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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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纯在欣赏鱼儿的时候,倒觉得鱼儿生活的世界里充满着幸福。浴缸就那么的小空间,它们在里头自在地游动。但即使再怎么游,也都游不出彼此相连的视线。可以说,它们这才是真正能够朝暮地相守在一起,无论彼此是亲,还是友。而人类虽交际的范围广,所生活的空间也大,但往往也因此而孤立和疏远了。这样,人才不免孤独,常常又要伴着无助的思念和惆怅,并且难以寄托。
晚上,纯接到虞静后,听她的吩咐直接开车去二环路上的新味美食城。虞静点了好些菜,有的纯不曾吃过。席间,虞静对他直以大姐的姿态自居。在纯看来,这不是他所希望面对的,但虞静对他的热情和亲近感总还是令他可以欣然接受的。为了这些,他也宁愿俯首甘作这小弟。再说那也仅仅只是个名分问题而已,大丈夫就要学会不拘小节。
虞静要了瓶红酒,与纯对饮了几杯,更觉酣畅。纯感觉这酒虽一饮直下肚肠,汇进了心窝里,可酒气袭上脑门两侧,却滞发在脸颊,两腮有种灼热的感觉。纯再去看对面的虞静,她双颊泛出迷人的红晕,眼珠子也好像是被这酒精擦拭过一般地剔透,显得妩媚而动人。纯觉得今晚的虞静好像又变了个样,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她的美真有些变幻莫测。
虞静突然问他抽烟吗?纯摇摇头说不。
“不抽烟好,看来你真是个乖孩子。”边说,虞静边伸手进自己包里取出一包烟来。
纯感到十分惊讶,她怎么会携带香烟呢?难道是为了应酬方便?不至于这样吧,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女人的包里除了化妆品及镜子之类的,还有带烟的。他顿然觉得眼前的虞静有些不简单的感觉。
只见虞静动作从容而优雅地从烟包中抽出一支烟来,两指夹起递到嘴里。她又十分轻易自然地给服务员打了个手势,服务员明白了意思,拿着打火机走近来要给她点燃。虞静没让,她接过来打火机,让服务员离开了。
“嘭”的一声,火苗上来,香烟被点着。纯望着烟头上的红火头被一吸一亮,向后引燃,然后,烟嘴离开她红艳的唇,一缕青烟随之流出,弥漫开来,也将她轻绕。在纯清澈的眼神里,她立即变得迷幻。
纯惊悸的心,无法一下子平静下来。他心目中多么完美的女人怎么还会抽烟?在他单纯而稚嫩眼里,抽烟就是一种世俗恶习。他真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过于简单了。纯对烟是很敏感的,不仅仅是难以接受那呛人的讨厌气味,烟本身就是对身体无益的,是一种摧残人生命的软利器。一想到烟,他就会联想到那些身患气管炎的老头们,总是没完没了地咳着,又仍没完没了地吸着烟,一咳咳半天,咳出来浓浓的呼吸废物,令人恶心发呕。他长这么大还未抽过一根烟,别人给他抽,他也不看一眼。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警示他:你不管将来怎样,都不能抽烟喝酒,更不能赌博,那些都将是败家的下场。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纯始终牢牢地紧记母亲的那些教诲,烟是从不去动抽,赌博就更不去涉及,至于酒,那倒没必要强迫自己去禁忌,因为在现代人的生活中,酒已不再仅仅只是一种让人堕落,导致罪恶的忌品了。而更多地,酒成了大众适用饮品,一般人谁能不涉及?再说他喝酒,也大都是在必要时候的一些应场而已。自己并不怎么主动的嗜好那物。
他此刻见虞静抽烟,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有种排斥的力量在他身上的某个角落里作祟,他大心眼里是厌恶的。可虞静诱人的外表甚至要将他迷惑,使他宽容大度的不去在意那些了。
