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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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镇府院依照提早规划、加快建设进程、促进早发展的战略,而且因钱的快速到位,整个小镇弄得如火如荼,到处呈现着尘土飞扬的景象。建筑施工头拉来许多施工者,“夕阳红公寓”的进度很快,在春节前就已全部竣工了,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搞得却很有现代派气息,很合大众化的兴致。
公寓的建成,给殳遨和镡省岚带来了更大的压力。镇府院按照合约行事,没有特别情况的出现,不主动参与管理,公寓只要按期上交镇府院签订的款额就行了。只是首次公寓的多数工作人员和整体运作方式还是由镇府院牵头进行的,这本就是苏乾的想法,他要将其贯彻好。公寓服务的主要对象——老人,都是经过各村张贴告示,还有全村党员干部的宣传发动,通过努力才有了的。具体负责管理事务的自然是“为您福”的殳遨他们,但一般的工作人员还是通过镇府院招工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和考核结果来录取和安排岗位的,体现了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极令全镇人感到心服。对老人的子女收费也很合理,老人和老人的家人都很满意。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老人高兴了,子女放心了,运作一段时间后,每位老人、每位老人的子女都夸不决口,说是镇府院为他们办了件大实事大好事。
按照镇府院的规划,还要在本镇搞一个集开会、旅游等综合性质的度假村。但这钱讆塽可真地出不起,是由镇府院打报告向上一级政府部门申请审批的,筹措资金的问题是由上一级相关部门进行的;由县上一级相关部门出面拉了个外商,外商最终同意,并由外商牵头,按镇府院指定的地理位置和外商的建筑要求展开的。由于该建设项目提出的早,在“夕阳红公寓”建好刚开始运转,接下来度假村的建设就开工了,工地上在年前就忙得热火朝天,虽然天气还较冷,但大家一想到新建出的度假村给全镇增添了光彩,特别是给全镇的经济发展带来了契机,都感到异常兴奋,在工地上,没有一人想偷懒的,连外商都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他们,说出中国人特别能吃苦的话来。
殳遨现在虽然又多了公寓的管理事务,但还是忙里偷闲,在想着他的将来。他老是觉得,在人生重大问题面前,感觉自己总是糊里糊涂的,不能让未来变得清晰可辨。从这一点说,他感受到的是痛苦,似乎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航行,而突然间桅杆断了,任凭海风将船吹得乱行,自己又无法控制;他也不知这船要驶向何方,会发生什么不测。其实,他的想法一天明白又一天不明白,所以他的一切的不定数让他沉默着,不能如别人那样正常地对待生活。他甚至产生过恐惧心理,他以前的那样的自信似消失了,亦似“圣灵”的消失一样,被海风狂吹到了海水深处去了;幸亏他当时转态的快,若不然可能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他惊异着;他知道他自小就没有这么失望过的,虽然孩提、童年时代的生活难了点,但还是在自信中度过来的,他能考上大学,主要靠的也是这个。“难道这就是我的所谓的深邃的思想意识吗?我如此冲动又如此萧条,这不就是幻想主义者的最好特征吗?我是个只想不做的幻想虫吗?我这样怎么能行呢?或者,这是不是就是黎明前的最黑暗?”他还从未贬低过自己辱骂过自己。“《红楼梦》里说,‘世事洞明皆学问’,每个个体未必不是一本厚厚的故事。冲着这一条,我是绝不要自挡自己的去路的。”他又显得有些自信起来。但他一回想到要具体去干什么,他又会显得茫然而忧心忡忡。“做人就这么难吗?做人有这么难吗?难在哪儿呢?自己现在难的是什么呀?胜与败真的是全在于自己吗?”