讆青灺同意了妹妹的请求，他用卧室的另一部话机，与镡省岚联系上了，青丝的钢琴老师决定当晚就来这里。青灺让牛奶奶多做点饭菜，说今晚要有几个人来家里吃饭，弄得牛妈为之好忙了一阵子。他交待给牛奶奶后，又骑着自行车去将百克接来。傍晚时分，镡省岚的到来，立马增添了热烈的气氛，好象一阵热风，将室内冰冷的空气撵走，换作了无与伦比的暖和空间，使人顿觉舒适非常。
讆塽在几位小字辈聚齐后，他要走了，他去与说定的苏乾会面，要先开车去等苏乾，他有点迫不急待。他向几位打了声招呼，挥挥手，急切地走向车房。
青灺知道他父亲今晚在家没味口，他更知道如果他在家的话，那大家都会被弄得没有味口，因此他没有与父亲表示什么，就一声不吭地放父亲出去了，自身反倒有些许轻松感。
“这样，趁奶奶还在烧菜的时间，我们先坐下来聊一聊吧，青丝小妹，你去沏些茶来。”青灺等他父亲走后，安排大家落座，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旁的茶几侧边，那疾虎正坐在地上兴奋地摇着尾巴，眼睛盯着每个人，好象它也好客很兴奋似的。
“青灺，你这客厅正中镶嵌的壁画真是太美了，我有缘与你家识了这么长时间，这倒是第一次得机会细瞧，哎呀，这要花多少钱啦？”镡省岚落座后，瞬间的静寞使得他侧面向客厅正中墙壁上看去，以这样的方式作为了开场白。
“钱是值得呐，在当时要好几百块的。但我爸当时偏要花这个钱，鼓吹说这是正宗的珠联璧合，说这是标准的红花配绿叶；更自吹地说，这是他具有艺术美感的真实体现，有着超时代的想法，比时代多迈了多少步，是别人不能比拟的长远眼光和思维；其实这玩艺儿别的地方早就有了，只是我们这里当时还没有罢了。所以我老说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屎克螂伏轨——硬充大铆钉，自我感觉良好，真正地不值一提。顺便说一句，我所说的可句句凿实哟。”青灺对他父亲一直有种隐约的不快，他认为他与他父亲之间有着隔阂存在，最主要是他父亲对他的母亲不好。
“我的看法可能与你不太一样，青灺，它看起来可真算是精美独到呢，与这室内景气配起来不是很优雅吗？说明你老爸的眼光或者说艺术感观还真挺不错呢；”镡省岚继续笑着发表自己的不同的看法，起身站立在客厅正中央，进一步细瞧着面前的壁画。“现代人真会出奇地想，把雕刻画仿真搬上了家庭装饰，把它镶嵌进客厅的墙壁，确实给人以不同的感受，古朴典雅中不失现代气息蕴含其中，可能切实在这远近几十里之内，大概只你老爸才会有这极为美妙的奇思构想。”边观赏边摇头边啧啧赞叹。
“青灺你这孩子，怎么能叫青丝沏茶呢？我再忙，这沏茶的时间还是能腾得出来的。她还是个孩子，万一烫着怎么办？茶就放在这儿了，小镡和百克你们请用茶，我得赶快去给你们做饭去。”牛妈将几只茶杯放在茶盘里端着，一进来就对青灺数落，边说边轻轻地将沏好的茶从茶盘里取出放在茶几上，然后跟两位小客人说了句，就去了厨房。青丝也是跟着牛妈进了来的。
“好的，谢谢您，您忙您的吧。”镡省岚和百克立刻掉头朝保姆说。
镡省岚站在那儿，沉浸在壁画的美境之中，他还用手指轻轻触摸了壁画几下，那凹凸适中和质实的感觉，与闻着了的四溢的茶味香气搅和在一起，感觉此刻的情景美妙极了，“要是再配上优美的音乐就会更好呢！”他情不由衷地感慨地自语了一句。
“老师，有！在这里呢。”青丝很快从长条桌的一个抽屉里拿出壁画的摇空器，用手轻轻一摁，那壁画内所有的五彩小灯就全明亮了起来，而且随之而起的是镡省岚熟悉的令他陶醉的钢琴曲，这整个壁画内的景象实在太和谐而优美了，特别是那壁画内两旁竖着和上方横着的被同色灯光打亮而随节奏一闪一动的对联，这整个的艺术思维和工匠的心工手巧令他叹为观止，“这可真是精美独特啊，情境之感油然而生，显得既细腻又丰富更感人呵！”这壁画的情景让镡省岚的视线久久不愿移开。“瞧这上联：最是仙境无觅处；再看这下联：惟向塽门厅堂来；还有这横批：天上人间。这简直多有意思啊。”
“老师，你教我弹一会儿钢琴，好吗？”青丝已有好多日没碰上她渴爱的钢琴了，等钢琴老师来了，她的心就立刻变得痒痒的了，自然要抓住想过隐的机会。
“青丝，都这么大人了，别总是不懂礼貌，镡老师刚到这里，总是要有歇脚工夫的吧，等吃过饭再弹也不迟，反正让你练习的时间有的是。”青灺对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发急道。