送虞静到家后,纯便只身开车营生了。一连好几天没真正卖力了,他想着今晚要好好跑跑。不过这晚,他却遇上了一个阴险的家伙。那人上车后,一直带着他那充满阴谋的墨镜。纯当时也觉得奇怪,他甚至想起著名的后现代电影大师王家卫来,王导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戴着自己钟爱的墨镜,充满神秘感。而这人看来很像是在社会上混的。一路上,他主动跟阿纯搭讪,瞎扯呗!不过他坐的路程倒不远。下车时,还卖弄似地掏出自己的大钱包,从中取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纯手里。纯一翻找自己口袋,发现零钱原来不够,差两块钱找他的。那人见状,故意阔气地说:“行了,一两块来钱嘛,不用找了。小兄弟还正上学呢,也辛苦,不容易啊!算了,我也从不在乎那几块钱,不用找我了。”
纯听了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暖暖的,很惬意、舒服。倒一下觉得这人大度、心地善良,纯还心怀几分感激。这不只来源于那两块来钱小便宜,而是被理解的话语。
那人接过找回的钱,往皮夹里一塞,还向他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远去消失了。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丽丽质问他如何收了一张百元假币时,他才脑懵了一下,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位大度的乘客并不是个好东西,是个专业的骗子手,假币贩子。纯感到十分气愤,又觉得愧疚于姐姐。这样一来等于两个晚上没任何收入,反倒赔本了。姐姐虽没怎么责怪他,只劝他今后多留心眼,纯倒是自己心里有些过不去,不能轻易原谅自己。
纯与虞静之间的交往,一直是对姐姐保密的。丽丽开始也并未觉察到什么异常,当她向弟弟提说虞静时,纯便很来劲地赞美她,说她有多么漂亮,气质不凡,表现出自己强烈的欣赏和倾慕之意。丽丽虽也赞同,自己还说她很能干,有追求,是个并不简单的女人。可一说完,又觉得弟弟的语气有点怪怪的,但她并不明白,也没多想。
姐姐的评价倒也提醒了他,虞静毕竟是一个商海中人。与人交往时,看清对方的本质往往是最重要的基础之一。纯也不免对姐姐看法的全面和深刻性而深感佩服、敬畏。毕竟姐姐也是自17岁就开始涉世,在社会上也混了这么些年了,老练的程度是他所远不能及的。
夕阳最后的余光,依然明灿灿地铺遍整座城市。阳光偶尔还透过车窗,照在虞静平和的脸上。紫色的太阳镜下面是她漂亮迷人的眼。
纯用余光偷偷地注视着她美丽中略显疲惫的面庞。虞静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忽地侧过头去,便和他的目光相撞,彼此会意一笑,笑得都含而不露,笑里的内容也更显得神秘。
虞静摘下来墨镜问他道:“我想知道,你在看我什么”
“没什么,我总觉得你像谜一样,我似乎是在雾里看花。见到你总觉得你像是被某种梦境般氛围所萦绕,但很美,美得无以言说。毕竟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女人。”
说完,纯显得羞怯,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够真实。但他又异常显得镇静,似乎这些台词,在他心中早已酝酿许久,经过了深思熟虑,在思想的某个角落里精心准备好了的。见她问,便一下脱口而出。
“是吗?是你太过于天真了吧!我难以理解。不过,凭我对你的了解,想想,也有可能会产生那么些错觉。我也相信,只有你才会的。你眼里的世界都被你天真纯净的心灵所过滤了。”
“我天真,那是我的本性。可我真不愿再那样子了。我要改变自己,我要变得成熟。越成熟的男人才越有魅力,你说呢?”
“的确,男人应该成熟些。可不知怎的,那么些男人都追求所谓成熟,结果染的毛病倒不少。在我看来,有些对于成熟的追求,却是一种臭味相投所趋,也没必要刻意。再说,你还年少,人成长总该有个过程吧!要不然政府怎么开始为老龄化的问题而忧虑了呢?”
“你说得挺好,蛮有意思!”
“我觉得你能给人带来的清新感,你身上的年轻朝气和活力是最可贵的。这也是一种风格,一种魅力啊!年轻人就要懂得自我欣赏,学会自信。也要有年少的轻狂,那才叫年轻嘛!”