殳遨对自己在心里所提出的这些问题都不能很好地为自己给出答案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我要走,我仍旧要走,我就是要走。然而我走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这儿不够苦,还是这儿就不苦?自己是要去找苦吗?难道甜的东西就不好吗?就不能为好而努力吗?我这是不是太武断了呢?或者我的神经上出了什么毛病?更或本身就有毛病?”可想来想去,想到最终还是坚定地要走,虽然他不知为什么而坚定,他模糊中又想到了家中挂的那幅自勉联:“雪压霜欺,梅花终究向阳开;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要说烦,做人真烦,殳遨想了又想,不知想了多少回,就是没用,或许纯是他的性格让他变得如此。这不,他想起了这幅对联,就又问起了自己,实际上如此又有何用?“我被霜雪欺压了吗?我被山石阻拦了吗?这霜雪和山石是什么呢?如果有,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有吗?真地有霜雪和山石吗?我这应该算是自加压力或者就是杞人忧天吧?是穷得只剩下什么吧?对,是属于温饱之后的精神问题,羞涩的该是精神!”他肯定了这辈子还没有醒过来,所以姑且就让自己暂时沉醉下去吧。
柳梦饴在年前不几天,反而休闲了起来。她嫌闲得慌,就打了电话给殳珏,说是没事找乐子,并且说她总念念不忘上次几个人的聚会,又说近阶段她还要来殳珏家与她再聊聊。殳珏说:“不行,我恐怕在年前是要回老家一趟的,不能邀你到我这里来了。”
“哎,你的老家很好玩吧?我小的时候就想去乡下转悠转悠呢,可惜就是逮不着机会,我们家祖宗八代都是城里人,乡下根本没有亲戚,所以很难实现我的夙愿哩。”柳梦饴兴奋地憧憬着说。
“我才不带你去呢,我们那里可是很穷的,穷得你都不敢想象。”殳珏故意夸大其词地说。
“不会吧?在我们这一代,特别是在我们这一带,哪还会有这么穷的地方?我不相信,那你说说,你们那里到底穷成什么样子了呢?”
“我们那里穷得呀,一天只吃两顿饭,每顿还是吃稀饭,哎哟,那稀饭真叫稀呀,我们那里还有句俗话是用来形容这稀饭稀的呢,要我说给你听吗?”
“你就快说。”
“那稀饭稀得呀,叫‘勺子往里捅三捅,浪头打死人’,你说这稀饭稀不稀?所以啊,我们那里到处都找不着厕所,你想啊,大家都没得吃了,又哪能要拉要尿呢?你要是去了,连厕所都没得去的,你还要去吗?”殳珏仍作欲擒故纵状。
“呸!你胡扯你的淡去吧!我可是春风灌我耳——这耳听那耳出。你明明是不想带我去,算了,不带就算了,我不勉强你的,你这个小气鬼。”柳梦饴也故作“两只指头推三只指头拉”的推拉状。
“不对,那叫‘春风灌驴耳’呐,你这死丫子,连话都不会说。哎,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的好妹子啊,你可不能生气哦?!你不象我,你一生气就会立马变丑的,快别这样啰!”
“去你的吧,神经病发作!”
“看来不答应不行了,那好吧,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时我找你?”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我现在是调休长假,到年后才会上班呐。应该是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才对,怎么会问我呢?”
“我敢不先准你口嘛!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在休长假。好好,不多说了,到时我叫你就是了,再见。”
后来殳珏决定,还是趁回家过年的机会去看看父母吧。殳珏虽是在城里长大,可她对自己的乡村也是非常地熟。在回乡村老家之前,她先打电话给殳遨,殳遨乘机把他可能离开“为您福”公司再行出去的情况向殳珏简单说了,并说他根本没心思回家过年,而且手头上的事切实还很多,真地脱不开身,决定不与她一起回家看望父母了。殳珏没想她哥哥的事,他说不回就不回吧,反正随他的意。之后,她又打电话给柳梦饴,柳梦饴早就等得急了,接完电话,立即收拾好行礼,与父母打了招呼,迅速地就赶到了殳珏的住处,她想去乡村,就象从未进过城的乡村人要进城一样激动。