“也好，青丝，等吃过晚饭，我认真地教教你。噢，我都忘记了，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镡省岚说着走向放包的另一个地方的桌台上，拉开包链，从中取出来送给青丝看。
“哎呀，真好！太好了！哥，你看，镡老师给我带来了好多钢琴练习曲，还是五线普的呢，看，全都是世界名曲，这我可太高兴了，谢谢你，镡老师。疾虎！走开！”青丝见老师给她带来她最喜欢的东西，感到非常兴奋，跳着蹦着就去了钢琴室，没有扎的黑秀发因为走得急而两边摆动着，疾虎也摇着快乐的尾巴跟着跑。
“真是小孩子，脱不了天真的孩子味。镡老师，请用茶。”青灺对其余两位笑着说，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只茶杯。
“本来就不大嘛，女孩该有的神气。”百克也笑着附和道。
“你们两位快要放寒假了，是吧？你们俩人是同班的吗？”镡省岚随即就坐。
“是的。不过，我们提前回来不少天了。”青灺微笑颔首称是，百克也看着镡省岚点头。“镡老师，你有阶段没来我家教我妹妹练琴了，是吗？”青灺不知怎地，又想起了他的父亲，他猜测镡老师应该有些阶段没来他家了，他确信这跟他父亲的事一定有关联。
“是的，你们家肯定是有什么事的吧，所以才——，不过，这阶段我刚好有事要忙，而且很忙，要是让我来，我还真来不了，巧得很呐。”
“我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休息了这段时间。”青灺说着由微笑转而紧绷着脸。
“青灺，你们准备好了吗？马上吃饭，都到厨房里来，我都弄妥贴了，就专等你们来吃呢。”牛妈来到客厅门对青灺说着。“对了，青灺你把客人先带到厨房，然后赶快去把你妈妈也请下来一块吃饭，她成天呆在房间里不是要被闷坏呀，我看着她都心疼得慌。还有你妹妹，青丝又到哪儿去啦？噢，在练琴啊，赶快叫来一起吃饭，天气冷，耽搁几分钟就会冷掉的，冷掉就不合口味了。”
“好的，奶奶你先去，我去叫她们，镡老师和百克，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很快，大家就在餐桌上聚齐了，坐到餐桌边，每个人才发现自己有点饿了，馋虫被牛妈烧的好吃的菜香给勾引了出来，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叶怜梅脸上的蜡黄色还是没有完全地褪掉，仍显露出缺少精气神的样儿来。
“省岚，不好意思，因为家中的一点事情，这几日没能让你来，很对不起，我们的青丝也显得急呢。你这几日的损失由我来弥补，对了，你不是很喜欢吃红烧肉的吗？吃呀！在我们这里，你可千万不能客气！”叶怜梅吃了点菜，放下筷子，对镡省岚说。
“好，我自己来。嫂子你刚才说哪儿的话！我家中也刚好有要事缠身，就在昨日才停歇了，今日真算是凑巧能与大家坐到一块儿呢。”镡省岚虽然微笑着，但脸上还泛起红晕，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害羞什么呀，年轻人，既然怜梅这样讲，你就不要客气。来，吃菜，百克。”坐在叶怜梅旁边的牛妈一边说着镡省岚，一边夹菜放进百克的碗边。
“奶奶，别客气，我自己来，谢谢您。”百克有点腼腆地说。
“是做什么事情的，看你脸上的气色看上去都不如以前了呢。我看这周围老远想跟你学钢琴这玩艺的人有好多哩，怎么样，收入还可以吧？”叶怜梅轻轻地说着问着。
“没什么大事，是些苦力活，还算干得来。不过，这几日没来你家，嫂子你好象也瘦了许多，是多日不出门而闷的吧。说实在的话，人还是要出去锻炼锻炼才行，否则会垮掉的，牛妈，您说是吧？”镡省岚看了对面的叶怜梅一眼，说得有点过瘾，但他下意识地避开了叶怜梅后面的问话。
是的，自打镡省岚来到讆家大院，第一眼看到叶怜梅，就主动产生了好感，一阶段还曾默念过。开始倒并非因为情感上的事，他看到她的才华和美貌就这样在讆家一隅被活活埋没，太浪费了，觉得十分地可惜。她本该有自己人生段该有的一切，可惜恰恰相反，整日被她的丈夫给生吞活剥了。他曾在心底里为她鸣不平，但又不能帮她改变什么，毕竟他的身份就只是讆家雇来的钢琴教师而已，他的本份就是把青丝教好，不能再管别的什么事。他虽然没有恋爱过，更谈不上结婚，但他知道讆家大院的男主人就这方面而言，是实足的残忍。他曾在一瞬间产生过帮她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自己给打压了下去。