“谢谢你的夸赞。这是我长这么大听到过的最伟大,最珍贵,也是我最喜欢,最向往的赞美诗!我真的很高兴。”
“我这不算是夸赞你,你可别孤芳自赏啊!”
“当然不会,我只要有那么点叫你看着顺眼就行了。我已很高兴了。”
“奇怪!为什么要叫我看着顺眼?”
“你不知道,我交往的人也不多,朋友本来就少,亲人更少,我以往有些自闭。但我很珍惜身边的人,认识你是我的幸运,你就是我值得珍惜的人。”
“纯,我真的觉得你很特别。我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们可以没有任何距离和约束地交流,在一起。我有时觉得自己老了,但太快了。有时也感到很寂寞,尤其是在离我生长之地有万里之遥的这样一个陌生又冷漠的城市。能遇到你,也算是生命中未曾预约的缘份。因此,你也算是我应当去珍惜的人了。”
“你的话让我很感动。每个人展露在外的,也许都是充满快乐,充满希望的状态。其实,在那虚饰的乐观和希望的背后,人的内心深处又蕴藏着无计可销的,无法摆脱的困惑与孤寂。”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有时就感到活得特别累,也不清楚为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要那么累地活着?究竟在追求什么?有时很迷茫。看来,你不仅心细,看问题也挺深刻的。”
“我看过一些心理学和哲学著作。真正倒也不具备那种高屋建瓴的天才思维和过人的睿智思想。”
“那么,你觉得现在上学感觉好吗?”
“有时觉得挺好的,还能学习,为自己增加生存的才智资本。有时又觉得上学不好,空虚无聊,大好的青春年华,年少时光都被禁锁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心里头像是总有种虚度光阴的负罪感。因此总觉得没有成就感,也自然没了自信。”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女朋友。”
“为什么呀?”
“年轻时,也不要太压抑自己,多一些经历,也能多一些生活的希望和乐趣,就不会轻易地孤独、空虚,也不会活的压抑。”
“大丈夫,功名未成,岂家为之?不过,若真我要找,也要找个像你一样的。”纯双眼望向虞静,倒让虞静感觉他眼睛有些犀利。
“别胡说了,我有什么好的。”
“我就是觉得你好……”
“那是你遇见过的人太少了。”
“不,当我看到周围一切混浊不清时,就只想到你的存在,是那么明晰。”
“你是在念诗?”
“不,所有发自内心而真挚的语言,自然流露的就是最美丽的诗句。”
虞静望着他深情而纯真的眼神,和他那真挚而激动的洁净面孔,忽感到一种意外而严肃的负重,内心似乎也在激动地热烈翻腾。她目光转向前方,望着车窗之外很远的地方,陷入一种深沉的思考。像是有一种被掩藏许久的潜流,正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向上涌泄。而她似乎又在靠着一种理性的意志和精神,将它潜抑,让其缓和。这本质上是一种无声的内在争斗。
虞静沉默了许久,直至车停在了公寓楼口。纯望着她,他不愿打扰这个正处于思想中的女人。
当她终于下了车时,神情也有些恍惚,忘了跟纯习惯式地道别,竟直往进走。纯在她身后,亦然执着地冲她喊了声再见。她恍然地回过头来,看了纯一眼,点点头。
“我看你真的很累了,早些休息。”虞静听到了他这句话,方觉得异常舒怀,都进了楼口,又回过头去冲他笑了笑,才消失进楼道里。
二十四
她这回眸的一笑,可让纯激动的了不得。他回家时,都快十二点了,还不觉疲倦地哼着杜德伟的情歌:“好想把你藏起来,藏在胸前的口袋。把你慢慢的熔化,你就……”歌声很欢快,他唱得也很潇洒。
没有熟睡的丽丽走出房门来,问他:“什么把你乐的?是不是捡到一万块钱了?这么乐此不疲。”
纯光笑着,把今晚的收入一五一十从口袋掏出来,往沙发上一放。就像是电视中常演得管家向当家的太太交账一样。丽丽早都看出来,他绝不可能是因为捡了钱才这么高兴,况且她很了解弟弟,他一向对钱有着某种**上的淡漠。她感觉到了某些异常,便饶有兴趣地追问他:“唉!今晚是不是遇上了谁家的千金小姐,又对咱垂慕了。凭我小弟这样貌,就是天仙公主见了,也难免不以身相许了。嘻嘻!告诉姐,让姐也高兴高兴嘛!晚上一个人在家,快要闷死我了。”
“那你怎么不去找我克刚哥来陪你呢?”