在乡村,进入腊月,孩子们心头就会慢慢地温暖了起来,因为腊月是要下雪的,雪是孩子们最爱观赏的景致了,孩子们太爱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了;腊月里还有“小年”要过:腊月二十三(有的地方是二十四)是“送灶”,这一天每家每户都会祭灶神,烧香、放鞭炮送灶神上天,在灶台上方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红纸小对联以示祈愿。除了“送灶”日外,就数腊八最给孩子们欣喜了。在每个腊八那天,每个孩子的碗里都盛满香喷喷的腊八粥,可口入肠,美美难忘。等最后一个腊八过去,孩子们就知道快要过年了,个个满存欢喜,高兴得手舞足蹈,欣喜若狂,过节若还伴着雪,那就更算是锦上添花呢。总之,腊月里孩子们的脸上有着难以言说的幸福,到处飘满不断线的笑声。
殳珏和柳梦饴到了老家的时候,已是满溢着浓浓的过年气氛,是腊月的第三个腊八日,也就是最后一个腊八。殳珏的爸爸妈妈高兴得就只剩微笑了,她们一到家,她的父母就忙开了,正好要弄城里人定是吃不上的、连殳珏也很长时间没吃上的腊八粥,因贵客的到来,特地又多加进了莲子和栗子,这栗子听说还是远方的亲戚来时带来的呢。由米、红豆、枣、莲子和栗子混合而成的腊八粥,吃得柳梦饴余香满口,终馋仍难解。
吃完午饭,殳珏和父母还有柳梦饴四人围着八座的大方桌坐着。
“小珏,都光顾说别的了,怎么你哥没跟你一起回来呢?”殳珏的母亲问。
“他呀,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公司的事太忙,走不脱,就不回来陪你们二老过年了。”
“他在公司里干的还好吧?”父亲关切地问。
“还好。”殳珏作了简短的回答,她并没把殳遨告诉她的情况向父母透露。
“这孩子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真算是出息哩。柳姑娘啊,我们珏子和她哥都很有出息,他们都是我们老俩口子的骄傲呢。”母亲露出了幸福、骄傲的甜蜜微笑。
“是的,伯父伯母,你们真幸福。”柳梦饴也跟着甜甜地笑了起来,殳珏没有笑。
“谁呀?我来了。”忽然院门有人敲,父亲应声开门去。
“是我,邻居他大婶。”门外声答。
“啊,是你隔壁尚婶。”母亲望着殳珏说。
“噢,是尚婶啦,快请进来吧。”父亲开了门,让进,看着尚婶手里端着的东西。
“哟,尚婶,你端这来干啥嘛?”母亲迎了出来。
“不是听说你们家闺女回来了吗,还陪来了客人,这不,我们家柿子树收下的好多柿子,埋在地下多得没法吃,已被我们老两口吃了好多哩,瞧,还有好多,女儿在外打工连过年也不回来,若不再吃完恐怕就要坏掉了,所以就端了过来,也好让你们家的客人尝尝嘛。”
“是的,你们家的柿子长得确实不错,收成也好。谢谢你了,尚婶,谢谢了。”母亲接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噢,尚婶坐下来说话。来,柳姑娘,既然尚婶端来了,就不要客气了,吃吧,真地挺好吃的。噢,要我去用水洗洗吗?你们在城里的人是很讲究卫生的,不象我们。”顺手就拣了个好的送了过去,柳梦饴客气地接了,并迅疾回答:“哎唷,不了不了,我们没那么娇的,谢谢伯母,谢谢尚婶。”
“看你们这些城里姑娘长得多水灵多俊俏,多讨人喜欢啦。”尚婶看看殳珏和柳小姐。“哎,我们家的姑娘在外面也不知怎么样?真叫人担心,连过年都不回家一趟报个平安。”尚婶说着说着就变得有些伤心起来。
“尚婶您别担心,她肯定挺好的,她都这么大人了,她会照顾好自己的。”殳珏没说到点子上。
“哎,是的,现在的孩子,都是个工作狂,为了那钱,连家里的父母都不顾了。”父亲顺了尚婶的话意说,说着就想到了殳遨,可他想了又有悔意,其实他是很支持殳遨去闯事业的。
“我就怕她在外面有什么闪失,老让我担心。”尚婶又说。“哎,小珏,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二狗子,你认识的,他就在外地打工,结果呢,叫公安局给抓了起来,他的父母都急出好多白发了呐,真叫可怜啦。”尚婶仍是叹气。
“是啊,现在在外做工的这些子女,都好让家里人担心哩。”母亲也跟着感伤起来。
“还是你们这些学校毕业找上工作的好,没什么担心,工作又好,当初我们家的宝贝女儿就不怎么肯学习,现在看出好处来了,可已经晚了,唉,这世上真是没后悔药可吃的!”尚婶又看看两位姑娘。父母亲也跟着看了她们一眼,父亲呵呵地笑了一下。

