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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讆塽的这个春节过得其实要算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次,虽然在别人看来象是幸福的。年前,他首次打了叶怜梅一下,在伸手之前,他是没预想了的;但他好久以前就不再在乎她了,要不是还有所顾忌,他早就另寻新欢了。过年了,他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进家门定定心。他在家看看电影,出去找朋友玩玩,开车兜兜风,显得煞为自在,给别人感觉,似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家事。但讆家大院里根本没有以往一丁点的过年团圆的热烈气氛。“不是我讆塽不想开心、和睦地生活,而是她不给面子,不迁就,搞不和的。”于是就这样与家人不言又不语地捱着时间。可奇怪的是,讆塽与叶怜梅两个人都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是双方在讆家大院各过各的年,似乎井水不犯河水,叶怜梅并没有乘机追究一巴掌的事,当然也没管上孩子们感受如何。
叶怜梅的年中,想的尽是往后的事情,似乎没有眼前的东西左右着她。讆塽除了外面的那些个事情老令他想着,其余近乎钻不进他的脑子里去。叶怜梅倒希望这年快一点过去,过去了,她的丈夫就会恢复原态,生活就会有新的变化或重新开始。主要是,现在她认为,他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可在讆塽,他却根本不会想到这些事情,不会想到叶怜梅还有这么大的心事,他只是觉得她还没有原谅他,虽然他另有别的心思存在,但他还是认为他和她都有同样的感觉,即弥合这段尴尬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还在一直坚持着等待着。叶怜梅知道讆塽的感觉,知道他并不知道她和镡省岚的关系在悄悄发展着,一场惊动全镇的生活故事情节在慢慢展开,她想到这个就感到高兴,反而不是呈现出害怕、忧伤等等的样子,她认为她这是在报复她的丈夫,她想她找到了以前苦苦思索没有得到而现在就正在进行中的作为,她的**就要得到满足了,她的想法快要实现了,于是快感涌遍了全身,并充满着整个春节。她甚至曾在闪念中产生变本加厉的想法,她准备加快进程,让事态快速地发展变化下去。
讆青灺本是从奭百克家回来过年的,但到了家中,所感受到的只是苦恼,总是没有快乐可言。他想他与其生活在苦感中,还不如再去百克家玩,还可以有人说说话,晚上到河边可以叉叉鱼,总之比在自己的家过年要快乐得多,他跟保姆奶奶打了招呼就去了。讆青灺的想法,牛妈不用问也是知道的,她和他一样,对这个家的情况就象背一首诗一样熟悉,从他的表情和言行,她完全看出了他的心事,他要走,她想应该是件好事,免得两个人的痛苦感染上全家的人,走就走吧,暂时就脱离这里吧,早走早好,早走早高兴。若不是青丝一个女孩子在人家不方便,牛妈也会让她跟她哥一起去的。十来岁的讆青丝,是知道父母间的不和的,可她不愿多想什么,她知道她管不了,想也没有用,根本改变不了大人之间的事,有时只在父母争吵中会感到难过些,每在这个时候,她就会用练琴来代替苦恼,依其发泄。因此这琴声有时候代表着讆青丝的痛苦,但更给她带来了快乐和欢心,一切的烦恼都是因为它而消散而不复存在。她有时还会想,她在钢琴上的进步,似乎是父母带来的,实质是她变被动为主动的结果,她把它变成了走向成熟的动力源泉,从这个角度讲,她是个极聪颖的孩子,牛妈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对她总是疼爱有加。
奭百克的家是不富有的家,这他知道,他永远不会失去记忆,他平时的所想所言所行都被此困扰着左右着。对青灺决定来他家过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这在多年关系中还是第一次。过年的这几天里,百克对待青灺比平时在他家要尽心的多,简直当成贵宾看待,除了玩的东西要青灺亲自动手,别的什么都不让青灺动手,他都会给他弄好弄舒服,让青灺比在自己家里过年还要感到高兴。
“青灺,你别见怪,你们富人家有富人家的礼节,我们穷人家有穷人家的习俗,这你是知道的,我的父母都信奉基督,所以该免的就免了,习俗中没有的还要添加,我想这是他们大人的事,我们不去管的,我们尽管玩我们自己的,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百克你说哪儿的话,我们俩之间不谈这些,我若在乎就不会跟你一起玩了,就不会在你家过年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介意什么的。不过,大人们的事情,我有时候觉得还蛮有意思,甚至有时还会吸引着我去想一想,你就说这大人们信的这教那教,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们这样有什么明显得益的地方吗?等等,都曾让我思考过。”
“那你仔细道来,让我也享受享受?”百克更加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因为他感受到了与同学同在家过年的愉悦,更满足了在一起讨论一些与课本无关的深层次的问题了。
“有时候我想想,还是信奉教主的好,他们对这个世界没有过分要求,不为利而吵架,不为权去相争,每个人都平等地相处着,有的只是最美不过的祈愿,依我想,如果全人类全都信奉着一个教主就好了,那么人类就不会有战争,和平的景象总是存在在大地上,这岂不是很好吗?”