他羡慕她，他敬佩她，因为她有他没有的东西，包括性格和才华上的，还有她的这样好的条件，这些都令他望而莫及，他为此就为她感到遗憾；但让他不明白的是，象她这样的人，在他想来，应该是非常有思想的人，非常有活力的人，非常爱展现自己外表和才华的女人，可现实中的她却象金丝鸟一般被关在笼子里，不能或者不想飞出去遨游苍穹。而且在他认为，都什么年代了，她还能忍受自己丈夫的囿制，竟然不反抗而活活浪费掉自己的青春朝气。他此时终于找着了机会说早已想要说的话。可他却触着了叶怜梅的伤处，让她产生了不快，幸亏只是俄顷而已，因为她不想在此时有什么不悦神色表露出来。
“是的是的，应该经常出来活动活动，哪怕是在院子里见见太阳也好。”牛妈总是嘴快。
青丝先是不管他人，只是闷着头吃，听老师讲自己妈妈现在的模样，不自然抬起头来看一眼，嘴里还吃着东西，就说：“妈妈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还眯眯地笑。
“你不懂，别吓说，快吃你的饭，连饭都不能堵住你的嘴。”青灺向调皮的妹妹瞪了一眼。“百克，你在我家还这么客气干嘛，既来之则安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腼腼腆腆的，这又不是第一次，况且咱们还算得上好同学好朋友哩。今夜如果不想回去就在我这里跟我挤一挤，我们俩个多陪镡老师说说话；如果你想回去，那我骑车送你回去，反正路也不远。”
“我想还是回去的好，免得父母为我担心。不过，到时再说吧。”百克丢下筷子停住吃，然后说。
“唉！是想出去溜溜，老是呆在家里头，闷死人了。”叶怜梅不瞧桌边的每个人，一手托住下颚撑在桌子边上，眼睛望着桌上某个地方发愣，嘴里吐出怨气道。其实她何偿不想象大雁一样自由自在地遨翱于大海上空的蓝天白云间，只是她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她平素如何，她自己最清楚，“在这个小镇上有许多人都拿他没办法，我又能怎样，而且还是个女性，已结了婚的女性，历史一向如此，社会一向如此，不管古今中外，女强人毕竟少之又少呢。”她总是隐约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有时还用此来打击自己现在已很少有的冲动的想法，她每次冲动而自己在心底打击过后，就会有一阶段的风平浪静，就觉得结了婚的女人就该呆在家里操持家务或遵守三从四德，然后就是耐心地静心养性了。
但她在第一次看到镡省岚后，就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消极想法，认为虽然他也是大学生，但自己比他多了许多优势，而他竟然四处找寻快乐，成就他的想法，可她却只有如此平庸的致命的思维，她为此而难过不只一次。不过，待他一走，回头一想，那激起的千重浪又退潮了，继续过着一贯无聊却显稳定的日子。此时，她心底曾羡慕几回的人就在自己的对面坐着，她又有点激动；而他一下子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了自己的隐痛处，她感到有点失落感在侵扰着她的心尖，一阵作痛。
“机会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成功是要靠自己努力付出才会获得的，没有争取和付出，哪来人生理想的实现呢？！”镡省岚从未有过的说话风格，此时竟小荷露尖了。
“我来盛汤，马上吃点热汤，要好好暖暖身子才行。”牛妈说着转身向灶台走去。
“是的，但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情况，应该是因人而异的。百克和青灺，你们两个在县级中学上课，现在感觉怎么样？学习上是否比前一阶段要轻松点呢？”叶怜梅无气力地回答着，她现在不想说了，她怕沉受不住，所以故意将话茬拨开，镡省岚看出来了，他感到有点失望和不解，此时也只好顺着她的话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个中学生。
“怎么说呢，说轻松也不轻松，老师要求比较以前算是更为严格的了，但他们教学方式、方法还有环境都比乡中要好得多，所以才有了些许轻松；而且还要看每个学生的接受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呢。”百克慢声慢语地回答叶怜梅的问话。