“又没结婚,天天要是见面,那还不把人烦死。”
“姐,这可不像是你的真心话哦!”
“去你的,又贫嘴!别差我话,问你的呢?”
“我哪有什么让你可拷问的?”
“我这不是拷问,是和你谈心。姐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能瞒得过我吗?是不是那个叫辛雨的女孩子?你们……”
姐姐的问题一下子刺激到他隐蔽的要害处,他心跳猛地加快,像被唤起了一种自己所不愿面对的恐惧感。
“姐,我俩也没什么的,只是关系好些,还没到那一步呢!人家不就打了几个电话嘛,你就……”
“只打了几个电话?女人是最敏感的!我…..我怎么啦?女人最了解女人心思的,直觉错不了。光听她说的第一句话的语气,就能判断出她感情的三分了,十有**都错不了。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她?我感觉她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
“对,她是很优秀的。”
“听你这语气,好像对她也有好感。”
“姐,我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我决不做对不起你,对不住自己和别人的事。我都这么大了!”
“你大咋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小弟,我不管你管谁去?在这世上,最让我丢不下心的也就唯你一个。”
“姐,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别理解错了。我…我…...”纯说着觉得一阵心痛,说不下去了。
“姐知道,姐也明白。要不是你丢心不下姐,嫌我一个人在这个座城里孤单地过活,你可能就不会在这儿上学了。姐也知道,你想去外面,想去南京,苏州。哎!这辈子咱姐弟俩还注定是分不开,要相依为命了。姐也很尽力想让你能过得更好些。可……姐也毕竟能力有限……”
“姐,我一直都很理解你,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活得一直很满足,真的。其实有些事我也想要和你交流,可现在我也是未必清楚的。给你说了,也就给你增添了烦恼”
“我看也八成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吧!”
“也许吧!但你不是也经常提醒我,太美好的事情是不可以轻易就全信的。”
“到底是啥事?让你欢喜,却连对我都这么谨慎。你存心是吊我问口吧!我还真的在意了。”
“姐,你若在意的话,那就更糟了。我就怕说了,你会在意的。还说不准会令你吃醋呢!”
“吃醋!我吃哪门子醋?”
“我呀!又有了个姐。”
“你又有了个姐?胡闹!这姐还能说有就能有了?你娘胎里就育过你和我俩,你上哪再找一个我去?”
“像你这样好的亲姐,这世上我是真找不到第二个。可也能找出个差不多的甘姐来。”
“甘的,噢!纯啊!你还真行。她是谁?”
“才认得,你认识的。”
“我认识?”丽丽稍一思索,马上脱口而出:“虞静,是吗?”
“你怎么会一下子就猜到是她呢?”
