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离别(南行车辙印千里,还君红叶莫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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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车辙印千里,还君红叶莫相惜。
“不好了,不好了。秀儿姐走了。”余碧涣一觉醒来不见秀儿,只看到桌上燃成一堆泪迹的红蜡,压在烛台下的字条和一个绣花荷包。秀儿房中收拾的干干净净,衣柜里的衣物全没了。
经余碧涣这么一喊,准备上朝余庭烨刚跨出门槛儿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怎么了?”余碧涣边哭边说:“我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秀儿姐,到她屋里一看才知道秀儿姐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余庭烨脑后一凉。
“不知道。字条上没写。”余碧涣把字条递给了余庭烨。
余庭烨拿着字条的手颤颤发抖,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妹妹保重,姐姐走了。不要来找我。他当下握紧了拳头,字条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追。初二,给我备马。”
余荣昌背着双手拦在门口:“不用追了。秀儿昨天都跟我说了,你就算追上她也不会跟你回来。”
“父亲,你……我都应承了司徒家的婚事,你怎么能赶秀儿出去。她一个弱女子,你叫她去哪儿?”余庭烨怒目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敬爱的父亲竟然会容不下一个小丫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些什么?你是真的应承婚事?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了解。她不走你怎么能定下心。”说完又对着府里的下人家丁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给我关上前后门,谁要是让公子小姐出去了,小心自己的小命。”
“爹爹。”余荣昌面对宝贝女儿的哭喊央求亦无动于衷。
两扇大门吱吱呀呀地合上,喀嚓一声落了闩。余庭烨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父亲竟然做的这么绝。该怎么办?胸口一阵锐痛,旧伤口好像又要裂开。他神情恍惚地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余碧涣突然觉得萧燕升不解她意给他带来的痛苦,远比不上秀儿和余庭烨心中的离恨。她将荷包捧在手中,愿他两人能早点忘却,开开心心的生活。
书房的门推开来,清晨的阳光正好照见书桌上的红布包裹,包裹上放着一支信封。余庭烨快步上前撕开信封,一片红叶从信封里飘出,落在一地阳光里。红叶已经没有了初现时的润泽,死死的躺在那里,只有阳光里的些许微尘自在的舞着。
余庭烨看见那抹暗红,像极了昨日见到的血印记,心中更是隐隐作痛。拾起红叶,红叶上还有字。那是秀儿夜里做的最后一件绣活儿,她用剩下的一缕金线在红叶上绣了几句话:“君似玉璧,妾如土泥。来时各东西,去了还君红叶,莫相惜。”他从来没有嫌弃过秀儿的出身,他是一心一意想与她长相思守,她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余庭烨觉得秀儿不会只留下一句断情的话。再又去翻信封,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匆匆打开桌面上的红布包裹,撑开一展龙凤呈祥的红腰束,金色红色相映,刺在眼中,恨泪轻弹。他瘫坐在椅子里,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与秀儿共处的时光历历在目,午后阳光里绽放的粉莲,病榻前悠悠扬起的梅香,玉手细抚红叶时的痴态,月夜下轻吻时的低喘。秀儿的或笑或哭的表情都深深印刻在他心底,要他怎能莫相忆,莫相惜?
南行的马车上,秀儿听着车轱辘碾过黄土地的声音,就觉着这车是从自己身上碾过去的。想起来京那日还在车棚里和余碧涣嬉笑打闹,此时孤身还乡,独听鞭响,竟也释然。要走就走的干净彻底,要断就要像快刀吹发。回去乡里再不到这繁华地……

离八月十五只剩下三天了,余庭烨自那日起就将自己锁在书房,对着那一叶红叶发呆。每次送去的饭菜在门口搁冷了才又拿回来。余荣昌在门口骂了他好几次也不顶用,只得去求余碧涣想办法。
“涣儿啊,你看你哥不吃不喝的有些日子了。你去劝劝看。”
“我可没那能耐。哥这样子,还不是让你给害得。要说此时能救我哥的只有秀儿姐。”余碧涣不是不心疼自己哥哥,她故意这样说是想让余荣昌知道自己做错了,何苦非要拆散一对鸳鸯。
“不行。别想拿这来作交换。好,我也不管了。除非他死了,这门亲事不能变。”
“爹爹,你这是真的要哥哥死啊。”
“死了,我就当……没生他这个儿子。”
晚饭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撬锁的木匠在余庭烨书房门前捣鼓,余碧涣端着晚饭后面。“咣当”一声,屋内的门闩落了地。余碧涣没有马上推开门,先招呼了其他人下去,然后在门口唤了一声:“哥,我进来了。”
秋日昼短,都已经是夜里了,但是房内并没有点灯。余碧涣依稀的看着余庭烨坐在书桌前,发迹散乱,下巴上也冒出此黑茬儿,眼神盯着什么地方没有焦距。她走过去放下热气腾腾的饭菜,“吃点东西吧。”
余庭烨还是一动也不动,余碧涣顺着他的眼神看见桌上的红腰束和他手中的红叶。余碧涣知道哥还是放不下,忘不掉,泪也跟着留下来,扑在余庭烨冰凉的腿上:“哥,你不能这么对自己啊。秀儿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冰雕似的人终于开口了:“我对不起她。”
余碧涣突然心中有气,站起来就一掌捆过去:“哥,我瞧不起你。知道对不起秀儿姐,你就要想办法,就应当振作起来。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还居然像女人一样要死要活?你若是真的喜欢秀儿姐,早当初就应该带她走。”
“你打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可以去找她。”
余庭烨抬眼看着自己天真的妹妹,“找她?是她自己走的。是她自己说不要找他。”他将僵硬的手抬起来,把红叶放在余碧涣面前。
余碧涣看也没看就说:“哥,你怎么这么傻?秀儿姐这么说是想让你心里好受些,是想让你能规规矩矩地与司徒小姐成亲。她临走前一日,还叮嘱我要让你按时吃药。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痛,你可知道秀儿姐为你绣喜服上的腰束时是什么心情?”
捧起红腰束,余庭烨低声嚎哭。余碧涣点亮了屋内的油灯,将饭菜放在他面前,轻声说:“哥,先吃饭吧。我们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余庭烨缓缓抬头,“涣儿,你说的对。就算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走的,我也要去问个明白。”说完猛地捏住筷子,就着热汤狠狠地扒了些饭菜进口。
拉车的马一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草庐里闻声走出一个老妇人,看着门前的马车一阵疑惑。门帘一开,车内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娘。”
那老妇人揉了揉眼睛,“秀儿。这不是在做梦吧?”
秀儿跳下车,跑去钻进老妇人怀里:“娘,秀儿回来了。”
“回来了好,快让娘看看。”老妇人喜极而泣,双手捧着秀儿的脸。“我们秀儿都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秀儿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喉咙哽咽,两眼发酸。感受着母亲双手的温暖,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从脸上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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