“是的,要说起小珏哥妹俩,那还真得感谢她爸呢。”母亲说时看了看父亲。
“你就别再提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父亲不好意思地阻止着。
“在小珏他们小的时候,她爸总是想办法,让他们从小就开始熏陶起来,说‘育人就象育树苗,育则直,不育则弯’。后来他爸就想出了个办法,就是要他们养花种树,到现在那树还在院子后头长着呢,长得既高大又结实。”殳珏的母亲没顾她父亲的示意。
“哎,妈,你看你,你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了,好象我和哥哥现在的样子都是那花呀树呀给的呢,那些东西有那么灵、有那么神吗?!”殳珏也想止住母亲的话,她不想她妈妈为她们小时候的那点小事炫耀,还有也不想让尚婶难过。
“怎么就没有那树呀花的功劳呢,要不是你爸小时候要你们哥妹俩养花种树,说不定就没有你们的现在呢,你爸的这个教育你们成材的办法我一直举双手赞成的呐。”
“你住嘴吧,就别提那事了。”父亲笑着开口阻拦说。母亲看看父亲,就停住了说,尚婶随之苦笑。
“那好,你们聊吧,我还有事,两位姑娘,我就不多陪你们了,没事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年老的人,别老让我们为你们担心!”尚婶说着就往外挪身,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我看这样吧,刚吃过饭也不宜久坐,我就带你出去转转看看吧,梦饴你不是对我们乡村很痴情吗?走,我们出去逛逛去吧。”殳珏等尚婶走后,就起身邀柳梦饴出门。
“对对,柳姑娘,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好,就是空气好,让我们小珏带你出去呼吸呼吸好空气吧。”父亲微笑着说。
“好的,伯父伯母,我和殳珏出去走走去,想到这里来,就是想多转转的,这里的空气可多好啊。”柳梦饴站起。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吊着一只大山芋,问:“哎,殳珏,这是什么呀?我怎么刚才进门时没看见呢?”
“哇,你真是标准的城里大小姐,怎么连山芋都不识呢!真象有个笑话讲的那样,城里人连小麦和韭菜都不能分辨出来,,你这比那还惨,呵呵。”殳珏笑着说。
“山芋?山芋我见过,可哪有这么大的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这称起来可能得有两三斤的吧。”
“对,就是要大,不大就不会把它挂在这儿了。”
“把它挂在屋檐沿边干什么呢?”
“这叫风干,把它长时间地挂在檐下,借自然风把它给吹干,等到了时候,就能把它用水煮着吃或者烘烧着吃了,会很甜的,比如现在就可以拿下来吃了,等我们走的时候,我把它取下带走,留给你回去慢慢享用吧,行吗?”
“那就先谢谢了。”柳梦饴快活地笑了起来。
说着笑着,两人就出了院门。父亲和母亲在后面高兴地看着她们走出门口。“哎,你说小珏把她带回家来,不会是这柳姑娘正和我们的儿子在恋爱吧?”母亲为儿女之事总丢不下心来,总是爱想些事。
“你别害猜了,孩子们的事,你可就别操心了,操心也没用,现在是什么年代?是自由恋爱的时代,是根本不用大人插手的年代,更是讨厌大人问这问那的年代,难道这你都不懂吗?真是老掉牙的老古董啦。”
“呸,你就闭上你的嘴吧,瞧你那熊样,要不是那个年代,我才看不上你这歪嘴斜眼的呢。”虽然父亲嘴不歪眼不斜,母亲可就是这么地丑化他。
在院门口左边,拴着一头牛,见有两位不识的人在面前,于是抬头看了看。“殳珏,你们家还养牛啊,现在不都机械化耕种了吗?嗨,这牛可真大真可爱呢。”说着就伸手摸去,又从旁拿了点草放在牛槽里,牛见着了草,闻了闻,根本没有吃。
“怎么,你城里人也会知道机械化耕种?”
“我不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嘛,你尽耻笑人。”
“照你这样说,发展到机械化耕种,那牛就该灭绝了呀?要真是慢慢绝掉了,那我们还真得把它养好了,到时说不定就成了珍稀动物、无价国宝了呢!”
“美得你!那些奶牛厂有的是牛,谁稀罕你这个?”