“真的是她?我是凭直觉。怪不得呢,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很不简单,似乎是命运中约好要相遇的人。总觉得每次她坐在我旁边,那样的位置和关系,让我感到不是很踏实。尤其从你接替我开车以后,我就更是觉得像要发生什么了。”
“是吗?姐,那么你能预感到会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纯,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看什么事总是去用好与坏界定呢?其实许多事情是不能用好与坏去判断,也没有好坏之分,包括去用对与错判断。”

姐姐的话显得意味深长,以致让他带着对这些话的反思进入梦乡。
早上睡起来,纯满额头的汗。他睁开眼睛,又继续想了会儿昨晚临睡前思考的事情。
这一天,他的心情就像窗外面明媚的阳光一样,充满欢快感。他突然间想到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孤独的于晨,也许他已经摆脱了失恋最初带给他的难忍的伤痛与折磨。纯很了解他的性格,毕竟他是经历过了,不可能完全地心无余悸。于晨是那样的一个好男孩,可却又那样的“可怜”。也许只能怪他的感情过于丰富,这适合他文人的气质和天性,可也给他某种程度上,造成了性格的不足和悲观。
上午,他没有事先电话联系就上于晨家,令于晨感到意外、突然,也很欢喜。当纯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眼眸里那丝浅漠而永恒的忧郁甚至都要被这喜悦之情所完全淹没了。
纯一进屋,就去看他送给于晨的那两条鱼,鱼儿游得欢快,似乎已不认得以前曾照顾它们的这位主人了。纯却依然如见故人般的兴致盎然。
两人在晨的房间里,边上网,边聊天。他俩见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彼此真诚无碍,亲密无间,在各自关注的事情上,能够相互理解,几乎不分彼此,相互珍惜,又彼此在意。晨给他说些文学常识,还涉及些自己创作的体验和作品。纯听得津津有味,于晨讲起来更是津津乐道。纯告诉他自己最近的一些经历,提到虞警时,连于晨也激动起来,可纯却只轻描淡述,敷衍了自己的一些真实想法。
到下午,于晨提议去游泳,纯欣然同意了。可临时的决定,也叫他有点不无为难,他并没携带泳裤。于晨便拿了条自己的给他去穿,纯也并不介意地换上。
他俩人都不太喜欢被强烈的日光暴晒着,就选择去了一家室内的游泳馆。两人在浅绿色水里,像两只海豚般自然排列地畅游。于晨从小就喜欢游泳,以前,每年放假就回南方老家去,说是去探亲,去度假,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水也!他老家是江南水乡,回去为的就是方便玩水。那里山清水秀,河流众多,可以戏水,可以钓鱼,可以采莲,其乐无穷。智者在山,愚者在水。而他却既衷情于那儿的山,更乐意那里的水。他那样地喜爱在水里,自然也成了水里的仙霞,一个业余的游泳高手。他曾是市里的业余游泳队员,在省上拿过比赛大奖。所以他热衷于游泳,提及到游泳,对他可真是如鱼得水。
他俩自由自在地游着,纯十分欣赏他游泳时的完美表现。纯累了,就静静地沉浸在水中看着他游。周围的人各游各的,有的还嘻嘻哈哈地闹腾,有的则呆在池边,欣赏着别的人游泳。那些观者的眼光,很难分辨,是在观赏别人的泳技,还是欣赏那些个睡美人的**,总之他们在看着别人的身体。纯甚至不怎么敢肆无忌惮地去四周张望,那样总会和一些人的目光意外地相撞。他觉得那样会叫人有点难以摆脱的尴尬。于晨倒真像只鱼,一会游过来,一会游过去,中间不断变换姿势。
一下午的时间本来也显得漫长,他俩在水里一玩就是整三个小时。
当虞静又坐在纯身旁的座位时,两人之间,感觉似乎又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也都像是觉察到了些彼此面对时的一点羞怯和不自然。这样让他俩也显得有了点奇异的默契。
“你….今天工作怎么样?”
“还好吧!就那样……”
“累吗….?”
“不累……”
“噢….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嗯!你呢?”
“我也还好了。”
“你今天做什么了?”
“去找同学玩了。下午我们去游泳了。”
“噢!你喜欢游泳?”
“对啊!你呢?”