“这只能说是人的一厢情愿而已,现实中不可能出现。有人就要有生存之需,要生存就要有维持生存的东西,这东西说是到处都有时时都有确是根本不可能,还是需要人类的劳动创造才能有,要劳动要创造就得在生产上和买卖上相互扯上关系,扯上关系就必然存在利益的牵扯,所以发生利益的冲突是很自然的事。但若是为了利益而平心静气地相互协商解决就好了,可这只是理想的状态,在不同人有不同的想法和做法,有的人能做到和平共处协商解决,有的人就是要强占掳掠,出现这种情况,被占被掳的若是能戮力同心就好了,可就是不可能,各有各的心,各怀各的意,各为各的利,说句矫枉过正的话,人类似乎永远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共处的美好情景出现。”
“你这话当然不是骇人听闻,稍为懂事理的人都会这么认为。但书上所说,我认为应该这么理解,要向往和平,尽量避免战争,努力朝着和平做去。所以说,我心服信教的人,我们每个人要是都能象他们那样就好了,他们都为人类的和平而虔诚地祈祷着,他们是采用这一方式来祈求世界和平的,祈祷人类灵魂安宁的。”
“你说世上就没有教派斗争吗?这我们还不太清楚。不过,世界上不管姓‘社’还是姓‘资’,都会发生权与权的斗争、利与利的斗争、权与利的斗争,只不过从大道理上来说,如果不这样,那么人类社会就不会有进步,有矛盾而采取和平协商的方式来解决矛盾、化解矛盾,那么这社会就必定有快速度的进步,就会呈现着美好而文明的景象,就会有美好的环境和高质量的生活出现。因此从高层次上讲,斗争是推动人类社会发展与进步的必要手段和动力,包括有些斗争是无意识产生的,都发挥着同样的作用,起着相同的效果。但要看如何斗争或说如何共存。所以说,当今世界,能真正做到‘求同存异’真需要胸量的,也确是一种高境界的共融状态。”

“可要求高质量的生活,还是人类自己为利而做的,谁说人类存在就一定要过高质量的生活的?是上帝这样要求的吗?难道就不能只要能维持存在就可以了吗?我说人的**简直是个不可取要不得的东西。”
“你说‘维持’这两个字很好,我不管上帝创造人类的初衷是什么,但人类的存在要想维持的话,就得有劳动,有劳动就有斗争,关于这一点,我上面已说过,不再重复。当然,也不管因斗争而使生活变好、生命质量提高是否有无意识。”
“可你说,我的父母又是为什么而争斗呢?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干。我今天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敬仰那些信教的人,所以你的父母很受我的尊重。”
“你能不管他们大人的事,这就是你能做的重要所在,他们的事就任其发展吧,我们就只把我们现阶段的任务——学习放在心上就行了,尽量不让那些东西来干扰我们学习,你说呢?”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不过,我还真地钦佩成天生活在祈愿中的人,他们的心在祈愿中肯定每时每刻都沉浸在美好的幸福中。”
“我不太赞成那样的活法,人毕竟在现实中时间要长得多,没有现实的劳动,光是有美好的祈愿是不行的。我反对成天用虚拟的方式来求得生存,维持存在,这是人的被动活法,是不足取的。”
“你说的还是要围绕着‘利’而相争,不过这都不是我们将来研究的东西。你说用虚拟的方式来求生存是不好的,那我们老师说过,文学的表现手法是可以虚拟虚构的,是可以幻想的,这虚构能说它不好吗?这搞文学的人用虚构的方式成文来求生存,这能说不好吗?哈哈,百克,你终于被我逮着了一个,看你还往哪儿逃!”