“我最看不惯现在的老师全都偏面追求升学率，根本不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虽然国家近些年在宏观上作了渐近的转向，但各个学校还是不太注重素质教育，还象过去旧年代，似乎仍要每个人最终走上仕途，觉得那才是唯一的出路，似乎是必走的华容道一样。如果我们的社会还不转变这个风气的话，那将来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现象将会变得更为严重。实际上这读书不过是人生中取得成功的途径之一罢了，其他成功的方式有的是，就看你的眼光、努力和发挥的程度了，当然也是避免不了机遇的。”镡省岚为着教学队伍里的行情竟发起了自己的感慨，也是想同时把这位寂寞女人**状态。
“其实这是中国国情所致，是过去一以贯之的，不是说想改就立刻改得了的，还要靠很长时间的努力才行。我说句冒昧的话，镡老师，因为你不在他们的行列，所以你不了解也不理解他们的情况，有许多事都是一环套一环，一扣接一扣的，是相互影响着的一个整体，每个人都由一根主绳栓着，挣脱不了的，所以只能绕着它转，转还得转好，不能出乱。这我们都能理解呀，万事总得有个过程嘛。”百克平素少言寡语，今日说得让青灺都瞠了眼睛。
“你这小子，怎么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比我深刻得多呢？”
“汤来了，注意汤着，青丝乖乖让开点，让奶奶把汤放好。”牛妈盛了一沙锅的汤，是酸菜鱼头汤，是叶怜梅最喜欢吃的汤了。青丝见奶奶此时用这样的神情叫着她，她小声地咯咯地半捂着嘴笑。
“对，百克这样说我很赞同，学生年代不好好学习想怎么样呢？就我们国家这种情况，学生时代在学知识学文化的同时，还要再做什么才会更好呢？我看暂时还没有，也不能有。而且就这样，许多小孩子还是变了样，说话做事就如大人一般，但又根本没有成年人的理性的控制力，真是似懂非懂令人好笑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爱学习，让大人气都不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么以后的人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叶怜梅怕几个学生听镡省岚这样说而影响他们，于是就顺着百克的话带着情绪说下去。
镡省岚只得摇摇头，他没法再说了，包括每个人把他的意思都给理解错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我看这种现象说明，这就是现代人的新面貌，是对‘八股取士’或者类似‘八股取士’的无形反抗，说明现代人的思想跟过去根本不一样了，认识到人的一生根本不会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要多才多艺、全面发展才对；而且这也是尊重自然人性和人权体现的重要所在嘛。只是面对目前的情景，还是嫂子您说得对，暂时切实只能如此。”然后，镡省岚真地觉得不再有说下去的必要，立刻收起话峰，他本来还想乘势说上好多自己的看法，甚至继续想借此暗中将叶怜梅**晦暗的心理的怪圈，见了此状后只得鸣令收兵。在叶怜梅的眼里，镡省岚是个很活泼开朗的男青年，虽才二十有五，却显得刚健沉稳，他目前的一腔热血都只能倾注于教琴之上了。
“晚饭过后，青丝要想学就跟镡老师学个半个小时就够了，还是早点让镡老师休息吧，明天再耐心点儿学。百克和青灺，你们两个近几天在哪儿玩的？吃完后到客厅里来，我要跟你们两个说个事情。”叶怜梅虽然对镡省岚有点不同的好感，但她的心情不会因此而马上好起来的，加上刚才在她看来镡省岚的话语较为偏激，怕影响几个正在上学的孩子，于是不想再长叙下去，一吃完饭就安排开了。
“走，青丝，我们去弹一会儿，教你练练带来的一些新谱子。”镡省岚顿一会儿，对吃饱了的青丝说道。青丝显得明显地兴奋。
“我们没去哪儿，只是在同学家玩了几天，很开心。”青灺回答他母亲的话，和百克一道，跟着他的母亲走进客厅里去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