“我喜欢,不过没时间去。好久都没去过了。”
两人今天相见的对话显得异常平淡无味,与以往谈话的内容大相径庭,风格也变了。就像中国文学的发展,总是由雅文学的顶峰和辉煌,再转变为俗文学的日渐盛行,像在返璞归真,完成这个过程。这也许就是一个先兆,意味着另一种状态的开始,要从今晚开始,从这刻开始。
杨纯开车送她到了楼底下,虞静邀他上去坐坐,他很乐意地答应。这回虞静也是真心地邀请他的。虞静带他爬过漫长的楼梯,纯紧跟她后面,心里很激动。五层的楼梯,纯上得很有劲。他觉得这些阶梯并不多,他能数的清。还就在他正想时,就已到虞静的家门口了。
虞静特意提醒杨纯,让他记住门号,“是502号,下次要来可别找错了。”
纯自然记在了心上。虞静还没开门,纯却听见里面小狗的叫声,感到意外惊奇。原来虞静在家里还养着一只可爱的宠狗。
虞静家并不大,里面的摆设也算不得阔绰,因为只她一个人住,所以显得有些寂寞冷清。虞静的家具不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女人大概都爱收拾屋子,这和女人爱化妆可能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一切,却是虞静事先精心地收拾了之后才出的效果。
纯进门时,本想换了鞋子。他一看,那门口放着两双女士的拖鞋,另外还有一双大拖鞋整齐地摆在边上。虞静却忙说叫他不要客气,随意些,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他叫纯先坐下,问他喝点什么,纯说随意。虞静冲了两杯咖啡端过来,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的沙放上。
“家里很小,也很乱,我一个人也惯了。我这也很少会有人来的。”
“不错,你收拾得挺干净的。比我家还收拾得美观。”
“是吗?哪能跟你家比呀!”
“是要好多了。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孤单吗?”
“习惯了。整天工作也挺累人的,回到家里就只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倒头就睡了。生活本来就这么平平淡淡,还有点无聊。我现在还是打工,在私企干,随时也都有可能被解雇。这个家也只是暂时的居所。”
“如果真有一天,你失业了,你会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再找别的路子吧!也可能就回南方去。”
“你不想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吗?”
“一个地方如果呆久了,也会烦腻的。何况这儿对我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眷恋。在这儿我留恋的只是我的大学,我的青春。可是那也已是过去,迟早烟消云散,重归记忆而已。我也有更多的悔恨在这里。”
“你是在哪个学校上学的。”
“那可不是个名牌学校,除了那儿有点可怜的值得怀念的往事之外,有时我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就是原来北郊的那个财校。听说好像已被哪个学校合并,总之已不存在了。”
“噢!……”
纯突然觉得她显得有些沧桑了。
“唉!对了,能让我瞧瞧你的房间吗?”
“不好,女人的卧房怎么可以随便让人参观呢?”虞静故作严肃地向他说。
纯当真还以为自己的要求过分了,眼神透露出一丝尴尬。虞静看他那幼稚可爱的样子,又忍不住地笑了。她用眼光和鼻尖指示里边那间房门:“喏!那间,去看吧!”
纯释然般地露出喜悦:“噢!那你不介意啦!我去瞧瞧。”
虞静起来亲自给他打开那道房门,纯兴奋并带点好奇地瞧望里面,真想跳进去看个究竟,可自己没换鞋,不方便那样。虞静的房间也不大,里面只放了一张床,一架梳妆台,一架衣柜,和一个低立柜。她床上还放着几只大洋娃娃,样子很丑,却也十分可爱。纯觉得这点发现倒有些意外,他很难将这几只洋娃娃和一向都仪表庄重文雅的虞静相联系起来。也许,每个人的本真面目都是纯真的,无暇的,在自己真实的世界里,才会重现生命的本真状态。人的天性就是童年时代的自我,因此,每个人其实都会永远地带着自己童年里的影子。
“你喜欢养鱼吗?我送你两条鱼吧!你无聊时也可以欣赏鱼,很有乐趣的。”
“可是我没养过,不知道会不会养不活?”
“没关系!鱼并不需要精心照顾,只是隔上一段时日,换上一次水。隔几天放点鱼食,很好养的。
“那我还得准备个鱼缸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养了。鱼缸我会替你弄好。只是你有义务要照顾好我的鱼儿噢!”
