦伴我游
前方路漫长明天不知晓
唯我停停走走
人若易浮沉俗事总漂流
几许笑几许愁
世事总无常如海上舟
风云过看人情依旧
多少起起落落人间路
坦坦荡荡我驰骋
哪怕喜喜悲悲笑看我
潇潇洒洒踏歌行
就算曲曲弯弯坎坷路
孤孤单单走一程
也是来来去去竟是缘
平平淡淡若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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