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悔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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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电闪雷鸣!
风雨狂啸,似在嘲笑世间万人,为红尘凡事所困扰不休。
楚静伫立与湖心竹台,他的目光是黯然,大雨洗涤着他身体的每一处,试图洗尽他的罪恶;只是无论如何,那永不可磨灭的瞬间,已深深烙在他的心里,他永世不可忘却。
那一瞬间……
如雷鸣,如电闪,如狂风,如巨浪,挥之不去,深深回荡;那汹涌如巨浪般的瞬间,不断上演,不断重放,让他窒息,让他疯狂。
“啊!”
他发疯似的狂叫,试图减轻自己的痛苦;但一切只是徒劳,他只能无助的跪倒在地,任由风雨无尽的践踏,最终,倒在血泊之中,倒在惊雷之下。
大地之上,风雨仍在呼啸着。
人间被一道闪电,赫然刺穿,那瞬间照亮了这黑暗的天地,还有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儿。
※※※
风,依旧凄厉。
只是风中有呜咽之声,似乎是在哭泣。
而楚静,此刻似乎醒了,但他没有动静,没有一丝动静,只是盘膝坐在这竹台之上,只是此时,他的身子,已不受风雨的洗涤;因为,他的上方,出现了一把伞,将柔弱的随时会崩溃的身子,遮掩着。
大雨还在下着,冲刷着这个显得有些寂寥的人世间。
秋雪宁,这个比楚静大上三岁的少女,七年后,她显得更加风姿卓越,虽是年华少女,却已经不输天下绝色。
那张一向不喜言笑的面上,如今出现了担忧,她一身青衣,蹲立在楚静的身旁,不时向着身后的小屋望去。
千算候已带着顾紫韵的尸身进了房中,他没有去理楚静,并非他恨,他绝不是脓包,他明白,这一切不能怪楚静!只是,他也不会去管楚静,他错了,是事实,错者,必要自己承担自己的错。
“轰!”
惊雷闪现,惊天动地。
风雨萧萧。
秋雪宁默默叹息,眼前这少年,为何要经历这许多?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么?为何要让他背上弑母的罪名?
“楚少爷!你…一定很痛苦吧?”
楚静没有答话,因为头颅下垂,散乱的头发,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那突然之间的一下颤抖,让人知道,他很痛苦。
如梦?如幻!
那似是一场悠远而绵长的梦境,可是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因为到了尽头,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恶梦;这一刻,他宁愿永远沉睡,只是,没有人同意。
不知为何,秋雪宁此刻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不想眼前这少年,再受一点痛苦:“楚少爷!外面风寒,夫…夫人在屋里,你还是进去吧?”
楚静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被提及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苍白,在雨水的践踏中,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此刻望去,竟是那般可怖?只是他全然不理,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竹居之中。
“娘!娘!”
突然之间,楚静发疯似的大叫着,起身向着竹屋冲去,风雨正急,不断洗刷着他弱小的身子!“啪”脚下一滑,他竟无奈的掉进肮脏的泥泞之中。
这一刻,他已没有丝毫力气,喉间不断发出类似哭泣的喊叫声,让人心酸,让人悲泣。
“楚少爷!”秋雪宁大步上前,一边用伞将他遮住风雨,一边焦急道:“楚少爷,你身子不好,千万别这样!”
“别管我!”
他依然向前,没有丝毫停顿的一丝,这一爬,不知爬了多久,但他总算是爬到了竹屋之前,但,他已没有力气,再去推开房门,只有那一声呼唤,似乎惊动苍天:
“娘!……”
凄风苦雨,漫天哀悼。
※※※
偌大的竹屋里,只有一个身影,躺在床上;虽然有棉被遮掩,却遮不住那茫然若失,惊恐后悔的脸!那年仅十岁,亲手弑母的人儿,如今,是何等痛苦?
那一招,那一个伤口……
伤了所有人,也伤了他自己!
他不住的颤抖,就算梦里,他也无法面对自己罪恶的手,罪恶的心!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有死去的感觉;若是这么死了,那该多好?
只是他不愿,那给予他痛苦!