“瞧把你高兴的,好,你高兴就好,你若这样就高兴的话,那我愿意跟你捉迷藏,不与你深争,让你高兴高兴。不过,我还是要简单点说,你说的这个与我所说的那个,应该是不能比肩齐立的,文学的虚构幻想,说到底还是围绕着‘利’字在打转,是好的,是充实的,不象那种虚拟,那种虚拟是被动的,是消极避世的,让人不能产生快乐的。”“走,我们不争这些了,别老闷在家里面,出去玩去。”百克一说,青灺立刻同意,两人愉快地走出房间。
他们就这样过着年,在玩耍中争论,在争论中玩耍,青灺近乎忘却了家中的事。
镡省岚的年也没能过好,说起来很正常,因为他长这么大了,还从未对哪一个女性产生过什么感觉,叶怜梅是第一个。他把他与叶怜梅想在一起而感到兴奋不已,但又因没理由去约她而感到不悦,他很想立刻得到她。他知道这近乎不可能,所以他总是少言寡语,他的父母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没有把此情况告诉他的父母,他的父母只觉得今年的儿子与往年存在着明显的不同。他搞不清讆塽节后的假日他在不在家,所以电话也不敢打,只是苦苦地捱,捱着这苦苦的年的几个假日,深居简出,外面的鞭炮声并没给他增添喜乐。只有这年后仅有的半日的晴朗还能带给他少许的快乐。由于殳遨没回家,就让镡省岚多休息了几天。到了假期的后两日,他实在在家待不住了,索性骑上摩托车到公司里去,在各车间转着,这才感觉踏实多了;而且走进了公司,就象走近了她一样,渐渐地,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女性天生具有的丰富想象力,有时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效果。殳珏经和柳梦饴在一块这多天的相处,还真有了不同的感觉,她突然产生了要把柳梦饴介绍给她哥哥的想法,而且很快就在自己心里决定了。她知道殳遨这个时候的状态,但她更相信机缘,柳梦饴与她家的相识就是机缘,她不想放弃这个,要让它进一步发展、成长成熟起来。春节假日刚过,她就打电话跟殳遨讲了她带柳梦饴回家过年的事情,讲了她现在的想法。可情况令殳珏很失望,她一说就被殳遨一口回绝了。而殳珏就是殳珏,她只按自己的想法做去,只是后来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对待的。因此,她又打电话给柳梦饴,柳梦饴倒没敢往这方面多想,只是开玩笑地说:“你不是说你们家乡穷得连厕所都没有嘛,这样穷的地方我怎么还能嫁过去呢?”
“那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啦。我们家乡到底怎样,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况且你又不嫁到那里去。”殳珏想戏虐地说,但却不由得认真地开了口。
“怎么能不认真呢?这毕竟是我终生的大事啊!”
“那你的那些个乡村情结都是假的吗?是装出来的吗?你这女魔!”殳珏说柳梦饴的乡村情结,主要是指柳梦饴跟她一起到过她老家,但也含有柳梦饴自己说的自小梦想乡村的一节。
“什么乡村情结,我怎么连自己都不懂啊,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吗?”柳梦饴边说边笑。
“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开玩笑?可能你才是真正地在开玩笑呢。那我问你,即使我同意了,你哥同意吗?你哥的一关你过得了吗?”
“你真鬼精灵,你怎么知道我哥那里没通过的呢?”
“用身体的哪个肢节想都可以想得出来呀,上次我们几个在你那里聚会,不是都谈了你哥的情况了嘛,看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突然转变到我所想要的状态中去,你说呢?”
“可以试试看嘛!你从乡村返城了,现在就不想在‘生命树’下做甜梦了吗?”
“想啊,那你也得先让你哥那棵大‘树’挺直了呀!否则我跟谁做梦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那你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你不是说先试试看的嘛?”
“一切OK,搞定。”殳珏高兴地轻轻地说。
“你先别高兴,才提上议事日程,就已看到结果啦?真是标准理想主义式的幻想家。”
“这你别管,反正你只要照我这红娘说的做去就行。”
“别美了,我挂了。”柳梦饴说着就挂了电话。
柳梦饴被殳珏来上这么一着,还真地有些心动。她想她这样就可以经常去乡村玩了。况且听殳珏那晚对她哥的表述,知道他很有理想,想来是个不错的人,本来只是想象中的好感,可一经殳珏提醒,她还真把自己的思想给放开了想去,任凭思绪随风飘散,似都有与他进教堂的幻想画面出现,只是她并没看过殳珏的哥哥,教堂里她旁边的他是她早已想象中的白马王子,她想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自然而甜美的笑容。于是她立刻就把这个事打电话告诉了聂筱月和何晔,并向她们征求意见,可聂筱月和何晔似乎都是同样的语气和说法:“噢——!恭喜你啦!看来你的小豆豆比我们要先发芽了,你是想先下手为强的吧?算了算了,我们就让你这一回吧,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呢!不过,你要是没本事,可别老是揪着不放哟?我们的小豆豆还在排队等着发芽呢!”弄得柳梦饴认为她们一个也没说真话,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思忖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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