“那好吧!我听你的了。”
“明天星期六,你不出门吧!我明天弄好就给你送过来。”
“呀!你性子倒还急,好吧!我明天就在家等着你和你的鱼。”
纯满意地笑了。
二十五
星期六早上八点,比以往,纯算是早早的起床,去赶早市。市场上卖花鸟鱼虫的人不少,所卖的各种器皿造型各异,琳琅满目。纯几番转悠后,选中了一个用水晶玻璃制的精美的鱼缸,外形很别致。他又买了几株水草,挑选了一些希奇好看的石头,全放进那鱼缸里,小心地捧着回家。
在如今自己所养的四条鱼中,他挑了两条最好看的,准备送给虞静。
他找来结实的塑料袋子,把两个套在一起,成双层的。往里面倒进事先晒好的水,然后再把两只漂亮的小鱼放进去,袋口敞开着,将鱼连同袋一块又装套进鱼缸里。抱着这些,纯费尽苦心,终于安然无恙地把这两个小宝贝送到虞静家门口。
敲开虞静家那道红褐色的门,虞静忙迎他进去。虞静想帮他接过来,可纯没让。这时,小狗贝贝哇哇地冲着他叫,似乎对纯送来的礼物不是欢迎。也许,贝贝是感到自危了,恐其在主人那里失宠也未必。
纯将鱼缸布置好后,注入了清水。这水也是他昨晚走时叮嘱虞静提早准备好了的,放了整一天零一夜,里面有了充足的养气。他把鱼儿放入水中。新的环境自然会使它们有些不安与激动,两条小鱼游得欢腾,不停地在水里蹿跃。
虞静看到纯为她做的这一切,不免心中欢喜,满怀感激。纯边看游鱼,一边像是自语。虞静没去看那两个小家伙,她倒是一直注意着纯可爱的样子,就如同纯在欣赏那活泼的鱼儿一样。
纯猛一回头,看见虞静正目光深情地看着自己,令他有点不知所措般地紧张,是茫然,又激动,还暗喜。他脸上瞬间泛起一轮红晕。纯根本没有想到,虞静会用这种欣赏式的眼神看着他,但他内心燃起了似乎渴望已久的心灵期待。那就像是学会走路的小孩,渴望再被妈妈抱入怀中,是一种多么叫人慰藉的事啊!
正午的阳光将自己的脚丫从窗户探入房间的墙根边缘。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野风,也跟着轻弄如莎似的窗帘。窗帘的淡影在房间里抚弄着一种婀娜与羞涩,正像那已被心上人所欣赏,却又怯懦矜持地含羞作态。
清丽优柔的音乐,像微风拂过水面,像细泉流出幽谷,中间唯一夹杂着纯清朗的声音,这声音里蕴含着一个动人的传说,也若在传达着一个美丽的寓言故事。
虞静精心地倾听着这一切。鱼和人类美丽而忧伤的爱情,又一次进入她的内心世界,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童话美梦式的启迪,以及对这美梦的幻想和感伤。也许,她会质疑,也许她还会感动。
纯讲的是那样深情,那样痴迷,远胜过他那次对于晨的讲述。这也许是熟能生巧的原因吧!似乎这样的讲故事,已成为他要送别人鱼的一种仪式,他一点都不马虎。别人接受了他送的鱼,也就要接受他讲的故事。如果这真是个套的话,那么,虞静显然也已被他俘虏了。她已经真的觉得对这两只鱼有了莫名感情。
虞静中午非要留他在家吃饭,纯自然从就了。虞静带他一起到附近的市场上去卖菜。回来的路上,两人走在一起十分亲切的感觉,纯就自然想起来和姐姐一起去买菜时,走在路上的情景。但和他现在这感觉是有所不同的。他突然想到,很多年以后,他和虞静下班回来,两人一起提着篮子上街买菜的情景。那是一种多么美好和幸福的事,简直是最最幸福的。比他成了百万富翁,当了国家主席,或成为第二个刘德华都还令人满足。
两人挤在小厨房里,一个炒,一个切,一边做,一边交流经验。纯额上冒出来汗水,虞静看见了,让他低下头,轻轻地给他擦拭。纯激动地憨笑着。
