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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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乾和糜扬第二天一早送来一大堆礼物,梁铸热情招呼一起坐下,吃过早饭略进几杯薄酒,孙乾以公务繁忙为由再三辞行。梁铸一直将孙乾送到五里之外,彼此又停下说了许多话这才依依惜别。
糜扬没有跟随孙乾回去,而是决定留下一段时间,顺便将定做的家具一起拉回荆州。梁铸转念一想便知其用意:几张桌椅对财大气粗的糜家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糜扬留下不外于这样几个原因——酿酒配方、对刀伤烫伤都有奇效的“消肿止痛油”,另外就是兼任说客。
灵山村的拳头产品“檀烟香”和“千层底布鞋”销量已经大不如前,原因是这两样简单的手工制品已经被益州彭家商行大量仿制,甚至彭家制的鞋远远优于灵山村所产,行销于大江南北。这也许是规模化生产的优势吧。
两人并肩一路走回村里,梁铸看到糜扬兴致颇高便虚心请教:“子清常年在外足迹遍布五湖四海,见多识广消息通达,能否将各地特产略为告知愚兄?”
“哦?镇宇兄也喜欢那些奇技淫巧之物?哈哈,小弟得罪了,镇宇兄不是那些虚伪之迂腐。”糜扬哈哈一笑,便将一些各地传统物品以及自己认为的新巧之物简略向梁铸介绍:铜铁首推江东山越和西域,益州南部蛮夷也不时出些上品;皮革当以北方为佳西羌为次;工具和兵器制造如今只能望而兴叹,因为最好的工匠和技术都在长江以北,几乎全部被曹操所控制……
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回到村口,梁铸找到迎客堂胖掌柜陶永,糜扬和陶永本就熟悉,也不用引见就把梁铸家的新奇桌椅板凳描述了个大概,陶永弄清糜扬所需的品种、要求和具体数量后,定好价钱便笑呵呵答允十天交货。
陶胖子精明从容的表现尽落梁铸眼里,让梁铸不由得暗暗对程老道的识人用人又赞了一回。
这陶胖子着实了得,今年刚三十五岁,就有了个十九岁的女儿,剩下四个儿子分别是十七岁、十五岁、十四岁和九岁,听说刚娶个妾不到七个月,又骄傲地挺着个大肚子走来走去的了。陶胖子的四个儿子全在学堂里读书,除了小儿子尚看不出未来的走向外,其余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伶俐,天生遗传的奸商基因在那几个小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仅仅进入学堂十个月,整个学堂两百多学子包括那些先生们,算起数来没一个人比得上这三兄弟,很多时候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三兄弟自己跟自己较劲。
糜扬和陶胖子在开心地聊着,梁铸想到学堂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就礼貌地告辞。没走两步糜扬笑眯眯赶上来,拉着梁铸的手一定要到村里看一看,梁铸推辞不过也只好答应下来,心想以后还是与这自来熟的家伙保持点距离为好。
进入村子,中间一大片空间几乎全都被绿油油的桑树所占据,只有边上零星地散布着大大小小面积不等的菜地。这主要来自梁铸的一个建议:这点土地反正也养不活三千多号人,不如种桑养蚕种菜养猪,丝绸的价格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高的。
走在三合土铺成的平坦路面上,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民房和干净清爽的居住环境,糜扬时而蹲下仔细观察路边排水沟的建造方法,时而指着自己所不熟悉的建筑问个不停,等他将养猪场、养兔场、饲料发酵房甚至公共厕所等等都弄清之后,这才赞叹不止连呼大开眼界。
梁铸将村子的生产方式简要地告诉糜扬:从小溪上游引出的水环绕山脚经过各家各户,方便村民生活节约挑水的时间;排水沟的建造减少了疾病发生的机会,雨季排水作用很明显,保护了村民房屋建筑的安全;熬酒的酒糟和绿色发酵饲料混合养猪见效很快,猪粪以及公共厕所的累积物则是种地最好的肥料。

来到村子深处的铁匠铺和木器作坊,在梁铸眼里还十分落后的生产工具和生产方式,在糜扬心里却引发了强烈震动。糜扬用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解清楚之后,来到梁铸歇脚的小溪边并排坐下,默默看着清澈的溪流静静消化刚才的所见所闻。
糜扬抬起头叹了口气:“小弟原先也听过手下谈论灵山、灵水和松树岭这三个村子的见闻,原以为是大家的闲暇笑谈也没在意,今日亲身体会方知自己错过了许多时间,试想,如果这种模式能在我大汉推广的话,相信不用十年就会恢复到战乱前的局面,不不,一定会更加繁荣。”
梁铸顿时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商场巨子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要知道,这个时代能从一个小村子想到一个国家经济建设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个俊杰!无论他是否具备建设的能力和条件,只要他有这个愿望就很难得。
“镇宇兄,据小弟所知,两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后来因襄阳之战逃难过来的流民聚合成村,如今看到这里祥和富足的村民生活,说上句人间仙境也不为过!镇宇兄,依小弟看这一切都是兄长的手笔吧?”看到梁铸没说话,糜扬扭头问道。
梁铸看着前方满目的桑树林轻声回到:“说起来这个村子之所以有今天,全靠附近灵水村和松树岭全体乡亲们的接济与帮助,刚开始时一穷二白捉襟见肘,是程道长集合村中精壮上山采药,用制药贩卖的钱一点点搭建起村子,再后来开了几个作坊这才逐渐富裕起来。愚兄当时孑然一身家徒四壁,在其中根本出不上力,只是对村子养猪和种桑养蚕提了点建议,如果真要给愚兄脸上添彩,那么只有村外的学堂能勉强凑数,其他言论纯属缪赞了。”
糜扬怀疑地看着梁铸,见他一脸坦然便摇头叹息:“镇宇兄,小弟知你性情温厚淡泊名利,不愿涉足于乱世之中,只想教书授徒逗弄妻儿尽享天伦,可是兄长想过没有,这天底下等待我辈救之于奄奄一息者,不止是灵山村这几千流民吧?”
梁铸一听便知糜扬的弦外之音,无非又是替刘大耳做说客罢了,但避而不答则会更为被动,还不如投其所好转移方向。
拿定主意梁铸对糜扬说道:“子清,你的意思愚兄明白,但愚兄实在生性懒惰,所学驳杂有余专精不足,那拯救万民的重担实在不堪胜任。俗语道: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眼下灵山村和周围几个村子看似安定富足,实际已经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境地了。”
“哦?此话怎讲?”糜扬来了兴趣。
梁铸便将一段时间来思考的结果详细道出:“据知,原产自本地的檀烟香、布鞋等物,因其工艺简单制作简便,目前大汉到处都可自给自足再不需千里迢迢来此采买,而周围这几个村之所以稍有节余全赖这几样东西,此前因山多地少,此地村民一直是上山打猎换取粮食谋生的。如今优势已失自然就大不如前,尽管还有酿酒和制药两项,可这两项的原料又限制了产品的制作,粮食几乎都和糜家商行购买,子清应该清楚,就说那‘消肿止痛油’吧,听程道长所言其制作繁琐,所需的十几种药材也逐渐采摘一空,如今多耗费几倍人力物力远走到五十里外的深山之中采药,方能保证原先承诺的供给。依为兄看来,衰退就在眼前,唉——,如今几个村的的确确遇到发展的瓶颈了!”
糜扬略作分析便随声附和,最后好奇地问道:“镇宇兄,方才所说的‘瓶颈’为何物?”
梁铸一听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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