让他疯狂,嗜血,入魔的罪魁祸首,仍未死去;他不能死,无论对方是人,是兽,他都要活着,穷极一生,取它性命。
楚静缓缓睁开了眼。

柔和的光线从虚掩着窗口外照射而进,熟悉居所的味道,徘徊在房中每一处。
他急促的呼吸着,生怕会这样死去!然后他起身,下床,却因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重重摔倒在地;只是他决不放弃,于是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爬行,他要见母亲,那生他,养他,却死于他手中的母亲。
“吱呀”一声,房门赫然打开,温文儒雅的千算候自房外走了进来,只是一向温和的脸上,有说不尽的沧桑。
楚静望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是继续着屋里,却坚韧的爬着;千算候却一直望着他,见他这般模样,吃了一惊,余心不忍,本能地向前拉住了他,可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楚静的时候,却听到楚静低低地说了一句:
“别拉我!”
千算候立在了当场,望了望他的背影,冷冷道:“你要去哪里?”
楚静没有停,只是喘着粗气,道:“见我娘!”
千算候道:“你娘死了!”
楚静停了,黯然道:“我知道!”
千算候深深吸了口气,道:“是你杀了她!”
没有回答,楚静彻底停了下来,仿佛死去般,就连呼吸,仿佛也停顿了。
只是千算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你娘没有怪你!我也没有怪你!但是,你这个样子去见她,是对她一种侮辱!嫂子以她的血,洗尽你体内怨恨的源头!为的,就是看见一个真正快乐的楚静!你这样,我不允许你去见她!”言罢,千算候愤怒的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里,只剩下楚静孤独的身影。
他就这般倒在地上,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理。
但,他不行!他要见他的母亲,正如千算候所说,他要正常的去见他母亲,但如今,他的体内却没有一丝气力,就算站起来,也艰难无比。
清风自窗外徐徐吹进,床上的轻纱随风而舞……
“吱呀”又是一声门响,只是此时出现的身影,是身穿青衣的秋雪宁,她手中端着饭菜,一进门便看见瘫倒在地的楚静,急忙放下手中饭菜,一边上前,一边道:“楚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呀?快快起来!”
就在她的手将要碰的他的身体时,楚静轻轻扬起了手,阻止她的动作,道:“我自己来!”言罢,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终于,慢慢的爬了起来,却又再次摔倒,然后又在爬起来,又在摔倒……八次,这样反复了八次,楚静,这个十岁的少年,毅然站了起来。
只是他的身子仍在摇晃,就在倒地那一瞬间,秋雪宁急忙将他扶起;此刻的他,就连阻止的能力也没有了。
秋雪宁将他半躺半坐的扶到床上,之后端起那已有些凉了的稀粥,道:“楚少爷!你身子弱,吃些东西吧!”
楚静没有回话,秋雪宁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他,直到他吃完,然后擦拭完嘴边的污渍,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这样,已足够让秋雪宁欣慰;如今,他就像是楚静的母亲,为他盖上棉被,为他除去脸上污渍,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却让楚静心疼。
曾几何时,母亲亦是如此!
往事如烟,该要何去何从?
楚静茫然若失,仿佛死去心的人,不论他如何做,都不会有感情,不会笑,不会哭;七情六欲,悲欢离合,那只是生人应有的一切,不是么?
午后的风,已不似清晨那般略带寒气,而是温和的悄悄吹过。秋雪宁默默的坐在楚静的旁边,望着他那呆滞,看不出一丝端倪的眼神,竟有些呆了。
“你说!……”楚静悄然而言,惊得秋雪宁‘啊’的轻呼一声,随即有望着楚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若我死了,是否就能看见娘了?”
秋雪宁闻声一愣,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楚少爷你千万别乱说!夫人逝世,这不能怪少爷你的!”
楚静不语,半晌又道:“娘的遗体,在哪里?”
秋雪宁忙道:“侯爷将夫人安放在后山‘寒潭岩’之中,侯爷说那样可以保存夫人遗体!”
楚静听后大是放心,轻声道:“谢谢!”接着闭目不语,像是要休息睡觉了。
秋雪宁也不多做打扰,只是这七年来,楚静头一次向她道谢,这一点倒是颇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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