纯也让虞静见识了自己的“厨功”,果真不是吹的,就纯那熟练的动作也叫她心里佩服。等菜真正尝进她嘴里时,一点没叫她失望。
两人像夫妻小两口子,对坐在一张小桌旁。窗外的阳光正好斜照在虞静脚面上,像抚摸她的脚丫。虞静把电风扇搬到跟前,让它朝向他俩来回不停地吹着。虞静不断给他碗里夹菜,又为他盛汤,纯碗里的都吃不过来,她又催促他多吃桌上的。纯真愿意把虞静挟给他的美味都送进自己肚里,然后再慢慢地消溶,回味。
虞静见他狼吞虎咽不了,又劝他慢点吃。但自己筷子中夹得菜还是不断地往他碗里飞。大半桌的饭全让杨纯给装进肚子里了,他真是有点吃撑了。纯吃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虞静把纸巾递给他手里,劝他热了就再喝点饮料。杨纯心里想着,女人真是会关心人,可有时真不会理解人。
吃完饭,他帮着虞静收拾好了一切,见虞静有点疲乏之意,就主动向她告辞。虞静说送他下楼,却被他挡住在门口。
走出来才知道外面有多么热,温度决不低于38摄氏度,到处都能让人感觉的皮肤灼烫。纯乘上一辆公交车,还好有位置,他就坐下来。阳光斜射在他脸上,他靠着车窗,打了个盹。醒来时,离家就只剩了一站。
他终于逃脱外头炎热的天气,回到家中。进门一看,姐姐正躺在沙发上,风扇正卖命地向她吹着。姐姐睡着了,额上仍冒出细汗。他轻轻走过去,关掉了风扇。丽丽似乎觉察到了,眼睛微微地睁了一下,又闭眼深睡。
纯走进自己房里,拉上窗帘,向床上一倒身,炎炎的夏日就在他梦之外了。
傍晚时分,纯醒来打开电视,新闻联播刚结束。中午吃得很饱,这会一点也不觉得饿。纯反倒想起剩下的两条鱼,于是走过去给它们喂食。鱼儿见主人靠近来,便亲热地示好,游近了玻璃壁。一粒粒鱼食,从他手中慢慢地撒落下去,飘在水面,鱼儿欢乐地去追啄。纯倒对它们说“慢点吃,不着急,都有份呢。”可鱼怎么会听得懂他的意思呢?纯觉得鱼儿也是有思想的,只是无法和人类沟通而已,就像那故事中一样。
电话铃突然响了。
半小时后,纯出现在中华广场上。那里已有七八个熟悉的男女同学在等着他的到来,并将灯火明夜中的浪漫和欢乐也一同带来。几个热情的拥抱将彼此重聚的欣喜点燃,半年隔断的亲密往来也在瞬间重又连接。这也算得上是人生的第五乐事了。
原来是几位高中同学决意要相叙旧情,便临时联系上了这些人,准备凑在一起,吃顿饭,聚一聚。其中有几个和纯之前已见过面了。他们共九人,一起挡车来到二环边上的一家酒楼,吃了顿圆桌饭。纯一点不饿,只陪着喝了几杯酒,一起聊了聊。几个女孩倒也大气,吃喝随意,一点不显得拘谨。中途又相继赶来了两位同学,被罚酒三杯。酒至尽兴,有人提议去KTV唱歌,结果大家一拍即合。
有两个人酒稍喝多了点,摇摇晃晃地跟着大家一起唱。几个女生先开唱,唱到中途,有意邀请纯一起对唱,纯欣然接受邀请。纯唱歌倒也不赖,唱过一段**,便赢得大家的掌声喝彩。最后,他给大家独唱了一首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这是他一直喜欢唱的歌曲。
纯回家时,已近凌晨一点。他见桌上的纸条不见了,知道姐回来已看到了他的留言,才放下心。他动作轻快地洗漱了一下,便回房去了。也许是玩的兴奋了,他并不感觉瞌睡,拿起一本小说,从第一页开始翻看。书倒有个很时髦的名字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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