“其实啊,即使全都机械化了,牛还是有存在的价值,你想呀,牛吃的是草,但挤出来的却是白乎乎的奶水,可供人饮用;还有,就凭牛的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是永远值得我们人类汲取的呢!”
“你简直就是一位哲学大家呵。”
“不,我应该已具有了诗人的气质与情怀,难道不是吗?”
“你总是很臭美!”柳梦饴朝前走着时,听殳珏如此说,就嗤笑了起来。
“怎么就不是呢?你看我们这里,空气新鲜,绿树成荫,鸭鹅成群,一眼望平川,凉风习习撩人醉呵。”
“不对,是冷风飕飕,我都感觉到冷了呢。”柳梦饴说话时真感到有点冷,毕竟是乡村,显得空当当的,难聚热。
“嫌冷了吧,下次还做梦要来吗?不过,正因为我们这里空当多空当大,所以我根本不习惯你们城里钢筋混凝土铸就的邻里关系,看我们这里,端着饭碗都会跑遍全庄呢,多好呀,既交流了感情同时还能说事,真可谓一举两得的事儿,就如尚婶刚刚过来的情景。”
“哎,珏子,刚才我就留意,尚婶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些有些伤心了呢?”
“这你都不明白,真笨!一来她把她的女儿与我们作了比较;二来她的确是为长年在外不回家的女儿担心的。这不是很正常的理解内容嘛。”
“那二狗子的事发生在你们这里也算正常现象吗?”
“你们那里才叫正常呢。不过,现在人给人感觉,似乎太注重钱财了,除了钱好象什么都可以不顾了,就是自身自由都放在‘不顾’之列,真是让人想不通。”
“你别老说我们城里不好,你现在不也是在城里求生存吗?你将来还不是要在城里找人成家吗?你这是用语言夸赞你们乡村,还是用行动来反对你们乡村呢?我真弄糊涂了。”柳梦饴相讥道。
“那可不一定,我现在还说不准我的将来呢。”
“就别跟我吹牛了,难道你不想要你将来的生活质量更高吗?看来我今晚就能吃到你们家那头牛的牛肉了,因为它已被你给彻底地吹死了。”
“别瞎说,我是见血就晕。”
“真是每个人都有短处,原来这血腥就是你的薄弱点啊,往后我可就知道了呐。”柳梦饴呵呵地笑了起来。
“叫你别说你就别说,你还说,看我还领你转悠不?”
“算了算了,不说了。哎,对了,伯母刚才要说你没给她说完的有关那树的问题,对,那树在哪儿呢?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呀?好象这里面还有个说头,我怎么就没听你说过呢?”
“你要看就带你去看看,不过,你可别信我妈的。走,右拐弯,在我家的院子外面呢。”殳珏领着柳梦饴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家院的后头。“看,这一块就是我家的自留地。那树在那儿,是棵洋槐树,哦,那个年代的人总喜欢把什么都加上一个‘洋’字,如洋烟、洋火,如这洋槐树,噢,这洋槐树呀,就是所说的那种刺槐树。”手指着给柳梦饴看,柳梦饴顺手看去,看到了那棵树,长得很健壮,虽然因冬的萧瑟而显枯干,但主杆非常笔直,上头也看得出春夏的枝叶繁茂。
“哇,这树长得真高耶!”说着两人就已走到了树底下,柳梦饴用手拍拍粗糙的树身。
“与我同龄,是我那年春天生下来时,我哥同意了我爸的建议,在别的槐树下采的种芽栽过来的,我和我哥把它叫做‘生命树’,它长得比别的树既高又健壮,是因为有我们的特别呵护造成的,这不奇怪。”
“它长得挺直哎!真雄壮,真美!你和你哥经常给它浇水吗?”
“那当然,既然是‘生命树’,怎么会不给它水喝呢?水也是它的生命之源嘛,就跟我们人类一样的呢。我记得在我们上大学走之前,都是每天清晨不管风霜雪雨必来看的,我们是一天天看着它长大的。”殳珏说时仰脸看向树梢,微微地甜甜地笑着,若干年前的景象就在她的脑海中快速地放着电影。
“可你父亲要求你们小时候种树,有什么重大含义吗?也就是说,你父亲为什么要你们这样做呢?”
“重大含义?噢,按我父亲的意思来理解是有的呗。”
“这又是何意?不妨说来听听?”
“这不很简单嘛,这么灵智的姑娘一想就会知道的,怎还会问我?”
“我道真地不太清楚呢。”柳梦饴如此这般听得,似有点明白,但她很想听殳珏本人具体说起来。
“傻姑娘,看来你该找人出嫁喽,可能专想别的事了吧?”
“看,又来了,你就别总炫耀你那点智慧了。”
“你想啊,这树既然这么直,你可以想象是在我的父亲严厉要求下直的呀?”
“快快说呢。”
“我的父亲就是要我们与树一起成长,我们一边成长一边养树,树养得直了我们也就直了,树养得好了我们也就好了,反正他是那么想的。我哥和我能走出去——我们这里叫跳出龙(农)门,我的父母一直认为就是这个缘故,所以我的父亲一直为他的这个教育方法感到自豪,为我们感到骄傲。”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别说,还真好,既种好了一棵树,又把你们给很好地培育了出来,真是一举两得,而且这是你们哥妹两个一辈子的大事呢。对了,听说还有花,种花又是什么意思呀?”
“你是装傻还是真呆啊?”
“不说拉倒。”
“好好好,我说,我说就说呗,哪来这么多较真。其实不说你也明白的,这栽树啊,是要我们把树栽直,是要把树养直养好,实际就是要我们象树那样好好地成长,走路、做人都得正都得直,长成了树,也教育了我们,我们和树一样真真正正直直地成长了起来。可种花呢?花是香的,是人人都喜爱的,我的父亲是要我们做人人都喜爱的人。但还有第二层意思,那就是要我们明白,花香是短暂的,我们要好好珍惜来到人世这短暂的时光;树是相对长久的,最起码自然生长的生命要比人长,我们要学树的挺拔和长久生命力的精神。”
“哇,看来你父亲简直是个了不起的人呢,教育你们用了这样的好方法,真是让人倾羡难止,怪不得你们哥妹俩都快成了什么大家呢。”
“什么了不起的人,我父亲是个标准的农人把式,连一点文化都没有。不过,我觉得主要是培养出了我们的亲自动手和亲身参与的良好习性,还有这些个道理让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烂熟于心了。”顿了一会儿,又说:“但我父亲说的一句话,到现在都让我记得清晰。”
“什么话?”
“叫‘一等人不打不骂都**,二等人打骂才**,三等人打骂都不**’。”
“看来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很好的呀,也看来,我喜欢这一片蓝天还是很对头很值得的,我这次没跟你白来,算来对了哟,哈哈。”柳梦饴显得异常开心。
“不过,我觉得越是这些不懂文化的人,讲出来的道理就越简单,根本没有文化人的那种文骚味,让人晦涩难懂、诘屈聱牙,就如我父亲的这一教法,是既简单又适用,我嘴上说不出什么好,但内心感悟却很深,而总结出来的东西是简单易懂又深刻。”
“我也赞成这些人的朴实,敢说真话,不做假事,不客套,肯卖力,活得潇洒,过得真实。不象我们城里的人,或者说是上班族的人,相互挤兑,有的简直就是口蜜腹剑、借刀整人、媚上欺下,胼胝肥肠总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我可从来就是对他们鼻子不来风呢。”
“耶?我怎么就从未见过你如此较真?”
“难道我的风格没写在脸上吗?就是没写在脸上让你瞧见,可这次能与你一起来这里也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对,对对,怪不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原来如此,不仅有共同的喜好,更是同命人相怜嘛。”
“瞧你这油嘴滑舌的,多遭人讨厌!哎?对了,既然我们多少年后成了好朋友,说明是有缘份的,可你这树怎么不是柳树呀?若是柳树的话,不就更能说明我们之间的一些情况了吗?你看哇,我姓柳,喜在柳荫下做甜梦,这多好啊!要是面前的这棵是柳树的话,那我就从此不回去了,就坐在这柳树下做美梦得了,哈哈。”
“你脑瓜子还真灵通,看来我都快不如你了,哈哈。”
“你总是忘不掉你的那一套。”
……
柳梦饴跟殳珏去了一趟乡村,认为收获很大,她很是满足,年后回到单位还常跟人说起这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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